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冬日》瑞秋池

17、面包与爱情

　　孟颜甜从会议室回来，坐回自己的办公桌。

　　真的很倒霉。

　　这么第一次接手这么大的项目就遇到了医闹事件。

　　“本来想着干好这个项目就可以回京北了，好家伙，我现在可以准备准备离职了。”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旁边梁亦杰安慰她：“孟经理没事的，总部都清楚来龙去脉，不至于工作保不住的。”

　　这时，她收到了乔海发来的微信，“京北解封了，我这周末来找你吧。“

　　她回了一个简洁的“好”。孟颜甜想的是，赶紧来吧，事业岌岌可危，让我挽救一下我本就脆弱的爱情。

　　面包与爱情我总要抓住点什么的吧。

　　她打开电脑开始按照原来的工作计划写着项目进展的邮件，不管发生了什么和将要发生什么，还是要本本分分地干完自己手头的事情，没办法掌控这个世界，总可以掌控自己。

　　她写完邮件，先给简升晨看了一眼，再抄送给总部的各位领导和相关方。

　　“挺好的，你现在项目总结和计划比你一开始来的时候写的工作计划逻辑清晰多了，语言也很干练。”简升晨边扫视着她的邮件边夸她。

　　“现在是讲这个的时候嘛？”

　　“不然要讲些什么？这段时间你表现得很好，你已经做好了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听天命了。”他说话不紧不慢的速度，正如他此时只用一只手慢慢悠悠翻阅邮件和他打字回复的节奏一致。

　　他居然在夸她的工作，这让孟颜甜更觉恐慌。

　　“孟经理，明天是周末，好好休息吧。”

　　好好休息，怎么他最近老让我好好休息？是怕我又晕倒讹他吗？孟颜甜想。

　　“简总，那今天我可以先下班嘛？我有京北的朋友来看我了，我得去机场接她。”她的意思很明确，我不仅周末要好好休息，就连下午也要好好休息，我不管，是你要我好好休息的。

　　简升晨扫了她一下，脸落在办公室逆光的阴影里，收了自己的下巴冷淡地“嗯”了一声。

　　*

　　吴晓意坐在孟颜甜的副驾驶座上，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拍个不停。

　　天气真好，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雪山之巅，将山顶的积雪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观。11月的西北天气不能打开车窗，不然就是呼啸凛冽的风直要人性命。

　　“我的妈，这也太美了吧，诚如其名，雪域上的高原，在这里上班是不是心情特别开阔？”

　　孟颜甜握着方向盘，听到“上班”两个字她就有点萎靡，“还行吧。”

　　吴晓意一声“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振奋。她伸出手指，指向了公路侧前方远处草原上，一个从小到大逐渐拔地而起的漩涡正在席卷风沙，将周围的空气和尘埃卷入其中。

　　“我第一次见龙卷风诶。”

　　“我以前也没有见过。”

　　“下车看看？”孟颜甜赶紧将车停在一旁，两个人就安静地靠在车旁观赏、拍照，她们都是出生于南方江南水乡的孩子，没有见过此等场景，看着那束风不断地成型、壮大，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草原上肆意地奔跑、翻滚，还以为它会一直无穷无尽时，它又突然被打散。

　　最终，它化作了一缕轻风，泯灭在了广阔的草原之上。

　　“真美。”孟颜甜上学时期很喜欢课本那篇《游褒禅山记》里那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十七岁那年，教室外面还是被风吹起扶堤的杨柳。

　　二十七岁的她靠着车窗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天地，这个瞬间突然读懂了后面一句，“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教育的滞后性在于，在千帆过尽那一刻的醍醐灌顶。

　　晚饭时，她带吴晓意吃了当地最火的炕锅羊肉，不过哪儿的网红餐厅都要排队，这是常态。

　　等到冒着热气滋滋作响的大锅羊肉上来时两个人都眼睛都在放光，新鲜的羊肉浸过热油外焦里嫩，加上土豆片和粉条，每一口都能品尝到汤汁的浓郁和羊肉的鲜香，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真好吃。”吴晓意赞不绝口。

　　“还有更好吃的呢，我这周末可以带你去吃不同的西北美食。”

　　“可惜我无福享受了！我买了明天的票去新疆。”

　　“啊，你就来找我一天？那太可惜了，我还有好多地方想和你一起去。”

　　“对啊，专程来给你过生日，你就说感动不感动吧。虽然没有一起去其他地方，但是我们俩一起赏过龙卷风了啊，已经是最完美的行程了。”

　　孟颜甜作出拭泪状。

　　“可惜我这趟旅行规划的匆忙，只给你带了一个在敦煌求的平安符，生日礼物下次回京北在补上好不好。”吴晓意眨着眼睛掏出了她口袋里的一个小物件。

　　她双手接过平安符，那是个藏青色花朵形状的车挂件，上面是手工绣出来的精致的平安字样，她欣然回应：“你能来，就已经是我最好的礼物了。”

　　“你知道吗，敦煌的壁画真的太精美了......我以前一直觉得大红大绿的画怎么会好看呢，但是这次行程真的有受到古人审美的洗礼，你一定要去看！”

　　“好啊，我一定要抽时间去看！”

　　吴晓意跟她分享了这一周的大西北环线行程和见闻，她听得很认真。

　　她和吴晓意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只是高中时期同班的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不爽对方的原因也很好笑，因为那时两个人都喜欢同一个男生，碰巧对方都知道彼此的心思，她们俩好像在暗暗较劲似的比成绩，你追我赶。

　　后来一起去京北上了大学两个人才正式破冰熟络起来，有一次两人在前往京北的绿皮列车硬座上谈起这件事情，互通了信息才知道高考结束的晚上，那个男生接连拒绝她们俩，接受了另一个女生的告白，她们俩戏称两人的组合为“复仇者联盟”。

　　十年一瞬，那个男生早已成为滚滚岁月里彻底忘却名姓的模糊身影，但是她仍然清晰记得高中第一天吴晓意那头利落干脆的短发，而现在已经是长发飘飘的大女人，有着永远用不完的冲劲和自由。

　　吴晓意在楼下蛋糕店买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快到12点的时候插上了蜡烛，给孟颜甜简单唱了一首生日歌，这束火焰的微光印在了孟颜甜的瞳孔里，她舍不得吹灭。

　　人往往会在感受到细微幸福时落泪，她赶紧背过身去擦拭了眼角。

　　两个人躺在被窝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从天南聊到海北。

　　“你和你领导还好吗？有什么进展吗？”

　　“你别乱说，我们能有什么进展，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她说着说着声音渐微，因为她脑海里是那副上次滚下阶梯时保护着她的有力身躯。

　　“甜甜，你不是说乔海会来找你吗，他什么时候来呀？”

　　“应该是明天，他还没有买票，他说看明天安排，会临时买票。”

　　“你们俩的模式真的太不像情侣了，哪有情侣半年不见面还这么冷静的，我要是有男朋友，我恨不得一直和他黏在一起。”

　　“可能我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吧。”她边打着哈欠，边回应着，可能是最近两天都被烦心事围绕着，心情一放松下来就感觉眼皮在打架。

　　“诶，甜甜，我跟你说个事......”没有回应。

　　“睡吧，晚安。”

　　上午吃完中饭，孟颜甜准备送吴晓意去机场，由于雪原机场没有直飞新疆的航线，只能从几十公里以外隔壁市的另一个机场起飞。

　　“这天气会不会不好走啊，我看昨夜下了大雪，路面还有余冰，要不然我叫车去也行，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雪原天气变化莫测，昨天还是晴空万里龙卷风依稀可见，今天就千里冰封了。

　　“没事，我都老司机了，我慢慢开就好。”而且自从上次和简升晨一起在沙坑里救过车子，她就后备箱里准备了很多应急设备，比如轮胎链、拖车绳和其他救援工具。

　　“那就谢谢孟师傅了！”

　　她们在分别的机场拥抱依依不舍，孟颜甜驱车离开时，吴晓意叫住了她，像是在下什么决心：“甜甜，我本来觉得这是你们俩的事情我不想说的，但是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所以我不能瞒着你。”

　　孟颜甜有一种预感，“怎么了？”

　　“我上次在一家餐厅，看到乔海和一个看上去成熟又有钱的女人很亲密，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对劲。”她舒了一口气，“哎呀，我不说我难受，现在说出来好多了，他不是要来找你吗？你自己当面问他吧。”

　　“......”

　　“好。"

　　你回去慢点开啊，到家了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她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她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屏幕上显示的是有一次和乔海视频时画面出现过的药盒，那是一盒躺在他床头的蓝色的上面印着时钟的药盒，她清楚地记得这个药盒的长相，当时他遮遮掩掩地说是助眠药。

　　搜索结果页面上清晰地展示，那是——男性用延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