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不离》北砚寒笙

25、冷暖自知

　　顺顺利利见面后，沈漓送沈清璃平平安安下山，此回，算是稳定了她的心。

　　不过半个时辰，她又折返回来，她心中隐隐不安，因为白弦月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说不上支持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近乎全是放纵！

　　而她这样的做，总会叫人觉的心中没底，她看不透白弦月，亦如没底的洞。

　　“师尊”沈漓礼节作揖。

　　“嗯”白弦月于上座饮过杯中茶，淡淡道：“既重头来过，便要重新学起，中庭阁中书卷你自今月便先读下来，若有疑再来问”。

　　“是”。

　　沈漓低头作揖，她早以习惯了白弦月不时莫名其妙的话。

　　也明白，白弦月让她读书，不是简单的背书，而是让她自己悟，若实在悟不出来再问她，但沈漓已经十分知足了。

　　只是她没想到，中庭阁中书卷若全取下书架，堆起来便如一座小山般高，沈漓狠狠吃了一惊，几乎是倒退出的中庭阁。

　　她想她一定是眼花了，一个小书楼里面怎么可能睥睨昨日见到的那座黄金屋那么大，关上门又打开门，中庭阁书楼中还是那副宽阔的模样，说是书山书海都不为过。

　　沈漓隐隐觉着头疼，就像后脑勺被人闷了一棍子般，生疼，修仙远比她想象中的要难。

　　她还是先去找胡无媚吧。

　　转身再次关上门，沈漓方神清气爽的长呼出一口气。

　　等下山后，经过一番周折打听，她才知晓胡无媚的来历以及山峰。

　　原来胡无媚是一座神山的狐族，只是后来神山巨变，幼年时，她被乾坤宗人救出，因灵性十足，玲珑剔透，成年后遂成了乾坤宗的宗卿。

　　置于具体是何人所救，为什么成了乾坤宗的宗卿，不回神山，沈漓也没问，她只要知道她在那里就好了。

　　因为起先有胡无媚给予的白玉令牌，把守在她山下的侍从也没为难沈漓。

　　这短短一日，胡无媚已然听见了一些风声，她猜到沈漓拜师成功，定然会来找自己，只有一件事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但总的来说，白弦月收何人为徒，她干涉不了，既然白弦月能看上沈漓，必然也是看中了沈漓的资质。

　　还没有她胡无媚看走眼的人！

　　胡无媚虽是宗卿，但能力上乘，也是乾坤宗的一块招牌，所以她的这座山峰并不低。

　　一路往上，沈漓觉着好似前面有何物在指引自己，乍然看去便发现是一片花瓣，芙蓉花的颜色，是朵未彻底变成红色的花瓣，花边依旧透着白。

　　沈漓立马追上前，追了不一会儿，她这才诧异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顶。

　　山顶坐落着一处院林，盛开着这个季节的所有花，花坛旁是一条清脆透亮的溪流，很长，沈漓穿进去，她的自觉告诉自己，胡无媚就在这里面。

　　顺着花溪走，多姿多彩，艳丽的花群也确实吸引到了沈漓的目光，但她也没忘记此行而来的目的。

　　脚步越发匆匆。

　　绕过好几条竹桥，明明是炎热的夏日，花溪的源头却格外清冷，在那里有处凉殿。

　　风栩栩的吹来，蒸腾好的茶被玉手翩翩的倒入三只杯子里。

　　“来了”胡无媚斜霓了一眼。

　　故而桑伤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少女亦如镜中初见那般带着青铁面具，其下的眸子深沉，这是桑伤不曾见过的。

　　桑伤却在对上那双眸子时，楞了三秒。

　　沈漓紧跟其后，大呼一声“我的剑！”。

　　赤练剑身翻转，已然落入胡无媚手中，桑伤也跟着站起来，观察赤练，眸子翻滚着多疑。

　　“这是哪里来的？！！！”。

　　胡无媚疾言厉色，恼怒的看着沈漓。

　　沈漓楞了楞，但还是冷静伸手，呼唤：“赤练，回来！”。

　　赤练接收到沈漓的话，挣脱开胡无媚死死握住的手，回到沈漓手中。

　　胡无媚死死盯着沈漓，像是要将沈漓盯出个窟窿般，浑身都在豪不自知的抖，就连平日里最爱惜的手被丹寇掐出了血也豪不在意。

　　沈漓自然有所感觉到气氛的僵持，但她依旧硬着头皮问：“敢问当日仙子姐姐所说的话可还作数！”。

　　少女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正在对持的两人俱未注意桑伤紧了又松的手。

　　她亦在观察沈漓，特别是她裸露出的一双眼睛，桑伤像匹狼般审视捕捉着沈漓。

　　“赤练，你是从那拿来的！！！”。

　　胡无媚完全不回答沈漓的问题，反而一步步逼向沈漓，杀气隐隐外泄。

　　她看似只走了几步，但每一步对沈漓来说都十分危险。

　　沈漓自然感受到了，呆了呆，她明白如是胡无媚出尔反尔，现在捏死自己便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握剑的手不免有些紧。

　　脑中快速运转着。

　　人情世故，冷暖自知，少女没有丝毫犹豫，执剑半跪下去，大声道：

　　“乾坤宗弦月长老座下弟子沈漓，恳请仙子赐药救我姐姐一命！！！”。

　　她这话也是在提醒失去了理智的胡无媚，她是谁的徒弟，这里是那里！

　　胡无媚完全没有丝毫退步，沈漓的心在打鼓。

　　一步...两步...三步，胡无媚方才站定，麻木且冰冷的问：“赤练，你是从那拿来的！”。

　　沈漓微垂下的头，左右闪躲想尽办法，慢慢放缓了语气，尽量恭敬回答：“乃师尊所赐，弟子十分珍惜”。

　　静静地胡无媚没开口，沈漓亦没抬头，就半跪在那。

　　桑伤看戏许久，心底也开了明镜。

　　那个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人下跪，便是在旁人面前低了一分头，便如要了她命去！！！

　　于是桑伤出来打圆场，叫沈漓道：“快起来，别紧张，没那么严重”。

　　看了看胡无媚的脸色，她对着沈漓又是一番解释。

　　“此剑乃弦月长老收藏，只是天下皆知早些年，弦月长老便赐予了她的徒儿，便是你的师姐！”。

　　师姐？沈漓眼低压住疑惑，她并没有听白弦月介绍自己还有个师姐啊。

　　桑伤表现的实在微妙，叫人下意识便想信服她。

　　“无媚宗卿也不必多想，弦月长老将此剑转蹭予沈漓，自然也是有她的考量在里”

　　说完，桑伤又走至胡无媚身旁，小声劝道：“弦山，不是你我所能登顶挥画的，这一点，并不能代表什么”。

　　胡无媚却呐呐说着：“是忘了，是忘了嘛？就连养育她的师尊都忘了她，抛弃了她...”

　　桑伤又重复了遍：“一柄剑并不能代表什么”。

　　“沈漓你先起来吧”桑伤如是说道。

　　“是”沈漓虽不知桑伤身份，但离近了些，也闻到了她身上的药香。

　　既然桑伤给了台阶，沈漓定然想顺势而下。

　　桑伤：“走吧带我去看看你姐姐”。

　　沈漓“？”。

　　这就不管胡无媚了嘛？她们不是朋友嘛？

　　桑伤看出了沈漓眼中的疑惑，只是将食指轻轻放在唇下一寸，用沈漓看的懂的唇语，道：“她需要冷静一会儿”。

　　“是”沈漓稀里糊涂的点头。

　　两人退出花溪凉殿，徒留胡无媚依旧无神的站在那，不动一步。

　　刚刚胡无媚明显有杀人夺剑的意图，沈漓自然不想再热脸碰冷屁股，既然桑伤为医师，还提出主动去看阿姐的腿疾，她同桑伤一起走出花溪凉殿也无可厚非。

　　两人御剑而行，不消片刻便到了弦山，一路过来她也左右试探过沈漓几回，那双相似的眼睛还是叫她不得安心，但交谈下来，少女的心性除去比同龄人更加坚韧之外，再无半分不同。

　　半山腰的木房子正在接受阳光的洗礼，周围的景致十分舒心，叫人心旷神怡。

　　走到门前时，沈漓的脚步明显快了几分，那扇门被推开。

　　“阿姐！”沈漓还是不太放心的叫沈清璃，因为在异地，且没听见房子里传出任何动静。

　　桑伤缓步进来，便见这样一幕。

　　温柔的女子坐在木质轮椅上，轮椅木色暗沉，足可见其使用的年轮不短，她正用力弯腰伸手去捡地上散乱的书籍，明亮的光照的整个室内亮堂堂的，一丝东风将书籍吹散几页。

　　桑伤眼尖的看见那上面画的是大漠景致，重重叠叠的荒漠，干涸，枯萎画在上面，但在这之外，她还见到了沈清璃渴望的心，渴望站起来去看看真实大漠的心。

　　“阿姐，你别动，我来捡”沈漓熟练蹲下去拾书。

　　“好”沈清璃费力转动轮椅退开几分，她爱惜极了这本画本，目光几乎粘在上面。

　　沈漓将书拿起，吹了吹那上面的灰，又把乱了的部分细细叠好。

　　“阿姐，我看这上面都有几个褶皱了，等会儿我用东西将她先压平整一点”。

　　“好”。

　　把书妥帖的放在一旁，沈漓推着沈清璃便到了门口，正是桑伤的位置，沈漓介绍道：“阿姐，这位是桑医师，她是来看你的腿的，你别紧张”。

　　“嗯”沈清璃点头，温柔的笑如轻风“桑医师你好，见笑了”。

　　沈漓：“桑医师，这位是我阿姐沈清璃”。

　　“嗯”桑伤点点头，以示礼貌“沈姑娘打扰了”

　　沈漓：“先请进吧桑医师，房子还没收拾妥帖，我去为你沏茶，还望千万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