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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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任原本常常因笑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此刻睁得快有那几度令虞疏十分注意的酒糟鼻头大了。
他额上不停渗出冷汗，直直地望向徐辙手心里那枚青冥果，哆嗦着下唇，数次开开合合，皆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来。
见他情状，虞疏不由激动非常，徐辙只问曲任是否见过类似事物，他便已是这般反应了，这说明什么？不正是说明他们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吗！
“曲村长？”虞疏心潮难平，声音也微微发着颤，“我大师兄只是问你，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你别紧张，只管说就是。”
“没…没见过。”曲任足下后退两步，但与一般说谎的人不同，他竟是将视线移到了徐辙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但声音颤抖却是不能作假，“没、都说了，没见过！这么小的东西，跟石子儿有什么区别！我难道会没事闲的…闲的、趴在地上去找它吗？”
哦，他趴在地上找的。虞疏想。
“没见过？”徐辙凝了目光，厉声问道，“这是我们白日里在桃花溪边发现的，桃花水村不论是日常所用、还是酿酒，取得都是桃花溪水，曲村长，真的一次都不曾见过它吗？”
尽管害怕心虚等诸多情绪齐齐袭上心头，曲任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徐辙的脸，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从未见过。
“那、那就算曲村长没见过！”虞疏焦急道，“我们发现了这种果子之后，我师弟吃了一颗，之后便出现了跟小桃一模一样的状况！而且！他没过多久就彻底好了！曲村长，小桃根本不是什么前途无量的鬼，她现在病了，请你让她跟我们到云锦山上去吧！我师尊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什、什么？不行，山上…山上不行、不，小桃不能离开这里。”曲任语无伦次，“胡说，你这都是胡说，小桃她就是要去地府…要去地府做官了的，怎么会是生病…她都死了，怎么还能生病……”
曲任颠三倒四的话反倒唤回了虞疏的理智，她突然意识到，的确——小桃已经死了，等到青冥果的效果结束，她真的，还能康复了么？
可不论能与不能，现在的场面双方都是骑虎难下，尤其是虞疏，拯救小桃的念头已经盘根错节地扎在了她心里，她不能放弃，这件事也不能以“调查出是青冥果在作祟”来收尾。
“怎么会是胡说！曲村长，你自己也知道的吧！所谓的死后去地府做老太爷、让村里的大伙儿都沾小桃的光，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妄想！或是有谁哄骗你的说辞罢了！”虞疏喝道，望望身侧满眼于心不忍的小桃，她的声音不由响亮许多，“明明小桃跟你说过许多次了！所谓阴间的事未必就都是真的，你却一直执迷不悟，还要带领村里所有人日夜颠倒地过日子。曲村长，你该不会有什么说不得的阴谋吧！”
这一句倒是说到围观他们的村民心里去了，窃窃私语声顿时传来，尤其是那几个方才抱怨过“阴间作息”的，质疑讽刺的目光直直向曲任投来。
曲任做了一辈子村长，在没做村长之前，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成为村长。所以诸如旁人的目光、褒贬、闲言碎语…他无时无刻不敏感着这些，此刻竟是提前体验了一把人的声名是如何速朽的，只此一遭，也许便胜过不知多少真正身居高位的官老爷了。
他挣扎着挺直身体，转而去望虞疏，手中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脸上竟是扬起了诡异的笑：“哈、哈！老汉我懂了，小仙师，您是想将小桃接到山上去，给你的师尊看看——看看能不能也沾点光，是不是？哎呀！我都说啦，只要您想，随时来找我就是，何必这么麻烦！小桃啊，她从小娇气得狠，要她爬上云锦山，可太强人所难啦！”
“爹爹，小虞姐姐不是……”
“闭嘴！”曲任怒喝，“我就是太娇惯你了！竟然让你不知好歹到想要跟仙师上山去！还跟人家套近乎！什么姐姐妹妹的，你连我教你的都学不明白，还想寻仙问道？你是不是仗着自己现在有本事了，不想要我这个爹了！”
他这番表演太过逼真，又或许是因那张脸平时总是在笑的，如今怒起来，反倒给了人们一种这人终于不那么虚伪了的真实感，也成功让围观村民自行分化成了两派。
以张婶儿为主的一派低声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小桃这样的半大孩子，哪个不盼望着能到山上去学本事？就像我家小宝——咦，小宝人呢，又去哪儿玩了——嗐，不管了！你说是不是，这些孩子哪里懂，那修仙，哪是那么容易就修成的，哪个不是上山玩了几年，东不成西不就，又念着做仙人的好，不肯沉下心来在家里干活？嘘……我看啊，有的仙尊可能更早就知道啦，所以才想让小桃过去……”
她身边、昨晚跟她一起围在火堆边上做活儿的妇人则不同意：“呸呸呸！说什么呢！那可是山上的仙尊，你家祖坟的年纪都未必有人家的年纪大！轮得到跟小桃求助？你细想，哪次老曲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小桃不是蔫头耷脑地跟在她爹后面？我看啊，这事多半是老曲在吹牛——太可恨了，他这不瞎折腾大伙儿呢吗！”
村民众说纷纭，虞疏本想为师尊辩解几句，却被徐辙拦住，叮嘱她不要较这种事的真。
“如何啊！”待人群稍微安静，曲任阴沉着脸，看向虞疏，他已然弄清了虞疏跟她女儿差不多、还是个幼稚的小姑娘的事实，便只朝她一人施压，“小仙尊，别说老曲我这辈子都没有过什么阴谋阳谋，只会用一颗真心对待大伙儿——”
不论哪派的村民，都在心里真情实感地点了点头。
曲任又缓缓上前两步，像盯上猎物的蟒蛇：“就算真如小仙师所说，老曲我，是见过仙师手里这颗果子的，还给小桃吃了！你们又拿什么证明，吃了这果子，就会变得跟小桃一样？小仙师，你这师弟看着可壮实得紧啊！不是你上下嘴唇一碰，说他吃了，他就是吃了的！我们家小桃都这么久了，还是这个模样，你师弟是有什么开天辟地的本领，吃完立马就好了？哈哈、那可就要恕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众人皆齐齐看向明昭，都只觉得他长得不错，可气质实在普通……普通还是客气的，怎么看都有点没主意的样子，像另一位仙师的随从。
僵持之际，一道清亮童音打断了所有人思绪。
“不许你们再欺负小桃姐姐！！”
“小宝！别瞎掺和！快回来！”张婶儿失声叫道，快步上前，想要将小宝捉回去。
小宝蹿到徐辙和明昭跟前，大声朝村民叫道：“仙、仙师们调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那个大哥哥真的变得跟小桃姐姐一样了！当时他胳膊上有…有尸斑、他也不会喘气了！”
尖锐的童音吵得大伙儿耳膜嗡鸣，足见小宝之决心，他剁了剁脚，咬牙道：“小桃、小桃姐姐明明就是病了…小桃姐姐不会死的，你们为什么不让小桃姐姐跟仙师们去治病！山上的仙师们都是好人！娘、娘！你不是说，你生我的时候，也是多亏了山上的仙师，才捡回了一条命的吗！”
张婶儿止住了脚步，默默退回了人群中。她开始思考，或许应该听听小宝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想学剑，上山去学学也不错，虽然自己想让他好好念书——但好像读书和学剑也不冲突、唔，听说山上的掌门就是学剑的，学剑的…也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吧？
小宝哽咽着，眼泪流了满脸：“你们…你们为什么…都、都不肯救小桃姐姐……”
顾念着自己亲爹，长久沉默着的小桃也有所动容：“小宝……”
众人心思皆有不同程度的动摇，虞疏本该欣喜的，可她突然意识到，小宝当时是在哪里看到的？如果是趴在附近的草丛里，她修为低，察觉不到，为什么她爹也没能察觉到？
“张家嫂子，快把小宝抱回去。”曲任面色阴沉道，“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看到黑就只知道黑，看到白就只知道白，人难道是不会变的吗？小孩子没见过，大人还没见过么！”
在场村民听了这话，皆不同程度地顾影自怜起来，想起自己曾见过的各种各样的白眼狼，跟着便接受了小孩子不懂黑白一说。
张婶儿再度上前，想将小宝拉回自己身边，此刻她倒是不甚在意小宝身边的徐辙和明昭了。
小宝见势，心下竟生出一股绝望，七八岁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脊背发凉。他仰起头，想再反驳曲任，却见到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跟平时蓄满笑的眼睛有天差地别。
眼看母亲马上就要过来拉自己，如果被她拉回到人堆里、被她捂住嘴，小桃姐姐是不是就没救了？说话温温柔柔的小桃姐姐…每次自己闯了祸要挨打，都会挡在自己身前——别打小宝啦——母亲近了，更近了……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母亲离他还要近的？
小宝一口咬上徐辙拇指下方，将那颗青冥果扒到嘴里，狠狠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 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