《茉莉女王与冷眼船长》树氏树

24、向上的惯性

　　【冷眼船长】
　　叮咚——许久不曾有动静的门铃在这天响起。
　　打开门，木一一父女拎着大包小包，木一一父亲笑意盎然地望着我。
　　“你好啊。你妈妈不在家吗？我之前跟你妈妈说好今天来拜访。”，木天野保持微笑，一脸慈祥。而他身后的木一一很勉强地提拉嘴角，透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尴尬。
　　我：“你们好！你们先进来吧。我母亲一会儿就回来。”
　　两父女有点拘谨地走到沙发，我礼貌地接过两父女带来的礼物，然后在厨房泡茶。
　　“可以随便逛逛吧？”，木一一显示出一副自来熟的姿态。
　　“一一，失礼！”，木天野呵斥木一一。
　　“没事叔叔，可以随便逛逛。”，我说完就看见木一一从沙发弹起来，兴致勃勃地闲逛。不知从哪里，她发现一张纸。她拿到我面前，那张纸是一份地图。不过我对于这张地图毫无印象。
　　“想问一下，这个地图上面标记着一个地方，叫做世界不知名的角落。这是什么地方？名字取得挺有意思的。”
　　我摇摇头同时表示这张地图的主人并非是我。
　　她随即试探性地问：“是茉莉女王的？”
　　我迟疑地点点头，“可能吧。”
　　她也点点头，“你们之间故事还挺多。那——”
　　还没等她问出下个问题，母亲进门同木天野打招呼。而看到我的母亲，她拘谨起来，灰溜溜跑回客厅。我看着桌上的地图，地图上面标记着一个名为“世界不知名的角落”的地方，就在一间咖啡馆旁边。在仔细观察之后，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收起地图，然后端起准备好的水果和茶点向客厅走去。
　　木一一坐在她父亲身边，脸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但手指并不安分地互相揉搓。在木天野同母亲叙旧的过程中，坐在一旁的她还会小心翼翼地在她父亲和我母亲之间来回偷瞄。
　　“你觉得我爸跟你妈合适吗？”，她协助我清洗蔬菜时低声问我。
　　我摇摇头，回答：“不知道。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她瞪着眼睛，依旧压低声调：“但那可是你妈？”
　　我：“这应该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干预的必要。”
　　木一一：“你不在乎吗？万一他们成了。你妈就成我后妈。我爸就成你后爸。身处其中的我们哪算是没关系。肯定要干预一下的。”
　　我沉思一会儿，答：“在乎。但感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管我们如何干预，相互吸引的两人最终都会走到一起。”
　　“但——”，她语塞。
　　“我有点焦虑。”，她低下头把手里已经洗好的蔬菜又再一次放到水里。
　　我拿过她手里的青菜，放到清洗完毕青菜存放的盆子里。
　　我：“洗好的青菜应该放到这里。你没必要拽着不放，一次又一次洗。”
　　她点点头，然后过一会儿抬起头瞪着我：“你刚刚？是在内涵我吗？”
　　“应该不是——”
　　又许久，她开口，“你母亲是不是老好人那种类型？相处下来，我感觉有点像。”
　　我点点头：“算是。”
　　木一一显露得更加失望：“那——阿姨可能不适合当我母亲。”
　　我：“你父亲是不喜欢老好人的类型，是吧？”
　　“不是。是我不喜欢——”，木一一神情中显露着一份不愿吐露却又隐隐袭来的悲伤。
　　“洗好了吗？”，母亲远程催促。
　　“洗好了。”我回应然后拿着清洗好的蔬菜准备出去。而木一一在原地沉默几秒，而后叫住我。
　　“可不可以？不要让他们这段姻缘再发展下去。”，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可能听着有点自私，但我真的不想他们在一起。”，这个平常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孩在此刻格外专注而坚定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拿着洗好的蔬菜往厨房走。

　　【木一一】
　　同冷眼船长一家子的相聚果然没有想象中开心。我更多的是感受到不自在与不安。我，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又依赖着现状的人，对于生活中的改变总是难以适应。但我也期望着父亲能够重获幸福。
　　我很矛盾很迷茫，而在察觉冷眼船长母亲的特质后，我彻底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这个漩涡来自于过去的悲痛与记忆，来自一个我曾经深爱的女人。人在爱情上总存在着惯性，明明父亲在母亲这个老好人上跌了跟头，如今又要重蹈覆辙。
　　跟冷眼船长一家见面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我同父亲吵了一架，然后我一声不吭地离开家，然后等在公交站牌前，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可以收获一丝内心的安宁。世界不知名的角落？不知道为何，我想起这样一个地方。我掏出手机翻开相册，然后搜索起去往世界不知名的角落的路线。
　　“谢谢！——你！”，公交车上我被人扶了一把，我道谢结果发现热心助我的人是冷眼船长。
　　他带着鸭舌帽，点点头回应接受我的道谢，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反应。记得茉莉女王曾在那封信中写道，他曾经是一个最没正义感，冷漠的男生。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过去的气质，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我坐在好不容易公交车上空出的座位，余光中瞟到有个彪形大汉正在一个带挎包女士背后上下其手。是性骚扰还是偷窃？又一站上车的人把彪形大汉和挎包女士埋于其中，彻底让我丢失充分的观察视角。
　　我闭起眼睛把自己的挎包放在胸口抱得更加严实，带上耳机。不知多久，车上一阵骚动，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冷眼船长抓着那个彪形大汉的手，眼神凌厉地望着他。我将耳朵里的音乐声放大，安心地闭上眼睛，直到有人轻戳我的肩膀。
　　我便看到冷眼船长坐在旁边，他主动说：“你看到了吧？那个犯事的大哥。”，然后他摘下鸭舌帽让头发帘中的眉眼清晰地展露出来。
　　“没有。”，我不知道为何，看着那双眼睛会不自觉心虚，于是便脱口而出违心之言。
　　冷眼船长似乎下定什么决心，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跟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我很快就领悟其中的深意，问他：“茉莉女王？”
　　他点点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是幻觉。”
　　我有些诧异：“有那么像吗？到底茉莉女王什么样子？”
　　冷眼船长用手机给我展示一张照片，是一个长黑发女孩在警察局前面领奖的照片，领的是“见义勇为市民奖”。我惊呆了，确实那个女孩跟我十分相像！
　　太诡异了！
　　“难以置信！”，我拿过手机反复确认，“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姐或妹妹吧？”
　　“不可能。因为她——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冷眼船长拿过手机，到站急着下车。
　　我不太甘心地跟上他，然后发现他似乎也在前往世界不知名的角落的路线上。
　　不会吧？难道他要去我想去的地方。
　　“喂，你该不是也要去世界不知名的角落？”，我从本来一直在他背后几百米的距离追上他，直截了当问他。
　　他点点头。这个不爱说话的人又用肢体语言。此情此景，我只能尴尬的扁嘴。他也没再说别的。
　　“很不巧，我也是去那个地方。”，我实在跟不上他的步伐，刚说完就已经被他甩在后面。
　　他在前面停下来，等我走近，他便开口：“是她吗？她让你来的？”
　　我剧烈摇头表示否定，“我不是说过吗？如果她再一次联系我，我一定出卖她，第一时间跟你汇报。”
　　冷眼船长露出难得的浅笑：“既然如此，那先说声谢谢。”
　　“不客气——”，我敷衍点点头，但心里已经边摇头边翻起白眼。这个男人除了茉莉女王之外，应该是没有别的故事了——这次对话结束后，我再次被他甩在后面。等到他再次停下来，他往旁边的巷口走去，居然偏离去往世界不知名的角落的路线。
　　我好奇地跑过去，就发现他正走向一个跌倒的老婆婆处。在这个世界，扶奶奶虽然是一种美德，但也可能是一种陷阱。
　　“等等！冷眼船长！万一是碰瓷的。”，我叫住他，拿出手机准备打开录像。
　　但是没等到我打开录像，他就已经扶起老奶奶。结果，不是好心有好报，而是好心办坏事。老奶奶以专业碰瓷的技术引来巡警。但是，冷眼船长不知道跟巡警言语些什么，随后对巡警动起手来。老奶奶则以矫健的身手帮忙巡警。察觉不对，我大声叫人，引来不少人也包括一些便衣警察。事情也随着便衣警察的到来得到解决。
　　“刚刚，你干得很好。”，他在世界不知名的角落给我递来一杯饮料。
　　“啊，没什么。不过挺刺激的。”，我拿过饮料，吮吸几口，“不过，世界不知名角落原来就是这里，就一处旁边带着绿墙的公园台阶，没什么新奇。”
　　他在我旁边的台阶坐下，“是没什么新奇的。只是因为她总在这里跌倒，就特别标记这个地方。”。说完，他坐下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想到那个女孩就会情不自禁的傻笑，这人是走火入魔了吧？
　　我低下头继续吮吸饮料，“所以说人总是有惯性的，习惯在跌倒的地方反复跌倒。喜欢的类型也亘古不变，就是吃了亏也要傻乎乎地再次沦陷。”
　　冷眼船长：“你说的是你父亲吧？有可能你的母亲就是你说的热心肠的人吧？她是不是因为热心肠招惹了一些麻烦？”
　　我点点头：“嗯——你上次问我原因，其实是因为我的母亲。她是极度热心的麻烦人，但也是因为热心最后死在自己最信任的姐妹手里。从那个时候开始，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在我的世界就已经被埋入坟墓中。”
　　冷眼船长：“对不起！应该是让你想到不好的记忆了。”，
　　我摇摇头：“没事”，我回应他的道歉，同时感觉到他——似乎还有几分血肉。
　　他也开始喝饮料，但是没用吸管，然后跟我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甚至是逃避闲事的人。看到谁跌倒根本不会去理会。”
　　我：“那？”
　　冷眼船长：“因为从管一个人的闲事开始，慢慢就变成现在这样。人可以选择冷漠，但温暖的人多起来，有可能是因为有些本来就温暖的人在传递热量。”
　　听起来确实是很温暖的理论。本来想称赞一番茉莉女王和冷眼船长，但感觉我一旦说出口，我似乎会在与他们的对比中显得冷漠，胆小，自私。
　　“人不一定需要太高尚，活好自己，不去害人就行。”我说着，竟感觉到有一点心虚，于是便借着吮吸饮料缓解内心的不安。
　　“我没想到能跟你这样聊聊天。我看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说完我起身离开，然后居然在看着如此简单而平坦的台阶上踩到石子摔了一跤，以至于一对膝盖摔开花。
　　倒霉！水逆！衰气！这个地方真的有鬼吧？没想到确实容易摔跤。
　　他见状，便过来扶我让我在台阶上坐下，“我要不给你买点药处理一下吧？”
　　“不用！我包里有药。”，我拿出包里日常准备的伤痛药，半闭着眼睛准备自己下手消毒。但是他把药拿了过去，然后自己就上手帮我处理。
　　“这点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毕竟以后你有可能还是我的妹妹。”
　　“谢谢。”，我像干了坏事的小孩，有些心虚地看着他给我上药。
　　“人摔了一次之后，下次可不那么容易在同一处摔倒，虽然有惯性，但是，有可能是向上的惯性，会带来躲避危险的经验。”
　　我点点头，没想到这个冷眼船长平时让我感觉冷言冷语的一个人有这么多理论。“你其实还是在说我父亲同你母亲的事情吧？”
　　他点点头，“有这个意思，我也是希望你能想开些。”
　　我浅笑：“谢谢开导，冷哥？如果真有一天能跟你成为兄妹。那到时候，请你多多指教了。”
　　他听完微微一笑，而阳光正好散在他的发梢和睫毛。我看着他，更加觉得面前这个人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气男。
　　“你手掌那里有擦伤，要不作为报答，我也给你上药吧。”，我注意到他的手伤，跟他提议。
　　他摇摇头，准备把药收拾好：“没事。不用了。谢谢——”
　　但我还是略强硬地把他的手拉过来，给他上药，然后还跟他说：“希望冷哥下次做好事能有一份向上的惯性。”
　　“傻姑娘。”，他莞尔，居然调侃起我来。
　　“我才不傻。”，我略傲娇地回击，施加在棉签上的劲道也故意加重，然后再望向他时发现他的视线定在一对手牵着手上台阶的情侣身上。
　　我坏笑着用肩膀顶一下他，“想她了吧？”
　　他吸一口饮料，正准备说什么。但那对情侣摔跤发出的惨叫声叫停他可能的发言。我两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面面相觑，眼角的笑意已经掩盖不住。这个地方，确实是世界上最不知名的角落，名副其实的跌倒圣地。
　　“以后就叫这‘不倒翁的故乡’吧？这样讨个吉利。”，我突发奇想，边说着边看向冷眼船长。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
　　“这个时候，你跟她很像。”，说完，他收回自己奇怪的眼神，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背包，向下走去。
　　如果有一天茉莉女王回来了，这个冷眼船长肯定会因为惯性走向茉莉女王，但至于这个惯性能有多少成长并不让人能肯定地说他不会因此摔倒。我应该也需要成长，至少应该给自己一些惯性成长的机会，不能因噎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