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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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来犯那日空中所浮现的、海浪般的乌云们早已尽数褪去，所谓异象已然消失，虞疏忍不住想：真是异象？还是只是天阴了一次？魔尊璟茗走了，异象便慢慢消失了，那真的如她所说，异象与魔族无关吗？
天边红日西沉，日日皆有的霞光万丈，虞疏在醉云峰上已看过了不知多少次。不过今日，她身处山脚下，第一次见着了日照金山。
山顶虽是亮着，山脚的村庄却早已被黑夜一口吞下。临桃花溪水岸边五里起，桃花水村内的各幢房屋由近及远、由高向低地错落排布。全村约莫四五十户的人家，此刻，有的风尘仆仆地自外赶回，有的终于打开了紧闭一整天的房门。
虞疏询问之下，才知这些归家的村民正是昨日一早便出门赶去亲戚家，报道小桃“喜讯”的，而那些紧闭房门的，要么是根本没有能通知的亲戚，要么是亲戚住得近，当天便能赶回来的。
临着虞疏三人暂时安顿的屋子的那户便是如此。房门甫一打开，一个小男孩像是炮弹一样从屋里窜了出来，口中抱怨着：“娘！娘！都这么晚了，虎子哥肯定被他娘抓着读书了！肯定没空带我去河边玩了！为什么非得白天睡觉啊！”
他身后，一个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扬手在小男孩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呸呸呸！小孩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什么非得白天睡觉，这叫提前熟悉以后的日子，现在才是一天刚开始！记住了吗？你虎子哥肯定跟你一样刚被放出来，快去玩吧！”
那小男孩揉了揉屁股，正欲发作之际，见着了缓缓走来的小桃，霎时间，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凝在了脸上，只是看着不似害怕，竟是一副欲言又止心绪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了这看起来七八岁的男孩脸上，接着，他扁了扁嘴，转头跑走了。
“张婶儿…”小桃开口，“小孩子坐不住，习惯不了，也是正常的，您别怪小宝了。”
“哎、哎，是，小桃啊，张婶儿也不懂这些，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对，你且提醒着我。”
小桃犹豫了片刻，想说些什么，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婶儿露出满意的笑，这才将注意分给一旁看热闹的虞疏：“这位是…山上下来的仙师吗？”
虞疏听了“仙师”二字就浑身难受，像个努力扮演大人的孩子，大人们一旦配合，就会忍不住自己拆穿自己，她又想说不不、不是仙师、只是山上的弟子之类的话，却被小桃抢了先机。
小桃宽大的袖子拂过虞疏的手背，虞疏因着一愣，便听小桃对张婶儿道：“嗯，张婶儿，仙师是来看溪水异象的，前些天已经来过几位了，您记得的。”
“啊？那个啊——”张婶儿回想片刻，“那个不是，被你爹解决了么？哎呀，也是，让仙师看看也好，山上的仙师都是好的，我家小宝还总想着上去拜师呢！说、说什么要学剑？哎，打打杀杀的，多危险啊，让为娘的担心…哎哟，瞧我这嘴！仙师，我不是说学剑不好的意思啊！”
虞疏一笑：“没关系，张婶儿，我不是学剑的。”
张婶儿被这奇妙的事不关己给逗乐了：“仙师真会说笑，好了，这天也晚…不是，早…？也不是！哎呀，总之，总之我得去干活了！小宝淘气得要命，衣裳还等着我补！”
说罢，便匆匆朝着村子尾部走去，虞疏奇道：“补衣裳…怎么朝外面走？”
小桃：“仙师也跟我过去吧，等到了那边，就知道了。”
二人肩并肩走着，虞疏又开始不自在起来，依村长曲任所说，小桃今年十六岁，只比自己小了三岁，放到现代，不过是个高中生的年龄。这样一个端庄稳重的小姑娘…虽说跟一般的小姑娘也不太一样，但是一口一个仙师的，用来称呼除了点火和背化学式什么都不会的自己，未免太羞耻了。
虞疏清了清嗓子：“咳咳…小桃……”
“仙师？怎么啦？”
“那个，就是，你也别叫我仙师啦……”虞疏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忸怩道，“我也才比你大三岁，还没学到什么本领，称不上是仙师的，嗯，我叫虞疏，你叫我小虞、小疏、或者直接叫名字，都可以的！”
小桃为难：“可是，我从小就听爹说，要好好尊敬山上的仙尊……”
“那、那最多就加个姐姐，不能再多了！”虞疏连忙道。
小桃点头，善解人意地应了声：“小虞姐姐。”
虞疏总算舒了口气，过去了这个坎儿，又想起张婶儿和方才所见，问道：“刚刚张婶儿说…现在才是一天刚开始，这是什么意思？”又在心里悄悄补充道：难道都是夜猫子？
闻言，小桃眼眸低垂，轻声道：“是我爹说的，大家…从我回来开始，可以试着习惯…阴间的作息。”
虞疏心道：那确实是阴间作息，村长真是好时尚的古代人。
“不过…仙师、啊、不，小虞姐姐……”
“嗯！怎么啦？”
“不过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小桃犹豫着，叹了口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爹也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
虞疏不解，但究竟是听人家女儿说人家爹的不是，不应多言，便只默默听着。
小桃声音低了不少，像是在同虞疏耳语：“可是…我做不到，像爹说得那样…那样，接近官差，讨个差事什么的，官差们也不肯理我…”
虞疏了然，曲任指望小桃在地府讨个官做，才教授她自己这么些年的村长经验，可是这真的有用吗？做鬼也讲究人情世故？好像也有道理，鬼差嘛，说白了，也是阴间的公务员……
正想着，二人走到村尾，只见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上燃着火堆，数个妇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正借着火光做活儿，其中正有虞疏方才见过的张婶儿。
张婶儿见了她们，放下手中活计，招手道：“仙师！小桃！来这边坐…哎呦！我忘了，小桃不能过来，那…仙师！这边亮堂，过来坐啊！”
虞疏自小就怕七大姑八大姨的拳拳关心，条件反射般喊道：“不、不用啦张婶儿！我跟小桃一起就行啦！”
“哎！好！”张婶儿笑着应道，转头向同伴小声道，“没想到山上的仙师也要跟小桃打好关系…看来老曲这次啊，真没糊弄我们！不枉这几天颠倒昼夜的，一开始可困死我了！”
这便是以大人之心度小孩之腹了，但好在虞疏和小桃都没有听到，新鲜的友谊自顾自地发展着。
二人在远离火堆处、一户院墙外放着小板凳的地方并排坐下，因着小桃表现出十分怕火的模样，虞疏偏了偏身子，挡住小桃能望到火光的方向，问道：“小桃？你怕火吗？”
“嗯。”小桃点头，解释道，“不过是从我…死后，才开始怕的。”
虞疏想起自己母亲，禁不住有些低落：“那死…是什么感觉呢？”
小桃：“其实也没什么感觉，我从小就知道，我是活不长的，只是最后那几天，才突然想…原来死不是说死就死了，是…很长的过程。”
“过程？”
“是啊……”小桃幽幽叹气，“临死的那几天里，喝的药，是这么多年来最苦的，身上也是最痛的…爹爹的眼泪也是最多的。”
见虞疏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小桃连忙补充道：“啊、不过，小虞姐姐，那都过去啦，现在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虞疏思念母亲已成习惯，但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学会了如何收拾心情，她重重点头，朝小桃笑笑：“嗯！小桃，我没事的…对了！张婶儿刚刚还说，曲村长已经把溪水异象解决了，是怎么回事？”
小桃缓缓说道：“也是在我死掉的前几天…桃花溪边突然长出了奇怪的花，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山上派了仙师下来，又过了几天，爹爹回来，就说已经没事了。”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想来是小桃临死前神志不清的缘故，虞疏想，左右父亲和明昭已经去溪边再查了，到时问他们就是。
小桃也知自己答得莫名其妙，但这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想，眼见虞疏不作回答，小桃暗自焦急起来，不知怎的，她特别想跟虞疏多说说话。
“那个…小虞姐姐。”
“嗯？”
“你…平时会做连续的梦吗？”
“会啊！”虞疏想了想，笑道，“我小时候，第一次在外面吃到了好吃的，就连续做了一周在同学…嗯，朋友家吃饭的梦！唉，小桃，你不知道我爹做起菜来有多夸张，他会按照菜谱说的，一克…一粒一粒的数盐！”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离谱了，徐辙做菜，只不过会把调料、配菜，精确到菜谱上所说的小数点后一位而已。可虞疏不知该怎么跟小桃解释量筒、滴定管之类的东西，顺口就说徐辙一粒一粒数盐，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开始默默祈祷除了小桃没人能听到这番说辞。
小桃笑笑，解释道：“是另一种，嗯…就像，第一天没做完的梦，第二天接着做，这样的。”
“应该也有吧？”虞疏仔细回想一番，确实想到了类似经历，但口无遮拦的大话历历在目，她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怪东西来，便转而去问小桃，“小桃是做了这样的梦吗？”
“嗯……”小桃迟疑着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才似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我觉得…说不定，我闭上眼睛，看到的，全都只是我在做梦而已……”
“小桃！”曲任的声音突然从二人头顶传来，小桃和虞疏均是后背发凉、吓了一跳。只见曲任自她俩靠着的墙后缓缓走出，面色铁青道，“爹不是说过了吗？你闭上眼睛时，应该叫去那边才对！你人都死了，怎么能叫做梦？怎么还会做梦？”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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