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头脑遇到不高兴》晴天喜闲夏

70、第 70 章

　　艾然大惊。她一直以为殷新城是被妈妈豢养的金丝雀，被他妈软硬兼施持续修理后，表面耀武扬威，实则一步雷池不越，以他这样软弱的公子哥脾性，应该是老死川州的。

　　“在这边有落脚地了吗？工作有意向吗？”艾然问。

　　“没有。暂时住在酒店，工作的事先找着看看。我想，既然到了北京，不见得只有三甲医生、互联网大厂才算正经工作？”

　　他地轻笑一下：“艾然弃婚出走，转身在北京互联网大厂谋了金差，找了全国最好医府里的医生做男朋友，而且据说又高又帅，这是最近我们那儿热度最高的新闻。”

　　他靠在椅背上：“你们家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以受害者姿态出现呢。”

　　“是呀。除了加害者愿意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获取同情，谁会真的想当受害者呢。”一向无所谓的艾然这次变得牙尖嘴利，让殷新城脸色一僵。几秒后才短促笑一声，“所以你认定我是加害者。”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有许久睡不好的血丝：“我是加害者，只是因为我爱错了一个人吗？我不是只爱过他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因为他是他，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艾然，如果我爱的是一个女孩，我有没有分手自由？为什么，你就认定了我对你不是真心？”

　　“你有分手自由。我也有。”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成全了你吧？”他露出那种说不出的嘲弄的笑，变得尖锐不合群，“不对，是成全了你们？”

　　一边是探京回来的前岳母喜气洋洋和人说起女儿的新生活，一边是被骤然取消的婚礼宴请，自以为知悉内情的人纷纷说，艾家真有奇女子，一脚蹬了新鲜提任的副市长小儿子。川州的舆情中，艾然是另有新欢的眼浅薄情人，殷新城是惨遭抛弃的可怜人儿，连他逐日消瘦萎靡也成为情深印证。一直不安的林朝云放下心来，一个被辜负的人设远远好过被踢爆儿子性向错乱。艾然已经山高水远，眼看一桩危机就要平安过关，儿子却提出了辞职，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离开。

　　暴怒的殷副市长一巴掌扇倒了儿子，这是早在几年前他就想做的事情，“家门不幸，不要脸的玩意，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不男不女不三不四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地底下做一对死鸳鸯，呸，鸳鸯也是一对，你他妈算什么脏东西，枉顾伦常，老天也不收！”殷新城爬起来，只是冷冷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殷副市长，升了官、发了财、人生得意马蹄疾的畅快日子还没过去，眼下变态的儿子已经让他脸部肌肉变形，声音颤抖，站都站不稳。是林朝云哭着拦住了他，“让他走了也好，离咱们远一点，就有什么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咱们就当听不到看不到。新城，你想走就走吧。”

　　于是他走了。其实他来到这里，只是想和艾然说，不管她信不信，他真心喜欢过她，也许那份喜欢说不上是爱，可就像一杯鸡尾酒的基底，他曾经以为一定会给他的生活催化出馥郁的惊喜。

　　“艾然，第一眼和最后一眼，我对你都有心动。我喜欢过你，这是真的。”他最后徒劳地说，眼底是没有抓住什么的哀伤。

　　“那我谢谢你。”艾然的语气，还是很难听出是真挚的还是在讥讽。

　　“现在，我只能祝你幸福。”

　　艾然浅浅一笑，幸福有什么含义吗？他们都成了漂泊的游子，幸福不再是老家定义的一房一车两孩儿，他们都该有不被定义的人生。她最后说，我们都该成全自己。

　　这一年的九月，艾然被一封突然而至的请柬轰炸得晕了头。

　　请柬来自她曾经的亲密舍友静雅。封面是一个圆摄像镜头，打开，内封是她和她的电视台男友卢震青勾肩搭背的笑脸，他们是站在母校的情人桥前，树影婆娑、小溪粼粼、阳光照在他们笑得甜蜜的脸上，俨然还是念书时认识的样子。

　　请柬上一行瘦长的字，是静雅的笔迹：艾然，不等你了，这个婚我们先结了。9月12日，不要迟到哦！

　　看到请柬的邀请，艾然灿然一笑。是呀，曾经她差点是那个108宿舍第一个结婚的人。半年后，静雅抢档，成了108第一位真正的幸福新娘。

　　9月11日，她坐高铁回到S市。真奇怪，她并非S市人，却在每一次去到那里时自然而然称自己是回来了。也许是在S市求学的四年，是她最好的时光，那里有她明媚张扬的青春，最纯净的回忆和最温暖的朋友。

　　现在，大家都回来了。9月，是S市最好的季节。晴暖无风、处处明朗。在满城的垂柳和碧色的湖水间，她们仿佛还是几年前的女孩，一片赤诚，快乐无忧，用紧紧的拥抱彼此问候。

　　艾然松开新娘子：“静雅，你的胸又大了！”林静雅嗔骂她一句：“羡慕嫉妒恨去吧！”

　　艾然：“我只有羡慕，嫉妒，没有恨！我对你满满的都是爱！”说完她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再说啦，这半年我的小家伙什也有在茁壮成长呢！”

　　林静雅大笑：“艾然，你还是那么活宝。老实说，是不是被爱情滋润的？”

　　艾然嘻嘻一笑：“丰胸的绝招，你有我也有，传女不传男。”

　　她又去抱潘子：“潘潘，想死你了！你这肉，怎么不往正处长啊？”

　　潘子安然生活在小城市，每天的日常就是下班后和男朋友逛逛吃吃，已经略有幸福肥。此刻她瞟艾然一眼，理直气壮反驳：“我这是婴儿肥。你懂屁，打多少针胶原蛋白也整不来我这效果！”

　　“咱们潘子就是童颜，虚岁都多少了哇还有婴儿肥。”

　　“咱们S市人主打一个实在，不短称也不虚加岁，姑娘我二十才出头，离童年也不远。”

　　和潘子在一起总是有打不完的嘴仗，艾然捏着潘子的脸蛋说：是是是，你胖你喘你有福，你说什么都对。

　　慧慧从临省坐高铁赶了过来，太久没见面，激动和大家搂作一团，圆圆的脸盘更红了。燕子还是那么漂亮，论身材有傲人曲线，论脸蛋有女明星五官，她抱着双臂看艾然蹦蹦跳跳，点评一句，艾小然，就你最咋乎。艾然说——咦，哪里的家雀叽叽喳喳？

　　舍长变化最大，现在披肩的卷发，翠绿裹身裙加灰风衣，下了出租车，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散发一股冷淡的气质。她冲大家挥挥手，摘下墨镜。艾然凑过去：“哎呀，双眼皮这么自然了？”舍长上扬的嘴角线条立时耷拉了下来，“喂，什么大圣能赶紧收了你这个神通！”

　　“报告舍长，大圣还在路上……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艾然笑嘻嘻地唱起来。大家纷纷让她打住，说，如果这么多年有什么是不变的，那也只有艾然永远不会不跑调的歌声了。

　　她们挤挤挨挨地往静雅预定的酒店走去，有人说：你们还记得吧，虽然艾然唱歌从来找不到调，但是每首歌的高潮部分她都要唱！她一唱就把我们带跑，大家一起找不到调。

　　是啊是啊。那时候真能熬夜，便宜的包夜场一唱一整夜。现在麦咔还开吗？

　　现在谁还去ktv？

　　大家一路七嘴八舌，缅怀青春，祭奠年华。想起曾经通宵达旦的快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到了静雅明天出门安排的酒店。静雅在这家酒店给她们也预定了房间，供晚上休息。

　　在酒店大堂，办理入住的客人正在排队。舍长仰头观察了一下酒店挂牌价，眨眨眼睛，栗色卷发拢到肩膀一边，指挥大家先去静雅的新房。

　　大家一哄而去。新房是酒店的行政套间，布置得到处红彤彤的。床头、门前、镜子上贴着成双成对的喜字，红色的剪纸上一对胖胖的肚兜小孩，撅着屁股嘟起嘴巴接吻。分给她们的任务是吹气球，脚踩的打气筒用得不顺手，干脆用嘴巴吹。吹到最后，每个人的腮帮子都肿肿的。

　　五颜六色的气球串起来，挂在房间各处。大家又开始操心婚鞋要藏在哪里，这里的风俗是新郎要找鞋的，找到鞋就是找到幸福，给新娘子弯腰穿上鞋，新娘子才会跟着他走。几个人上窜下跳找到几处好地方，一齐说，这次就等着让卢震青好看吧，他再猜不到鞋子会藏到这里的。

　　这一天过得叽叽喳喳欢欢喜喜，除了布置婚房，大家卯足了劲准备了各种题目，要让新郎知道，108宿舍最风情的美人，不是那么好得手的。

　　晚上，来来往往送祝福的亲朋好友渐渐少了，眼见新娘子有了倦意，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妆，她们嘱咐静雅睡个好觉，明天做美美的新娘子，便一起离开了。

　　下到大厅，舍长说：“朋友们，今晚我们要不要去ktv通宵？”

　　静雅住的酒店档次不低，之前想办理入住时看了挂牌价，她生出不如去ktv通宵一夜的想法。她有朴素的想法——能省点是点。再说，从前宿舍但凡有人生日，总要热热闹闹去ktv通宵庆生，108宿舍第一个走入婚礼殿堂的，难道不更值得庆祝吗。

　　一伙人于是哄然去了附近的麦咔，点了大包厢，上来先豪迈地点果盘，再挨个点酒水。想起穷学生时来这里，人均一个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藏着西瓜和六把勺子，她们都笑出了眼泪。

　　那时候怎么就那么穷呢，素面朝天来唱歌，一整夜矿泉水都不点一瓶，全凭一身气力嘶吼。可是那时候也真开心啊，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和时间，清晨走回学校，补个觉十点照样去上课。

　　几年过去了，麦咔翻修过了，越发富丽堂皇，更新换代后提供夜宵点餐，大家点了卤肉饭、小龙虾、掌中宝、盐酥鸡、炸花枝丸……琳琳琅琅摆了一长桌，艾然抱着五彩缤纷的果味酒，眼神都迷离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感受到……我有钱了！”

　　……虽然只是小钱。

　　酒杯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轻盈的酒体倒遇着五彩的灯光，大家齐喊，“干杯！”

　　“敬……青春，自由和无限量的酒！”
　　“敬……果盘自由，卤肉饭自由，小吃拼盘自由！”
　　“敬……静雅和卢震青，有情人终成眷属！”
　　“敬……我们都老了………”

　　“诶！说什么丧气话！”马上有人打断，“我们怎么会老呢，我们要敬……春春永驻，岁月不老，我们永远是不败的美少女！”

　　“嘁——怎么会有人永远不老。与其做贫穷的大学生，不如从容地老去，做一个有钱的妇女，我可以接受岁月换金钱，我要做一个没有皱纹只有年龄的富婆！”马上有人举起手中的酒反驳。

　　大家畅想在游艇被数条精壮的汉子团团围住，画面太美好，一时齐齐地吃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