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发癫史》猫狗不宁

13、第 13 章

　　秦斯送完外卖已经临近晚上九点——以前也是这个时间，他工作一天下班回来，顺路会去周越的酒吧坐一会。

　　那时候，他还有一份在外人看来比较不错的工作，优越的学历，事业成功；那个时候，他的妈妈还在世，他还有一个下班可以陪伴的男朋友，也算幸福。

　　不过两三年，一切都成为泡影，在很长的一段低迷和压抑的日子之后，他才重新走了出来。

　　涂山镜的到来让他低迷和沮丧的日子里多了一份热闹和温馨。

　　秦斯想，要不是涂山镜，要不是涂山镜给他打地那几个轰炸电话，要不是涂山镜“强硬”地留下，他也许现在就是一个整日浪费日子活着的烂人，亦或者，也许他可以靠自己慢慢地恢复走出来。

　　秦斯想了想，发现后者的概率还是很小。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办法相信自己可以去做，或者应当去做什么事情。

　　秦斯走在缀满小灯泡的街道上想，以后可以带涂山镜出来逛逛。

　　人间热闹，怕他无聊，希望他能在这里有一段被热闹和快乐定义的记忆。

　　秦斯独处的时候，更多地是想起分别。

　　尤其是他被一段段亲密关系剥离出去后，出于保护自己和减少痛苦的目的，他总是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不管是涂山镜有意的、无意的，亦或说真心的、假意的夸奖和逗弄，他都只当是玩笑。

　　因为他觉得涂山镜确实这么想。

　　涂山镜得到了他想要的，达到了他的目的，就会离开，毕竟一个神仙怎么会在无聊无趣又处处限制的人间，心甘情愿地生活百年。

　　夏日夜晚的九点并不像冬天那样萧瑟无人，反而热闹纷繁，路边小餐馆人头攒动，啤酒玻璃杯撞击的声响、人们高声的嬉笑和电风扇呼呼作响的声音交织混杂，人们三三两两相聚在路边的小摊，谈笑声一片。

　　挺热闹的。秦斯进酒吧门的时候心想。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周越的酒吧了。迈进酒吧门口的时候，熟悉的布景和情景历历在目，突然浮现在眼前，他心里蓦然涌上一股酸涩的滋味。

　　秦斯一进门，前台的服务生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毕竟以前是这的常客，还是老板的朋友。他热情地打招呼：“秦哥，好久不见啊！”

　　秦斯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周越说得老地方是他酒吧的一个包间，特地为他们这些兄弟聚会留的。周越大学毕业之后就开了这家酒吧当了老板。他爸妈曾强硬地要求他回来继承家业管理公司磨练磨练，周越却说自己不是搞大公司的料子，只会败家，于是甩甩手把他们家公司的事务都给了他哥。

　　然后自己开了家酒吧。酒吧地段很好，年轻人多，周越狐朋狗友也很多，一传十，十传百，生意就做起来了，这几年更是蒸蒸日上。也算是圆了他要在楚临冉面前证明自己独当一面的愿望。

　　秦斯穿过灯光迷离的卡座、躁动的人群、摇滚的音乐 ，来到了他们约定好的包间。

　　秦斯正开门，却见包间的门从内打开，周越笑呵呵地：“求爷爷告奶奶的，你终于来了。”

　　秦斯拍了拍他的肩，招呼道：“肯定会来的，咱们都多久没聚了。”

　　秦斯一进包间，却不再熟悉了。周越把这间包间重新装修了一遍，以前金黄色的墙壁全部被刷成了蓝色，沙发也对应着变成了淡蓝色。

　　这间酒吧包厢从土豪审美摇身一变，成了淡雅温馨的住宅客厅。

　　秦斯惊讶：“这？”

　　周越呵呵地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他手不自觉地摸上发梢：“知道你终于要来了，就把这重新装修了一下。冉冉和宋知那家伙都说以前的装修太……太土了。改成蓝色了，蓝色温馨。”

　　周越话音刚落，就听到沙发上一声大喊，扯着嗓子，醉醺醺地：“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秦斯震惊地看到沙发上缩成一团的球慢慢舒展，然后从毯子下露出来一团蓬乱头发附着的脑袋，正是醉酒刚睡醒的宋知。他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有些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

　　秦斯不解：“他怎么在这？”

　　周越无语：“我说送这小子回家，他不回，说什么好久不是自己一个人住了，不习惯。还说和咱们约好了，今晚还要喝酒。”

　　宋知抱着胳膊一脸愤恨样，他捞起桌子上放着的一瓶酒，潇洒地大口喝了起来。

　　秦斯皱眉：“他这样？还能喝？”

　　周越更无语了：“谁能管得了他。我不管了。喝烂醉了，让他自己睡这吧。”

　　秦斯走到桌边，也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这酒是他们之前聚会常喝的酒，并不太烈，但是有些后劲。他今晚只是答应来聚聚，并不打算多喝。

　　宋知看他也心不在焉的，心情不怎么好，拉长调子无限感伤地问道：“兄弟，怎么了啊？你也不开心，你不是早分手了吗。”

　　周越一听这话，心里一惊，这小子他妈的喝醉了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费了半天劲把这屋子装修翻新了，就是为了不提起以前的事。

　　想当初，秦斯和他前男友就是在他这个酒吧遇见的，他前男友也是周越酒吧的常客，见得多了，就在一起喝酒，喝酒多了，了解就多了，二人觉得性格很合就在一块了。

　　然后——然后秦斯辞职、母亲生病，他前男友嫌他没钱拖累，二人就分手了。分手也不是很和平的常规式分手，他前男友无数次地讥讽嘲笑，然后立刻跟了一个大款。

　　秦斯在那段时间简直是厄运缠身，几乎命运的转折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挫败，周越担心秦斯旧地重返，又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特地重新装修了一遍。

　　没想到宋知这小子喝得烂醉，句句往人家心上戳。这小少爷作威作福惯了，仗着自己比秦斯周越小，喝醉了东搞西弄地，丢出许多烂事。

　　也就杨熠能治得了他。周越头都大了，等这小子酒醒了，必然敲他一顿。

　　宋知看秦斯又喝了一口，不应他，又问了一句：“和那个谁，我不认识，长地像明星那个？”

　　宋知拍拍他的肩膀，同是天涯沦落人般地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偏偏我就杠上了那朵花……你也是，没事的啊，至少他还理你，我都没人理了，我真是不明白了，我这么好，他怎么肯把我丢掉的。”

　　秦斯知道他现在喝地烂醉，脑子不清醒，也没和他计较，毕竟以前的事情，他确实看开了许多。他一口一口地喝着，宋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一会情啊一会爱啊的。

　　周越也拿起酒在秦斯旁边坐下，随手点了首歌，包厢瞬间热闹起来，他说道：“今晚就咱三，没叫别人，咱们好好聚聚！”

　　秦斯想，要是真喝醉了，就在这睡一晚上，早上再回去。他掏出手机，想给涂山镜回个微信，刚打开聊天框，就听见周越问道：“不打算追一追？”

　　“毕竟长得一看就合你的眼缘。”

　　秦斯愣了一下，他这俩好兄弟怎么都觉得他和涂山镜有点意思。

　　秦斯把这瓶酒喝完了，又拿了一瓶，问周越：“我很喜欢他吗？”

　　周越也喝了一口酒，心里纳闷，他这俩好兄弟怎么的，闹半天，你们都有情感问题啊。

　　周越答道：“咱们一块长大的，你从小到大都喜欢那一款，长得干净飘飘欲仙的。而且我看着你室友也挺好的，对你也照顾，你对他也很喜欢的样子。合适就追一追吧。”

　　“你现在需要一段健康正常的感情带你走出来。你心又软又硬的，对别人都很好，对自己又心狠。你知道吗，秦斯，五年之前，你那个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周越越说越到心坎上，看他好兄弟从一个积极向上、拼搏事业的人变为现在闷闷不乐时而暴躁的样子，他确实心里难受。秦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那段时间，周越想尽了办法，宋知那段时间也靠谱了起来，楚临冉也放下那段时间的工作，都想着陪着他旅游一段时间散散心。

　　但是秦斯没好。即使后来秦斯终于看起来又活了，但是周越知道他没好，那些伤疤留下的痕迹很难消失，他们只是想让他慢慢愈合。但是那道疤愈合之后，内里却还是在流着血。

　　以前那么有决断力的人为什么现在却患得患失萎靡了起来。

　　秦斯安静地听着周越感叹，他们二人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旁边一个酒疯子在麦克风那里唱着情歌嚎叫。

　　秦斯开口说话，已然带了醉意，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周越，人都是会走的。我留不住什么。我确实是一个没有很多勇气的人，你看我很容易经历点挫折就颓废了。”

　　周越心想，你那是小挫折吗。你那他妈的事业不顺、情场失意、母亲去世，这任何一件事放别人身上都得缓好长一段时间，更别提你一段时间经历那么多。

　　周越碰了一下秦斯的酒瓶子，说道：“兄弟我呢，就是希望你怎么顺心如意怎么来，永远别否定自己，以前的秦斯能干成的事情，现在的秦斯也能做到。”

　　周越觉得他自己煽情煽得正恰到好处，正想给他好兄弟一个振奋的拥抱。突然一双胳膊像个女鬼一样从他二人的背后伸了出来，二人毫无防备地吓了一跳。宋知酒力不行，喝了两三瓶，身形都晃了起来。他举起麦克风，呈人字形搂住秦斯和周越，语气不耐：“好啊你俩，干杯不带我！”

　　周越和秦斯对视一眼，突然笑了。

　　宋知这个小疯子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他举起麦克风，应着音乐嚎叫道：“谁能给我再爱一次的勇气~”

　　包厢内灯光闪烁扫荡，混着宋知既不动听也不悦耳的悲伤情歌，终于热络了起来。

　　秦斯和周越一脸痛苦，他们两个的耳朵经受了不少的打击，要不是和宋知一块长大，念在兄弟情谊上，他俩非得把宋知丢出去不可。

　　与此同时——秦斯打开手机，他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他给涂山镜拨了个语音电话。

　　他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涂山镜的抱怨——谁唱得歌，这么难听，我的耳朵要聋了！

　　涂山镜似乎是注意到了秦斯发现了电话声，他带点疑惑地问道：“秦斯，听得到吗？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