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不离》北砚寒笙

65、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沈漓微微蹙眉，显出几分戒备，就是这点小小的动作，全部都被水若初看在了眼中，心头只剩下无尽凉意。

　　“这么多年来，我执念不散，一直一直就待在这九九追忆阵中，重复着生前往事，也不能出去，你若能消除我的执念，便能出去”。

　　犹豫片刻，沈漓看着她几近透明的残魂，还是答应了“...好”。

　　毕竟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出去。

　　九九追忆阵，本末倒置，水若初能造出这广阔天地，持续回忆，自然也能查看沈漓的记忆。

　　画面随着她的意念控制，缓缓展开。

　　女子温柔的青丝垂下，好似连时光都变得温暖了，沈漓舒服的蹲在沈清璃膝盖上依偎，她便细细为她顺着发，此景像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儿。

　　还有伴随慢慢长大，两人情窦初开，看清内心后她们意乱情迷时的场景，仅仅是一个缠绵的吻，便叫水若初的心，狠狠抽痛，于是她想也没想的跳过了。

　　之后便是几月前，沈清璃同沈漓撒娇要抱并诉说柳下惠典故的景象，两相对视，她们眼中望着彼此的情意浓稠到化不开。

　　由此画面终结...

　　“你总能将人养的又娇气，又得寸进尺几分，她很好...”。

　　沈漓脑仁疼了瞬间，水若初已经看完了她的全部回忆。

　　“我...早该散了的...可我总不甘心，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凭什么...”

　　水若初的声音不轻不重回响耳边。

　　“若有来世，小仙师，若有机会，我不想再放弃了”。

　　“你说什么？”沈漓听不清，只能捂着头，觉得头疼的厉害，渐渐地四周开始天崩地裂，因为水若初的残魂消散，原本还安静的树林开始消失，一切都在消失。

　　随着九九追忆阵的崩塌，水若初在世时的一些破碎记忆就像一条条的游鱼般，突然一股脑的直往沈漓脑中钻。

　　就像水若初说的那样‘她不甘心！’

　　不甘心当初，如果自己没有为寻仙草离开，静候小仙师苏醒，她跟小仙师之间还会不会有别样的故事。

　　所有她在最后一刻，将最后‘希冀回忆’灌输给了沈漓。

　　如此之傻，就算只能得到小仙师的怜悯也好。

　　“如果...如果当初我不懦弱，赶去宗门见你，你会喜欢我嘛？”

　　沈漓一步步后退，牙关咬紧，依旧疼的打颤，脑海更头痛欲裂，对于她的话无动于衷。

　　回忆像碎掉的镜子，一片片的映在她眼前，就算闭上眼睛，依旧可以看见，有双无形大手强行按住了她的头，强迫她去看，去感受，这种被人控制的滋味自从进了这阵法后就没断过，可这次的痛苦明显比以往更加难受。

　　沈漓脑海好像隐约想起来了，那段记忆好像是陆昭合的，又好像是属于水若初，她就这样被两段，断掉的记忆反复拉扯，长长久久的撕裂。

　　痛到不能自己，嘶吼一声“啊！”

　　沈漓眼眶泛起红，一丝丝的红血丝，爬满眼球，两段回忆也在这时完美契合。

　　尘封之事，终于去灰重现。

　　这里是‘狐神山’距离苍云秘境以过去九月。

　　开始是闹哄哄的，人群杂乱的山脚，一群修道士大肆谈论着‘要得到狐神山修炼秘宝’这些字眼。

　　他们贪婪的进山，只为得到秘宝，却不想五日后，狐神山火山口居然毫无症状的喷发，岩浆如江水入海，又似瀑布流星，火红的火球一颗颗飞溅而出，所过之地，无一生灵可幸免于难。

　　然，在火球飞星中，还穿梭着那么一名红衣女子，身姿如灵，矫健翩跹。

　　咬咬牙，陆昭合接力使力红靴踩上一颗火球，点火踏足而上。

　　“赤练，去！击碎他！”

　　赤红的剑刃得命而出，划风而过，破空之声传来，巨石同时被击碎，不偏不倚，救下来一对金灵七彩鹿母女。

　　在陆昭合的认知中，万物有灵，皆是一样，从无分高低贵贱。

　　金灵七彩鹿角为七彩，乃力量源泉，鹿妈妈的鹿角已然显然颓废之照，叼着小鹿，浑身不少细小的伤口还流着血。

　　“你们快走，朝西南方向跑，那边还没有火球砸下来!"

　　鹿妈妈鸣了声，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四足踏起，叼着小鹿朝西南方向跑去了。

　　就在陆昭合刚松了口气回头时，却不想一颗火球直接朝着她砸了过来，速度之快，之炽热，让她连一丝准备的机会也没有，而后，她便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但巧合的是，一回首，水若初便站在狐神山下，遥遥相望，她的修为虽不算低微入尘，但奈何人微言轻，大家都是结伴同行，只为争夺秘宝而来。

　　她乐的独自，也无争夺秘宝之心，人心难测，最开始难免有些修道士会相互争斗，只为自己除去一个对手。

　　所有水若初开始时便只在狐神山外徘徊，常年捡漏的经验告诉她，像有这种大机遇之地，根本不会有人有兴趣去挖幻容仙草，或者说不屑于那点小机遇。

　　这次火山爆发，由于她还为踏进深山，很快便逃了出来，只是没想的，会再看见小仙师，修仙者，五感皆灵，便是远在千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直等到火山烬灭，她跨过枯木杂草，穿过焦黑的深林，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寻到人后，才又变得充满灵气。

　　“找到了”水若初大松一口气，黑黑的脸，白白的牙，久违的露出微笑。

　　费尽力气将压在陆昭合身上，折断的巨树给搬了个干净，水若初又搀扶起身负重伤的她，找了个山洞照顾，采遍能周围能采的地根之药，水若初将他们熬煮，又一点一点给身负重伤的陆昭合喂药，伤口敷药，整夜整夜的守护。

　　就这么过去半月，灾难过后，生机慢慢复苏，狐神山虽然不复以往那么生机勃勃，但灵气充裕更胜往昔，机遇遍布，就连她们躲着的洞外，都长出了不霏仙药，水若初将他们一一采回，另一群修道闻寻而来。

　　沈漓不知，水若初整天整天望着洞府外，忧愁的目光是因为什么，但那凝在一起的眉头，莫名透着一股牵挂跟纠结。

　　最终，她设下了个隐藏法阵，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是个好机会，她不得不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任她也没想过这便是她此生与小仙师的最后一面了。

　　就在她走后没多久，一只小红狐狸冒头出来，看穿了此地的不对劲。

　　几步跳下洞府山顶，小红狐狸打量着四周，颇为的嫌弃抬着爪子，嘀嘀咕咕：“神山没了，都怪这群可恶的人类，姑奶奶倒是要看看这洞中藏了什么宝贝”。

　　不想，她恰逢碰上了陆昭合苏醒，洞中无她人，陆昭合轻而易举便提起了小红狐狸后颈，万物有灵，沉思半晌，她不得不猜想，问道：

　　“是你救了我嘛？”。

　　“放开我，放开我...”闻言，挣扎中的小红狐狸眼珠子一转，顺水推舟承认道“啊对！就是姑奶奶救的你，人类，我告诉你，不要得寸进尺，恩将仇报啊！”。

　　陆昭合轻笑，道：“还挺通人性，连得寸进尺，恩将仇报都懂”。

　　“你是无处可去了嘛？”。

　　小红狐狸死不承认道：“本姑奶奶想去那去不得，要不是为了救你一命，早就云游天外天去了”。

　　陆昭合看穿了她强撑的倔强，虚弱道：“你要跟我走嘛？”。

　　“跟你走？”小红狐狸鄙夷的看着她“有快活嘛？姑奶奶我可是要成狐神的狐狸精”。

　　陆昭合揉揉她的头，回她“要什么有什么”。

　　小红狐狸愣时炸毛“放肆，人类，你敢摸我的头”。

　　还好陆昭合快速收回了手，否则便要被她给挠伤了，但因有了救命之恩，陆昭合对她便也有了几分宽容，只是轻轻道：

　　“我叫陆昭合，记住了，小狐狸”。

　　之后的日子，一人一狐经常为伴，虽然陆昭合拿到的大多数天材地宝全部进入了小红狐狸的口中，也因此，她大发慈悲的告诉了陆昭合她的本名。

　　胡无媚。

　　直到胡无媚化形过后，陆昭合对她的宠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胡无媚也因此养成了刁蛮，任性的个性。

　　而另一边，早早听闻那人安康回到了乾坤宗的消息，水若初只是在祈祷。

　　没事便好，没事就好...

　　“姐，你站门口双手合十，是在祈祷我平安嘛？”。

　　少年人调皮的声音传来，将水若初拉回了现实

　　“阿伤？”。

　　此时的水桑伤眉眼还未长开，少年人身材精瘦，也在肉眼可见中拔高。

　　“姐，你还没回答我，你干什么呢？”

　　“我...”迟疑片刻，水若初还是想将心底秘密说出来，告诉自己唯一的亲人：“阿伤，如果...如果姐姐喜欢上了一个特别的人，你会觉得奇怪嘛？”。

　　“噢~”水桑伤一脸的我懂了的表情，八卦问“那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姐夫”水若初愣时红了脸颊，下意识反驳“她...她是个姑娘”。

　　“啊？！”这回轮到水桑伤傻眼了，挠着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了“姑娘？”

　　“那等以后你们成亲了，我该叫她什么啊？”。

　　水若初懵了懵“成亲？”她压根就没想过，在她心里小仙师一直是光风霁月的太阳，会看的上自己嘛？

　　“阿伤，姐姐喜欢女子，你会否觉得奇怪？”。

　　“为什么要奇怪啊，姐，不管你喜欢谁，我都支持你，因为只要是你喜欢的人，那肯定是非常棒的人，就像我这样，这么可爱”水桑伤捧着自己的小脸，做包子脸，气鼓鼓的。

　　“噗嗤”水若初笑了。

　　见姐姐终于笑了，水桑伤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后，又是一通请求：“姐，下次你再为我出门找幻容的仙草时，也带上我吧，我也该为自己出份力了，不能老是躲在你的保护之下，只要我的血统跟脸不变，那群杀手迟早会找上门的，我们这样一直躲躲藏藏的，也不是办法啊”。

　　水若初的心舒尔提起，带着戒备与心疼的望着他，安慰道：“阿伤，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这次姐姐在狐神山摘回来了很多幻容仙草，足可撑到你成年，他们不会再来的”。

　　“可是成年后怎么办呢？”。

　　水桑伤虽小，但也懂的未雨绸缪的道理。

　　当初在河边救起弟弟时，水若初便选择了要保护他的决心，几经思虑之下，水若初明白，只是靠她根本保护不了弟弟，只有找个比陈家势力更加强大的人物做靠山，才有可能让弟弟活下去。

　　水桑伤在医道上天赋卓绝，若是送去修习医道，或可保得一线生机。

　　而俯瞰整个仙界，唯余乾坤宗医道可称第一。

　　“阿伤，你想不想去乾坤宗，习医法之道？”。

　　“乾坤宗？”

　　“嗯”水若初认真点头，慢慢道“姐姐资质平凡，所以才选择了散修之路，散修所习有限，至多容颜不老，拥有一百二十年的寿命，可能没法教你正正经经的道，你只有去修行底蕴更加浓厚的宗派，才能习得你的道，再去拜一个能护住你的大仙师”。

　　水桑伤平视她，蹙着眉反问：“那姐，你呢？”

　　“我自一心向道”水若初瞧着远方轻易便给出了答案，又瞧着他“有空了便会去看你，如何？”。

　　水桑伤年纪正值少年，只是经历的多了，也变得早熟了，他想，如果自己离开了姐姐身边，姐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每日每日的提心吊胆，害怕那群受命于继母来追杀他的豺狼虎豹们发现，便答应了下来。

　　“好，那姐，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嗯，姐姐答应你”。

　　水若初再多的记忆碎片，沈漓已然不能承受，只能慢慢消化。

　　九九追忆阵之外，山洞里只摆了一座棺材，是以透明白晶所制，棺椁里面刚刚好躺着一人一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