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腰》惊亭书

62、风雨欲来

　　“你何时回的京城？”林苑卿迅速岔开话题问道。

　　“昨日。”

　　昨日回京，那李期便不会有时间见到云珣，他身上的伤是？

　　李期顺着林苑卿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伤口，他开口解释道：“我是玄机堂堂主消息自然灵通些，若我以镇北侯府世子的身份进京，那我只会伤的更重。”

　　“砰——”

　　李期话音刚落，门口处就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几秒后，又响起一声巨大的嚎哭。

　　林苑卿下意识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小孩面朝下摔得呈大字型，瘫在地上，她快步走近将人扶起来。

　　小孩脸上浮了层灰尘，鼻子处缓缓向下流血，被扶起时他一脸迷茫，身体十分僵硬，像是摔蒙了。

　　林苑卿用手帕将人鼻子下的血迹擦拭掉，放轻声音问道：“可有别处伤到？”

　　小孩摇摇头，垂眸看向自己的手，随后他将手里攥紧的东西举在眼前，声音里掩不住的雀跃，“有...字，姐姐教...”

　　林苑卿松开眉头，把纸接过来，展开，上边的字便映入眼帘，只是一扫，她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她抬眸看向小孩，询问道：“从哪得来的？”

　　“地上捡的。”小孩将手放在脑后挠了挠，又眨眨眼转身看向门口，说道：“就在那。”

　　“好。”林苑卿伸手拍拍小孩的背部，将人推出门外，说道：“先去找谭婆婆吃点饭好吗？等你吃完饭姐姐再教你识字。”

　　等人离开了她视线后，她才又将注意力放在那张纸上。

　　那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镇北侯将于明日午时在镇北侯府前问斩。

　　“出了什么事？”

　　李期从稻草上起身，皱着眉靠近拿着纸出身的人，还未等他再开口，那纸就被递在了他眼前。

　　上边的文字犹如寒冬腊月的狂风，一时间直直朝他刮来，将他逼得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怎...怎会...”

　　他说着双手用力攥着纸的边缘，竭力忍着才没有将整张纸撕碎，抬头时眸间尽是挣扎的痛苦之色。

　　这张纸，来的实在太巧。

　　偏在林苑卿与李期回京时来。

　　偏落在东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

　　林苑卿抿着唇，伸出手用力掰开李期的手，把那张纸从他手里拯救出来，随后她掏出火折子，将纸点燃。

　　纸张点燃冒出白烟，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先养伤，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停留转身就离开了四面漏风的房间。

　　出于考虑她并没有选择在东巷发信号弹，而是一路向西去了镇北侯府，在路过醉仙楼时还进去要了些海棠酥。

　　镇北侯府门前还是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林苑卿拎着点心站在正门中央，发射了那枚进京前沈霁淮塞给她的信号弹。

　　“咻——”的一声过后，信号弹升空，紧接着砰的一下，炸开，碧蓝的天幕中多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在喧嚣的巷子和街道里，这声音其实并不明显，只不过林苑卿现下在一个空旷的不能再空旷的地带。

　　她吐出一口气，转过身面对正门，如愿的听见了厚重大门打开的声响。

　　“哐啷——”

　　*

　　“主人。”玉娘子面色凝重的推开门，站在门口垂下眼，不疾不徐的说：“城西发了信号弹，根据位置推测，是镇北侯府。”

　　坐在窗前把玩着匕首的人闻言动作一顿，下一秒，他将匕首插进桌面里，沉着声命令道：“跟我进京。”

　　“是。”

　　玉娘子得了命令不退反进，来到桌前，用桌面上摆着的物件在沈霁淮脸上抹动，不过片刻就将沈霁淮脸上具有明显特征的面貌遮掉，给他脸上画了一道很长的伤疤。

　　那道刀疤从眉骨越过左眼再穿过鼻根，落在右侧脸颊处，给他平添了份狠厉的气息，再在嘴唇上方贴上假胡子，玉娘子便不再在他脸上动作。

　　她从桌前绕到沈霁淮身后，将他的黑发散开，重新抓起，不再一丝不苟，更多的是凌乱和蓬松。

　　等这些做好后，玉娘子垂眸退至门口，轻声说道：“主人，我去挂灯笼。”

　　沈霁淮没回话，只摆了摆手让人下去了，人走后他站起身路过铜镜，在昏黄的镜面里和自己对视，随后他换下身上繁琐华贵的衣裳，换上了褐色的简单的衣服。

　　他在离开房间时，扫了一眼屋内的东西，他没有带任何兵器和昭示他身份的物件，只孑然一人下了楼。

　　“走。”

　　他这话一落下，整个客栈的烛台瞬时熄灭，淡淡的青烟飘在空气里，随后大门也在沉闷的声响中关闭。

　　风一吹，只余下客栈门口青色的灯笼在轻轻晃动。

　　*

　　“云姑娘，好雅致。”

　　云珣从正门口出来，他今日换上了一身素色，和林苑卿昨日那套衣裳颜色相近，此时他脸上的伤口已然结了痂，在脸上很有存在感。

　　“比不上你。”林苑卿向前几步走到他面前，声音淡淡的没有感情波动，随后两人四目相对时，她突然勾起唇角，轻笑出声：“小石头，你可真是变化不小。”

　　她说完后也不去看云珣的表情，兀自越过他走进了镇北侯府，凭借昨夜的记忆她很快找到了通往李期房间的路。

　　她也不停留，提步穿过长廊走向李期的房间。

　　身后的云珣在她离开有些距离后，才有了反应，他深吸了一口气，眼里蓄起笑意慢悠悠将正门关上，亦步亦趋跟在林苑卿身后。

　　来到李期房门口后，林苑卿并不去推门反而退在一旁，靠在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云珣，用眼神示意他开门。

　　那人接收到她的视线后，快步向前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

　　“来尝尝醉仙楼的海棠酥，看是否与之前有所不同。”林苑卿将海棠酥放在桌上，顺便还倒了一杯茶水，眼看人不过来，她之后先坐在了桌前，将海棠酥打开，拈了一块盯着不远处的人，咬了一口。

　　云珣见状也坐在了桌前，咬了一口，缓缓咽了下去，轻声说道：“比往日要甜一些。”

　　“是吗？为何我觉得比之前还要苦？”林苑卿暼他一眼，将余下的海棠酥放在桌面上，生硬的转了一个话题，“引我与李期回京城是为何？”

　　“我不认为你是想要我与他阻止明日的问斩。”

　　云珣闻言轻笑出声，“云姑娘果真聪颖，若我说只是为见你一面呢？”

　　“你已经见到了，如今是第二面。”林苑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海棠花印章在哪？”

　　“在我手上。”

　　云珣说完站起身，走向屏风后，拉开柜子，取出里边的海棠花铃铛，将其拿在手中，一步步走来，每动一下就有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来到林苑卿身边，弯下身子和人拉近距离，将手心摊开，上边的海棠花便映入了她眼帘。

　　林苑卿呼吸一滞，先是抬头暼他一眼，随后才伸手接过印章，她抿着嘴慢慢打开底部，将花纹漏了出来。

　　下一秒，云珣突然抬手，用力击在林苑卿脖颈后。

　　“你...”林苑卿猛地瞪大双眼，脖颈后的痛感让她眼前一黑，只来的及说一个字，身体就控制不住的趴在了桌面上，在意识消失之前，她看见云珣嘴巴张张合合的好像在说些什么。

　　但她耳朵就像被灌了海水一样，听不清，只能听见模糊的声响和字句。

　　等林苑卿完全没有了反应后，云珣将海棠花印章盖上，俯下身把人抱起放在床上，顺带将印章放在了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之后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把房门从外边落了锁。

　　时间过得很快，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次日清晨，阳光透不过紧闭的房门，只将一些微弱的光线照在了房间里。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她似乎是深陷梦境挣扎着想脱离，却被紧紧包裹着下沉，最后随着一身闷哼，她睁开了眼。

　　林苑卿迅速撑起身，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还泛着痛的后脖颈，随后视线下移，她看见了海棠花印章。

　　记忆还停留在昨日，她一时间判断不了真正的时辰，只好将印章收到锦囊里，放轻脚步来到门口，伸手去推房门。

　　打不开。

　　她叹了口起，转回身看向不远处的窗户，试着去推了一下，没有很大的阻力，她稍稍用力便推开了，阳光顿时洒进了屋子。

　　将到午时。

　　她迅速做出了判断。

　　几乎不做犹豫，她双手一撑从窗户处翻了出去，本想从偏门出去，却在靠近时听见了墙外杂七杂八的嘈杂声。

　　似乎有很多人。

　　林苑卿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最后都如同云朵一样被风吹散。

　　“砰——”

　　突然有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她脚边，她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庞。

　　是李期。

　　他浑身脏兮兮的，看着像是从泥里滚了一圈，头发上还插了一根草。

　　林苑卿迅速作出反应，朝他走去。

　　最后李期带着她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两人一出去看见的就是拥挤的人群，还有正门口搭的行刑的台子，上边跪着镇北侯和镇北侯夫人，他们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了灰尘，眼睛里十分浑浊。

　　在嘈杂的人群里，他们似有所感，将视线投在了林苑卿和李期这里。

　　一开始林苑卿以为镇北侯看的是他们二人，可很快她意识到他看的是他们身后，于是她转头看过去。

　　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