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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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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
“随意！”
“随意！”
……
铺天盖地的呼叫声里，姜婉认出来，那个站在凌云柱颠、仿佛不可一世的最高胜利者正是连穆羽。
她百思不解：短短几个月前，连穆羽的功力连她都不如，如今却能击败东玄大陆上各路高手，登顶凌云榜。
她更加疑惑：连穆羽一家人惨死在帝刹人手里，国家也亡了，明明与他们不共戴天，他却怎么当起了帝剎国公主的侍卫？
姜葇盯着倜傥俊秀的连穆羽，耳膜被震得生疼，却毫无感觉。
三人从容下柱。
另几位选手都上来祝贺，顾飞鸿看到连穆羽真面目，更加惊为天人，诚心恭贺：“随意年纪轻轻，修为高深，实在令人敬佩，凌云榜首席实至名归。飞霜剑能找到你这样的主人，实在是我名剑山庄的福分！”
连穆羽客气道：“顾庄主胸怀磊落，谦谦君子之风，才是我等晚辈学习楷模！”瞥一眼段羡，鄙夷一笑，段羡无地自容得撇过头去。
喇叭播报人跑上台，笑嘻嘻问三人有什么话想说。连穆羽看向阿古丽的位置，俯在播报人耳边说了一句话。林忘尘和吴羡仙互看一眼，摊开手，表示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不大一会，大喇叭里响起蛊惑力十足的播报声：“帝剎国开元凌云榜三甲揭晓，他们是：金榜——香璎侍卫随意！银榜——梓归林忘尘！铜榜——梓归吴羡仙！”
场上掌声雷动，无数人痴狂呼喊着三人名字。那些在赌庄押注连穆羽的赌客们更是疯了一般，拿出赌票凭据又亲又吻，神魂颠倒。
蒙狯带着一小撮官员摸到阿古丽席位边，对她千恩万谢：“公主，宫里几位大人说，要感谢公主和香璎侍卫，过两天安排宴席请您和随意赏光一聚。”
阿古丽正激动得擦眼泪，摆摆手帕道：“好说，回头把赢钱的都叫来，让他们感谢随意。”
“好嘞！”蒙狯欢天喜地领命而去。
场边大喇叭又响起来：“开元凌云榜头名得主随意说，他要把凌云金榜献给香璎公主，阿！古！丽！”
显然，连穆羽这是在学前几天段羡的做派，也是在讽刺这个手下败将。
阿古丽本擦干了眼泪，听到这句话，霎时又热泪盈眶。
姜葇挽着阿古丽胳膊，感觉到她浑身激动得发颤。全场呼声震天响，她不得不扯着嗓门冲阿古丽喊：“明漪姐姐，随意哥哥把奖送给你了！”
“是！是！听到了！听到了！”阿古丽流着喜悦泪水，不住点头。
“得奖就得奖，干嘛送来送去！”金玉璞一旁咕哝道。
场上观众齐声叫起了“阿古丽”的名字。
阿古丽站起来，走到城墙边，朝着观众挥手致意。前四天做着同样动作的燃娜哪里受得了妹妹这般风光，气得浑身哆嗦。
接下来，万众惊呼声里，阿古丽从二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她翩然落地，众目睽睽下，落落大方拥抱了连穆羽。
“啊哦——”
从王公贵族到黎民百姓，无不对阿古丽的举动瞠目结舌。公主拥抱侍卫，无论如何是不合礼法、不成体统的。
然而阿古丽管不了这许多繁文缛节，她只遵从内心。内心的意愿驱动她这一刻必须这么做，只有这么做她心里堆叠的万千情愫才能抒发出来，她才是阿古丽。
万般惊诧过后，十万观众用海潮般的掌声肯定了阿古丽逾越阶层的一抱。他们乐意看到公主与普通人牵手的戏码。
后世史官对阿古丽这一跃，态度莫衷一是，反感者称其为“迷情一跃”，认为这一跃是阿古丽任性所为，玷污了婼朗族的贵族气运，是一个诅咒，为日后帝剎国的分崩离析埋下了不可推卸的祸根；肯定者则称这一跃超凡脱俗，堪称“信仰一跃”，为世人跨越阶层鸿沟追寻真爱竖立了典范。
民间对阿古丽的这一跃和一抱一直持正面态度，并且民间艺人还据此为灵感，创作了大量缠绵悱恻、源远流长的爱情故事。
阿古丽下巴磕在连穆羽肩头，泣不成声。连穆羽措手不及，也不敢回抱公主，两手棍子似的支棱着，不知如何是好。
“榆木头……”连穆羽听到殇璃嘟囔着。
林忘尘和吴羡仙一旁抱着手，乐呵呵看着无所适从的三弟。
看台上观众们起哄了，把“阿古丽”和“随意”连在一块高呼，像是故意要把他俩促成一对。
“阿古丽！随意！”
阿古丽与连穆羽成了当之无愧的全场焦点。燃娜气急败坏起身，拂袖而去。
“父王会满足你一个愿望！”阿古丽微笑看着连穆羽，特意加重“愿望”的读音，眼神里闪耀着特别的期待——好似盼望着那个愿望能与她紧密相关。
连穆羽读懂了她没有说出口的期待。
她牵着连穆羽，叫上林忘尘和吴羡仙，来到帝刹王面前。
帝刹王对小女儿的逾矩之举毫不在意，大加夸赞阿古丽眼光独特，府上三人包揽凌云榜三甲，注定也要以超级伯乐的身份流芳百世。
“说吧，随意，你有什么愿望。”帝刹王对曾经鄙视的连穆羽刮目相看，他想着用满足愿望来弥补曾经的看走眼。
面前坐着的是东玄大陆最有权威的人物，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连穆羽走过来时就看到了布拉特身边的姜婉，她穿着雅致，妆容精美，看上去比在乌兰城时更加俏丽端庄。
姜婉目睹阿古丽为了连穆羽跃下城头，将他紧紧拥抱入怀。她不能忍受未婚夫被另一个女人拥抱，她自己都没有这么做过。
她像一只伤了自尊的白鹤，高扬着头，脸侧向另一边。
连穆羽的手依旧攥在阿古丽手里。
他像犯下弥天大罪似的低着头。
四周帝剎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等着连穆羽的回复。
连穆羽又看向姜婉，布拉特握着姜婉的手，特意高高抬起，朝连穆羽摇了摇，像是在跟他打招呼。姜婉回头，朝连穆羽莞尔一笑。
“父王问你呢？”阿古丽轻声提醒。
“哦，”连穆羽回过神，看向帝刹王御座，“大王，我想……”他一时纠结。
他当初愿意参加凌云榜争夺，就是为了把姜婉要回来，可刚才看到布拉特握着姜婉的手，而姜婉貌似也乐在其中，那还有必要……
阿古丽用力一握，他终于下定决心。
“大王，我想娶阿古丽。”
……
“啊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仪兰王后的讪笑吐露出在场权贵们的心声。他们上一刻还对这个少年崇敬有加，这一刻却都面带鄙夷不屑。
区区一个亡国奴要娶帝国公主，想攀龙附凤做驸马爷，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然而连穆羽就是不卑不亢说出了这个愿望。他脑子里回荡着姜婉曾经说他“真没用”的责怪，此刻向帝刹王提出婚约，可能就是对这个“真没用”的反击。
他低着头，咬着牙，从里到外都在抖颤。
“有种！”殇璃终于夸了连穆羽一次，“这都敢说！”
阿古丽尽管满心期盼着连穆羽动用父王的承诺，说出要娶她的愿望，但真的从他口中真切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被震惊到了。
有一种毕生所愿突然实现的不真实感。
时间似乎都凝固了，静止了，古往今来都停滞在这一刻。
“我想娶阿古丽……”
“我想娶阿古丽……”
“我想娶阿古丽……”
耳际一直萦回着这句话。那是怎样的声音……沉稳、固执、坚定、深情、不许怀疑、不容拒绝……哦，世间一切的温柔、情愫、等待、期许，都浓缩在这短短六个字里。
阿古丽抵御着幸福的眩晕，握紧身边人的手，竭力避免晕厥栽倒。
与仪兰王后鄙夷的大笑不同，帝刹王的微笑僵在脸上，上翘的嘴角久久放不下来，但眉头却皱了起来，导致他那张威严有加的脸庞看上去滑稽怪异又可笑。
兴许帝刹王的神情就是心情的写照。
这小子给他出了一道世纪难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瀚海臭小子，要给尊贵无双的东玄始皇当众使绊子！
帝刹王僵硬的苦笑令他像戴了副面具。
不止是他，周围那些王室贵胄们的表情也都透着怪异。
也许，攻打东玄大陆最坚固的城池，也没有连穆羽的愿望这般令帝刹王头疼。
不知过了多久……
“什么？”
帝刹王像是刚睡醒，挑着眉，小心翼翼问道。
连穆羽平静重复那个愿望。
“哦。”帝刹王手扶住额头，想了想，“阿古丽已有婚配。我早已把他许配给了神威将军之子哥舒，你认得的。”
帝刹王以不容辩驳的语气让连穆羽换一个愿望。
连穆羽也以不容悔改的语气说别无他愿。
现场史官对连穆羽的愿望基本上是负面评价，一致认为他是异想天开，想鲤鱼跃龙门。他们在不同版本的史书中写道，香璎侍卫被权力欲冲昏头脑，妄想借助帝刹王许诺的一片好意实现阶层跃迁，一步登天。
“随意，阿古丽救你一命，让你做她侍卫，已是莫大恩赐，你莫要得寸进尺。”帝刹王眯起眼，仔细打量起那个面相温和却性子倔犟的少年，想起少年在营帐里临死前说的那句狠话：“我纵是蝼蚁，也要搬掉你这座大山！”
不由身躯一凛，打了个寒战。
“父王，我与哥舒没有婚约！满足凌云榜头名一个愿望，是你亲口的许诺。”
“婼朗人不与外族人通婚。”
“你不是娶了我母亲吗，她不是婼朗人！我也不是！”
“你俩是铁了心要令本王蒙羞，是吗？”
“你是九五之尊，言出必践，不然何以服众！”
“阿古丽，你不要逼蒙巴哈，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由我做主！”
“我的婚姻大事，由我自己做主！”
阿古丽拉着连穆羽，叫上林忘尘和吴羡仙，愤然离开。
看着女儿昂然离去的背影，帝刹王自觉颜面扫地，勃然大怒道：“来人！”
早吓得六神无主的蒙狯赶忙应道：“属下在！”
帝刹王指着连穆羽背影道：“随意以下犯上，挑拨王族，给我拿下，打入天牢！”
帝刹王心胸阔达到可以容忍女儿与地位卑微的侍卫亲近，但绝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蒙狯还未及反应，布拉特已赶到近前，拱手鞠躬道：“父王息怒！随意刚拿下凌云榜头名，是难得之才，您这就把他缉拿，恐怕会令天下贤士寒心恐惧！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将功折罪。”
曼恩记着妹妹前几日为自己开脱的恩情，此时也站出来替阿古丽和连穆羽求情。
“父王，妹妹和香璎侍卫被今日的胜利迷昏了，一时冲动，过几日就会冷静下来。”
倚天圣母也扭头说道：“大王，随意是百年一见的奇才，暂且宽恕他的无知妄为吧，留着将来必有大用。而且我答应过阿古丽，他夺得凌云金榜，我就把他招入炎海宫。”
说着，她又抬手向沸腾的看台一指：“你再看看他们。”
倚天圣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随意”现在红透半边天，是太平城居民的宠儿，你要是当众把他缉拿，不是给民众热情浇冷水，与民众作对嘛。
艾尔丹大祭司也转过身，一脸忧国忧民，语重心长道：“大王深思。”
帝刹王最忌惮两样东西：炎海宫的法力与艾尔丹家族的势力。此时两方都规劝，也不得不买账。
其实帝刹王自然晓得个中厉害，刚刚是一怒之下才决定缉拿连穆羽，并不是理智的决断，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听到两位权威人物规劝，他心里老大不痛快，因为道理他都懂，就是怒气攻心一时没管住自己。
又想到北境袒萨国洛浦郡的尸患，以及组织开元盛会的初衷，怒气渐消，摆摆手道：“算了，小孩子不懂事，饶他们一次，将功折罪。”
仪兰王后却不答应，怂恿道：“大王，阿古丽一贯任性胡为就算了，毕竟从小没娘管束，但那个什么侍卫太嚣张跋扈，居然当众求赐皇婚，这是明摆着的羞辱我婼朗族啊。如果就这么轻易放过，只怕往后人人都效仿他……”
见女儿还在煽风点火，艾尔丹大祭司咔咔咳嗽两声，以作提示。
帝刹王看了看倚天圣母，又听到大祭司的咳嗽，还是决定将王后的规劝搁置一边：“本王说了，将功折罪，不必再议。”
仪兰王后气闷地紧抿嘴唇，不再说话。
蒙狯升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总算复归原地。他拍了拍胸脯，朝身后一众悬心的官员眨眨眼。
即便与父王争锋相对斗气，阿古丽心里依旧欢呼雀跃。是的，“随意”终于主动向她吐露了真心——虽然是当着父王提亲，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吐露。
要知道“随意”平时可是惜字如金的。他敢这么做，可见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即便父王不答应这门婚事——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也值得欣喜，欣喜“随意”总算说出了她一直期待的那句话。
他说出来比什么都要紧。
回到府上，她还是晕乎乎，问连穆羽：“随意，你怎么想到说那句话的？”
她要问个明白，要彻底坐实内心的喜悦与幸福。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她的脸色比桃花还要粉。
连穆羽反而局促起来。
“我……那个……”
“还是一根榆木头。”连穆羽的支吾换来殇璃的不齿。
“你是不是觉得，在那么庄重的场合，当着十万人的面，提出那个庄严的决定，父王就没有理由不答应？”阿古丽干脆自己替连穆羽想理由。
“……是。”
“是个鬼。”殇璃道。
“你觉得父王能答应吗？”阿古丽娇笑着，看着难堪到无地自容的连穆羽，“他怎么可能答应！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答应了！”
她两手缓缓伸出，握住连穆羽两手，眼神火热，面颊绯红，以近乎耳语的口气说道：“随意，再说一遍那句话。”
连穆羽手心浸出汗，口干舌燥，喉头发紧。
“再说一遍。”
阿古丽把脸凑近他面颊。
连穆羽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两手不由往前猛然伸出，环抱住阿古丽。
“我想娶阿古丽。”
他脱口而出，声音不高，有些发颤。
“我愿意。”
阿古丽柔声道，顺从地靠往连穆羽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