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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莫愁前路无知己,灵魂伴侣在心里。

      国庆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薛丝丝参加了科目三的考试。
      来回两次她终于把那辆破旧的小中巴看顺眼了,这回不仅教练陪同,副驾驶座上还坐着办公室的文员。

      说是文员,其实她要干的活儿可多了。联系通知学员、收定金结算尾款、记录教练考勤、核准油费报销、打扫卫生等所有除了教学员以外的杂务都是她的。领一份工资做好几个人的事,不怪驾校老板不追究她每天带着孩子来上班的渎职行为。

      她来自有道理。

      薛丝丝在车管所外的士多店门口等待时,才知道是什么道理。

      教练让学员坐在一块,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秘地告诉学员,他们有法子让等下的科目三考试稍微降低一点难度,只要肯花钱。
      有学员目露狐疑,众所周知如今的考试全是机械代替人工监考,特别是科目二、科目三考试全程车内都有监控录音,不可能作弊。

      这就到了文员的主场。她坦白道,作弊的确做不到,但稍微降低难度是可以做到的。科目二就算了,科目三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第一点,科目三的考试除了车内自带的监控,副驾驶座上有工作人员陪同。工作人员虽然被禁止说话,不过可以通过咳嗽等方式提醒学员比如转向时忘记亮方向灯这种事。
      另外,科目三的考场设在车管所周围的一圈路面。为了保证考试的真实性,考试时并不会进行道路管制,因而一路上其他私家车都是正常往来,对于看见车就手抖的学员来说心理压力极大。
      第二点就在此处,学员可以花钱请人在前面清路。请来的人骑着摩托,完成可以赶上考试车的低速,他们在前面为考试车驱赶其他乱闯的摩托或行人,多多少少减少了躲避的麻烦。

      有学员心动了,追问起细节来。考试时都是打乱顺序的,请来的人怎么认得出是哪个学员呢?
      文员让学员放心,只要付过钱的学员就会得到一件防晒衣,办事的人认不出学员没关系,认得出防晒衣就行了。
      当下就有好几个学员拿起手机转账。

      文员问到薛丝丝,她摇摇头表示不需要,顿时收获了其他学员的敬佩目光,看来此人对考试胸有成竹。
      实则薛丝丝是有苦说不出,按文员的报价,请人清路要两百块,给监考人员的辛苦费也要两百块,一共要四百块大洋,她的贫穷不允许她如此奢侈。
      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死命令,薛丝丝,待会儿你给我把神经绷紧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薛丝丝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科目三考试,暂时忘却了昨日的社死场面。

      然而,薛丝丝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为了科目三考试而紧张万分之时,她的母亲和小姑携手踏入了石桥边上的小径,穿过那段她走熟了的林荫路,经过她看熟了的荒田与小池塘,敲开了六居里惟一的那栋房子的大门。

      薛丝丝考完科目三,喜得合不拢嘴。考试合格是小事,关键是她省下了四百块,省到就是赚到,相当于她今日白捡了四百块!
      有学员交了四百块钱,也有学员只交了两百块钱。考试合格了的就觉得这钱花得值,没考过的可就太冤枉了,这钱等于白白扔水里。

      薛丝丝给家里发了信息,说中午不回去吃饭,下午安排考科目四。

      中午简单吃了快餐后,薛丝丝顾不上午睡休憩,抓紧时间拿出手机刷题。科目三都过了,要是科目四反倒要重考,岂不是丢死人?

      作为经历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考生,尽管已经过了十年,但区区科目四怎会难倒她?
      下午考试顺利,薛丝丝出了考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发了一条信息,跟崔岩报告了这个好消息:驾照到手咯【剪刀手】

      崔岩回报给她的却是一个坏消息:你妈上午来找我了【严肃脸】

      夜凉如水,薛丝丝搬了那张她专属的躺椅到门前空地,坐下赏月。
      十五已过,月亮不圆了,缺的那块像烟一样融化在夜色中,不过繁星能稍微带来一点小趣味。她仰着头半天,想从中找出熟悉的那几个星座来。

      北斗七星自然是最显眼的,薛丝丝在中学时代不知画了多少遍长柄勺子。回忆了一下曾经学过的知识,她顺着勺口开始寻找北极星。
      星星太多,眼花缭乱,她找了半天也无法确定,用手机搜索了相关辨认信息后,重新寻找起来。

      她夜观天象观得出了神,母亲搬来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故意咳嗽一声之后她才察觉到。

      她脖颈扭得太急,咔一声险些要抽筋,见母亲换了宽松的睡衣,头发也带着湿气,便问道:“这么早就洗澡?”
      她知道母亲的习惯一向是睡前才洗澡,不用洗头的话洗完澡就立刻睡觉,如若要洗头就稍微早一点。

      母亲解释说是因为傍晚杀鱼时不小心被溅了一身,搞得浑身鱼腥味,闻到就受不了,才饭后没多久就去洗澡。说着一脸嫌弃,还侧头嗅了嗅,身上全然没了鱼腥味,只有沐浴露的香味。

      薛丝丝欲言又止,“你找崔岩说了什么”这句话一直在喉咙里打滚,就是吐不出来。

      假期结束,避开了返程的高峰期,明日他们就要离开,薛丝丝不认为母亲此刻是单纯出来乘凉的。
      果然,说了两句家常,一向爽快的母亲开始说起正事。
      母亲问薛丝丝,到底对未来是个什么打算?

      薛丝丝内心腹诽,母亲是会聊天的,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

      见她不说话,母亲学聪明了,放弃宏观的大局,着重从小方面抓起,改问道:“你先想想,是不是决定以后要长期住在乡里?”
      “我觉得在乡里住着很舒服。”薛丝丝这回答算是一个肯定,同时留有余地。

      母亲并不相信一个年轻人愿意长期待在乡里。
      她的看法是,即便暂时被乡里的山水田园风光迷住了,觉得乡里的日子新鲜、轻松,住上几日还耐得住,一旦时间长了,定会感觉这也不方便,那也不方便。乡里没有电影院,没有商场,没有年轻人爱吃的爱玩的,到时候绝对会感到不习惯,感到无聊。

      母亲的话的确有道理,薛丝丝不是没考虑过,可是——

      “我不是图新鲜才回来的,在乡里也已经住了有······”薛丝丝简单心算了下,续上:“有五个多月了,早就过了那个新鲜期。乡里的生活当然有好有坏,可城市里也没那么好,其实哪里都一样,没有十全十美的。”
      “你自己想得清楚就好。”母亲倒没有非逼她回到城市的打算。

      母亲出其不意地刺了她一下,“失业了快半年,你的存款还有剩?”

      别看每日优哉游哉,其实每花出去一笔钱,无论大小,薛丝丝都会点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眼瞧着余额一点一点消耗,说不心慌是骗人的。
      只是薛丝丝嘴硬,当下便强笑着回道:“还有呢,不着急。”

      母亲不知是对她的演技信以为真还是不愿戳破她可怜的自尊心,没再就存款多少进行追问,只是给她摆出了两条路。

      母亲建议,如果薛丝丝决定要长居乡里,有两条比较安稳、优裕的路可以选。

      一是报考老家的公务员。乡镇的公务员不比大城市,报考难度较低,她这么会考试,肯定能过,福利待遇也比一般打工仔要好,又稳定,将来退休金也高。
      二是报考教师资格证。母亲听说镇上的小学老师光是工资就有六千,其他福利也不少,每年还有一两个月的寒暑假,别提多爽。

      母亲叫薛丝丝认真考虑这两条路,不管选择哪一条都是好的,而且公务员或老师更加好找老公。
      母亲还操着一股霸道总裁的范儿向她保证,公务员和教师资格证这两个考试只要她考过了,后面的事家里可以找找关系,帮她调到好的单位。
      母亲自得地说:“虽然我和你爸都只是小学毕业,不过也认识几个当官的朋友。”

      虽说薛丝丝对于当公务员还是老师并无任何想法,只不过母亲说的亦是关键。
      她不可能靠存款生活一辈子,有稳定的收入是必须的,因此她向母亲承诺会好好考虑工作的事。让母亲放心,她绝对没想过要流落街头,当乞食儿。

      最后,母亲像是要起身,薛丝丝以为谈话到此结束,谁知母亲只是换了一个坐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母亲真要乘凉?还是谈话尚未结束?她该不该继续找北极星?薛丝丝心里万分纠结。

      片刻,母亲猝不及防地提到了崔岩的名字。

      悬了一整天的利剑终于落下了,薛丝丝内心居然感到一阵“总算来了”的解脱,以及期盼已久的喜悦。

      薛丝丝打断了母亲的话,辩解道:“崔岩是一个朋友,在乡里的生活中他帮了我很多,你别乱想!”
      这事她已经记挂了一天,脑子里早想好了一二三四五个方案,准备了好几套说辞,就等母亲开口。
      母亲也的确开口问了崔岩,然而在她说了那一句话后就只是轻飘飘、意味不明的一声“哦”,再无其他。

      仿佛两个人比武,相互抱拳自我介绍之后,薛丝丝想好了待会要出的招,降龙十八掌、六脉神剑、太极拳等。结果对方摆完一个架势之后就鸣金收兵,转头跑了,徒留她在寒风中一脸懵逼。
      薛丝丝又戒备了一会儿,以防母亲冷不丁杀个回马枪。
      但是没多久,母亲就收了椅子,说要早点睡,明日吃过早餐就出发。

      来到十月中旬,国庆假期彻底结束,随着最后一个回家休假的游子踏上返程,乡里重归一贯的平淡与宁静。

      那晚母女之间的谈话在过后几日始终萦绕在薛丝丝心头,那种“明明知道是正确的、是应该做的但就是毫无头绪、潜意识抗拒”的烦恼已经让她愁了好些天。再这样下去非患抑郁症不可,于是薛丝丝决定把这个“包袱”缺德地丢给别人。
      别人收获了烦恼,而自己收获了轻松,多好!

      当晚,待薛阿公睡下后,薛丝丝锁了门,提了半打啤酒找上崔岩。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崔岩和小葬又在吵嘴。

      从前小葬附身于崔岩的背后,只不过一张嘴的存在,就屡屡惹崔岩生气。崔岩看他是一个讨人嫌的调皮鬼,他看崔岩是小心眼、规矩多的愚蠢人类。
      如今小葬有了实体,想做的、能做的就多了去了,薛丝丝不难想象他是如何在崔岩家尽情撒欢。

      崔岩大概是被气狠了,见到薛丝丝兜头就把小葬扔过来,对她说她这个助理转正了,以后小葬归她了。说完还挥挥手,像极了打发不待见的人。
      哼!小葬跟崔岩做鬼脸,丝丝不像崔岩老是凶他,当然好呀!
      薛丝丝呵呵地笑,爽快地答应。她看穿了面前这俩,反正只是说说,谁也不会当真。

      这边崔岩和薛丝丝碰杯小酌,那边小葬立马独占了电视,可以安心看他的海绵宝宝。

      喝了一口酒,薛丝丝倾诉烦恼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感到有些迷茫”。

      这个开头受到了崔岩一记“你今天怎么如此矫情”的斜眼,薛丝丝不在意,继续倒出内心的苦水。
      说了从前的工作经历,说了与同事的龃龉,说了如今的不安,说了母亲的建议带来的纠结,最后麻烦崔岩帮她分析一下哪条路更适合她。

      崔岩另辟蹊径,问道:“你喜欢小孩吗?”
      “唔,乖一点的我就喜欢,不听话的不太喜欢,”薛丝丝认真拷问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总的来说算不喜欢吧。”
      崔岩立马告知了分析结果,“那你不适合当老师。”

      薛丝丝本来就对当老师没什么感觉,听到这个潦草的判断也没打算申辩,只是两个选项去掉一个,就剩下当公务员了。

      “所以,我去当公务员?”
      崔岩沉吟片刻,给了她一个假设,“假如有人求你办事,塞了红包过来,你收不收?”
      “当然不收!”薛丝丝正义凛然,别说现在法律查得严,就算不查,她自认还是有底线的人。
      崔岩摇摇头,替她感到遗憾似的,“那你也不适合当公务员。”

      “什么意思!”薛丝丝拔高了声音,被酒精染红的脸颊更加红润,质疑道:“难道我收红包才是对的?”
      相比于薛丝丝的情绪激烈,崔岩要淡定得多,冷静而尖锐地分析透彻:“没什么对不对的,三岁小孩儿都听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你不收红包的话在那里面是待不长久的,辛辛苦苦考进去最后白费功夫。”

      受到酒精影响的除了红通通的脸颊,还是她的理智。薛丝丝任由情绪占上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信!如今都在提倡廉洁奉公,像我这样正直的公务员肯定不会输!”
      崔岩想提醒她一下,她现在还不是公务员,甚至都没报考呢。忍了忍,决定不和醉鬼一般见识,敷衍道:“行行行,你去梦里做你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枝花吧。”

      薛丝丝又灌了一口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崔岩看,蹙眉道:“你这人······唔······你每晚睡前看的床头读物该不会是《厚黑学》吧?”
      “不,是《酒鬼与圣徒》。”
      越来越晕的脑袋使得薛丝丝难以分辨崔岩是认真的还是在讽刺她。

      最后,崔岩拦下了她要打开第四罐啤酒的手,又是嘴里劝又是手上拽,硬将理智尚存、行动无碍的薛丝丝催促上回家的路。
      由于担心她摔进水沟里,崔岩送了一段路,分别时拍着她的肩说:“暂时别琢磨考公务员还是当老师,先把酒量练好。”
      薛丝丝终于明白了,刚刚崔岩提到那本什么酒鬼的书,就是在讽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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