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冬日》瑞秋池

14、努力与进展

　　之后的几周孟颜甜全身心投入推动这个手术的进行，多次与设备供应商、技术团队、医生团队开会沟通，并最后敲定下来了整个远程手术的流程和案例。

　　这几天她频繁往返公司和医院，简升晨也会跟着一起。

　　“简总，劳您费心了，你还天天亲自来，其实你让曾楚南来就行了。”结束隔离之后，她对简升晨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语气。

　　似乎很刻意地在疏离。

　　“不是说要好好干嘛，是谁说的，要万无一失的？”他戴个墨镜只顾仰着头看着上空，在住院部楼下的平地里双手操作着他的无人机。

　　简升晨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照得他本来纯白的卫衣一身泛黄，头发丝经过反射也在发亮。

　　不行，孟颜甜觉得高原上晌午的阳光太晒了，即使有一沓纸遮挡，也挡不住一会儿就浑身滚烫。

　　孟颜甜躲在了远处的一片浓绿树荫底下，将手中的资料放在草坪上，用后背靠着树干合上了眼皮。

　　她又睁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角实在有些凌乱，她将毛呢裙摆重新铺好，让它均匀地散落在两侧，她才又闭上眼睛。

　　无人机飞到楼顶的通讯基站旁进行高空俯视巡检，无人机勘测完成后，它渐渐地飞了下来，绕着草坪仿佛在搜索什么。

　　绕在了那颗不算茂盛的树干下，停住了。

　　孟颜甜本来头一掉一掉的，听到了比一群蜜蜂还吵的“嗡嗡”声，整个人立马警醒。

　　一睁开眼，整个草坪上什么也没有。

　　她擦了擦嘴角，幸好周围没人。

　　走到住院楼的停车坪，孟颜甜看到简升晨摘掉了墨镜，正坐在他的车里认真查看无人机传送回来的基站状态，她趴在车窗上看着遥控器上的屏幕感叹：“你这个设备真的是影视级别的，这也太高清了吧。”

　　话音还未落，就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画面拉近，路过的风将她的刘海吹拂，遮住了她半边脸，睫毛纤长低垂，不仔细看看着倒是颇有风情。

　　“你运镜倒是不错。”她夸赞道。

　　可是再仔细看就可以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脑袋上，嘴边还挂了一点晶莹的东西，那是......口水？

　　她急了，打开车门冲上了副驾驶，不由分说地开始抢他手中的遥控器。

　　“你给我，我这种精致美女，是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黑料出现的。”

　　他紧抿着嘴巴，护好自己手中的遥控器，左手将遥控器高高抬头至窗外。孟颜甜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矜持，只想拉着他的卫衣衣袖，将他的手臂拉下来，去够遥控器。

　　谁知道他力气太大了根本拉不动，在拉扯之间她又闻到了那股凛冽的味道，这让她意识到她上半身离他很近，近到可以看到他眼底同时有些慌乱的瞳色。

　　她瞬间清醒，眼神躲开。

　　孟颜甜赶紧放开了手，整个人规矩地坐好，车内的燥热消失。

　　他清了清嗓子，“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简总，您先回公司吧，我要在手术之前再和病患交流一下。”她拿上资料又跳下了车。

　　“行。”

　　孟颜甜前往了住院部的病房，看望即将要进行乳腺癌手术的楠楠和楠楠的妈妈葛女士。

　　“楠楠，还有楠楠妈妈，你们好，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咱们一起完成首例5G手术远程。”

　　“不客气。”

　　“有关于手术的风险和注意事项之前在远程会诊中医生也跟你们说过了。我作为项目负责人，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因为是首例远程手术，一定会有一些新闻媒体进行报道，到时候可能会涉及到一些资料的公开，但是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泄露任何的患者隐私信息，所有的图片和文字我们都会经过你们的同意再发出给媒体。”

　　病床上的楠楠很瘦，瘦到整个人就只剩一副骨架了，她闪烁着她的大眼睛懵懂地微微颔首。

　　她才20多岁，多么好的年纪。孟颜甜看着她那么乖巧，内心不经感叹命运的脆弱和防不胜防。

　　孟颜甜用温柔的话语安抚她，给她信心。“不用担心，我们邀请到的是沪城最好的主刀医生，你就当进手术室睡个觉就出来了，好吗？”

　　临走前，一边神色不安的葛女士将孟颜甜拉到了病房外的楼梯间上，“孟经理，你好，你也说了这是首例远程手术，咱们是要上新闻的。那个......”

　　“是的，葛女士，你有什么顾虑可以现在跟我们说，我能解答的一定会解答你，不能解答的我也会找相应的医生来解答你。”孟颜甜耐心回应，病人家属存在顾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方看着她的眼睛，语言变得支支吾吾：“诶诶，好好，既然咱们是一个实验，你看搭建设备和技术也投入了不少钱......孟经理，你看手术费用和后续化疗费用能不能也给我们免一下，因为我家楠楠连医保都没有交，花费实在是太高了。”

　　“嗯，这个手术费用是医院决定的，我没有资格参与，但是我相信医院是按照规章制度来，进行正常的、合理的收费。”

　　孟颜甜顿了顿，“同时呢，咱们花费是雪原市医疗费用标准，但是咱们可以使用的沪城顶级医院的医生资源，一定是非常可靠的、非常稀缺的资源。”言尽于此，她确实解答不了更多关于手术费用的问题，这也不是她能够管辖的职责范围。

　　家属听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几天之后的下午，这一台医生和患者跨越3000公里的手术正在紧张进行。

　　手术机器人通过深度优化的指令传输系统，配合超低延时的DSA影像传输系统，确保了医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指令都能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机器人。

　　同时，远在沪城医生也能实时观察到高清的影像，这种无缝衔接的同步体验，仿佛亲临现场般进行手术操作。

　　孟颜甜正在手术室旁边的会议室看着实时手术进展，大屏幕上同时出现好几幅画面，沪城医生的手部操作与手术机器人的作业画面交替出现，她双手交握于胸前，假装镇定自若。

　　简升晨则和曾楚南坐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关注着电脑屏幕上的网络参数显示，这满屏密密麻麻的复杂数字和波形，是确保手术成功的关键。

　　这屏幕上的波形怎么和她心脏的跳动节奏很相似？

　　简升晨表情倒是看上去很松弛，食指一直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孟颜甜觉得他投入工作时能量场太强了，永远不知疲倦，他在手术之前带领团队多次测试，模拟设备操作，将操作的时延控制在了10毫秒以内。

　　手术室的红灯如预期般熄灭，孟颜甜听到红灯熄灭的声音，眼眶突如其来地发酸。

　　无关自豪与成就，而是在这一刹，感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是不是真的要降临了？

　　人活一个瞬间。

　　她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孟颜甜抬眼的同时，看到简升晨对她点了点头。

　　旁边的曾楚南用嘴型对她说，“孟经理，辛苦啦。”

　　那天晚上，项目组的成员一起去吃羊肉火锅庆祝，他们俩被大家伙围在中间，中间是热气腾腾的铜锅在不停沸腾。

　　觥筹交错间，大家都是满目的兴奋，这得益于所有人日夜兼程的努力和不懈追求。

　　十月份的雪原夜晚已经需要厚外套了，孟颜甜一口肉一口酒，吃着火锅觉得浑身热烘烘，脱掉了身上的大衣，来这4个月了，她已然爱上了羊肉的不同吃法。

　　有人开始举杯发话了，“感谢孟经理，这段时间你的努力和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孟颜甜举起杯子想要和他碰杯。

　　边上的梁亦杰顺着这个话接：“那是不是孟经理再多努力完成几个项目，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他说完还给孟颜甜使了个眼色，她知道那是梁亦杰帮她说给简升晨听的。

　　大家想起上次孟经理被简工痛骂了一顿之后又晕倒在简工办公室门口，就能脑补这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私底下免不了一起讨论并同情孟经理。

　　大家纷纷为孟颜甜说话，七嘴八舌的：“对啊，孟经理每周都这么加班，孟经理的在京北男朋友是不是都等急了。”

　　“我看孟经理这几个月都熬出黑眼圈了。”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又连忙拿起手机打开相机：“瞎说，我哪有黑眼圈！”

　　孟颜甜尴尬地对众人的微笑，心被大家的关怀装的满满的，大家好像都站在了她这边。

　　但是貌似......貌似大家都误会了，我和你们简工关系真的没有那么差，不过，误会了也好，公事公办。

　　简升晨知道他们的心思，尝试将话题拉回正轨，“这只是这个项目阶段性的进展，只是首个案例的手术过程成功了而已，真正的落地、商用、推广都是要经过一系列的实践与努力。”

　　本来热络的氛围一时就严肃了起来。

　　“孟经理麻烦你后续持续关注一下患者术后康复状况，另外，邮件你打算什么时候发？”

　　“嗯？什么邮件？”她端起酒杯又放下，这口酒还没入口呢。

　　“大项目的背景、内容、当前进展以及需要的帮助，你需要发送邮件给总部，顺便抄送所有involve项目的人。向上管理，懂？”

　　他仰起头，清苦的酒下肚。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