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人知晓处爱你》顾家七爷

1、001

　　傅恕第一次见到许卿岑，是高二那年放学回家。

　　她打开房门，看到母亲林淼坐在沙发上，依偎在一个女人怀中哭泣。

　　夕阳余晖透过玻璃门洒满客厅。

　　她们似乎过于认真过于沉醉，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傅恕开门的声音。

　　傅恕说不出自己看到那一幕时是怎样的心情，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走回楼梯口，又故意踏重脚步折返。

　　开门时，她装作半天也没打开的样子，钥匙不断撞击着门板，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

　　等傅恕磨蹭了好一会再次打开门时，屋子里的两人已经分开了。

　　林淼低着头局促的理着头发，刻意回避着她的目光，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恕，妈妈的一位朋友正巧来作客，你过来打声招呼。”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站了起来。

　　白色衬衫浅灰色风衣，身形清瘦纤细，画着淡妆的脸精致漂亮到过分。

　　她挺直秀气的鼻梁上，驾着一副银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最是漂亮，瞳孔颜色比一般人要浅一些，是淡淡的琥珀色。

　　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禁欲气息，能看出她比傅恕要大一些，但怎么看都不是林淼的同龄人。

　　她绕过沙发走到傅恕面前，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浅褐色的眸子定定望着傅恕，冷淡又疏离：“你好，我是林老师以前的学生，我叫许卿岑。”

　　傅恕拽着书包肩带，抿了抿唇，短暂的迟疑过后，她伸出手握住了许卿岑的手：“你好。”

　　肌肤短暂相贴，恰到好处的感受到彼此体温，然后缓缓分开。

　　傅恕没太多反应，她把书包放在了一边，往门口走：“我先去买菜做饭。”

　　许卿岑和林淼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她会留下吃饭。”

　　“我很快就走。”

　　傅恕愣住了，她回头看了眼许卿岑，然后又看了眼沙发上的林淼。

　　许卿岑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可林淼闪躲了。

　　林淼偏开头撩了撩发丝，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声音很轻：“这么久没见，留下吃过晚饭再走吧。”

　　许卿岑有些犹豫，但最终没说什么，勉强算是答应了。

　　晚餐期间，傅恕一句话也没说，她性格一直内向孤僻，对母亲尚且话少，更何况陌生的许卿岑。

　　不过林淼看上去似乎很开心，席间不时和许卿岑搭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年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气氛说不上融洽，也不至于尴尬。

　　吃过晚餐后，许卿岑和林淼低声交谈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傅恕出于礼貌起身把她送到门口，关门前许卿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勾唇淡淡一笑，礼貌又疏冷：“谢谢款待，你的厨艺很好。”

　　傅恕的脸一半藏在门后，一半藏在阴影里，她握着门把的手不自觉收紧，感觉许卿岑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不可言状的复杂。

　　等她转身后，傅恕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天花板上的灯有些坏了，一闪一闪发出滋滋电流声。

　　许卿岑的穿着打扮以及气质，和这栋破败的老楼，甚至和傅恕以及她的母亲林淼，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傅恕在门边站了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其实这个女人，她依稀见过。

　　很小的时候，她在林淼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纸箱，最底层有一本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林淼和许卿岑的合影，当时的许卿岑年纪看上去和傅恕现在差不多。

　　虽然成年后褪去稚气，变得更加美丽知性，可傅恕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许卿岑走后，林淼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看着对面茶几上的那杯水一动也不动，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想，眼神茫然而空洞。

　　傅恕早就习惯了她如死寂般的默然。

　　和往常一样，傅恕收拾了厨房，然后去浴室洗了个澡，再把作业全部写完。

　　等她从卧室出来时，林淼还坐在沙发上发呆。

　　傅恕走过去，提醒她该去休息了。

　　林淼突然抬头看她，犹豫着开口：“小恕，妈妈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傅恕站在她身边，望着她湿润的眼睛，平静的点了点头：“要去多久。”

　　“小恕，妈妈可能......”林淼站了起来，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泪光，语气也有些哽咽：“妈妈可能生病了。”

　　“你是去看病吗？”傅恕偏开头，其实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虽然林淼一直背着她偷偷吃药，虽然林淼有意藏起病历和医院账单，可傅恕早就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异样。

　　林淼点了点头：“嗯，今天来家里的那位许姐姐是医生，她还认识很多很多厉害的医生，妈妈可能要和她去别的地方看病。”

　　傅恕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没有追问林淼的病严不严重，没有问她要去哪里，也没有追问她要去多久。

　　“小恕，妈妈对不起你。”

　　林淼的声音在颤抖，她拼命压抑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抱傅恕，可她迟疑了，最终无力的放下了手。

　　傅恕低下头悄悄攥紧拳头，轻声叮嘱她：“身体不好的话，就早点回房间休息，别睡太晚。”

　　说完，她就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和林淼说了一声晚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傅恕躺在床上关了灯，侧耳听着林淼的脚步声慢慢走近。

　　林淼似乎停在了她房门口，过了几分钟后才离开。

　　关门声响起，傅恕闭上了眼。

　　她静静的躺在黑暗里，好像听到了细微的海浪声。

　　从她的胸腔里从她的骨髓里，从她的眼睛里，慢慢的一点一点涌出海水，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恕照常早起，她和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餐，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然后背上书包准备去上学。

　　她下楼时，她看到楼下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以及站在车旁的许卿岑。

　　许卿岑依旧是干练成熟的打扮，她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很沉重，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她应该等了一会儿，漆黑的发丝上附着一层细绒般的雨露。

　　傅恕从她身边缓步经过，她并没有看到。

　　往前走了几步后，傅恕犹豫着停下脚步，转身主动开口打了声招呼。

　　“你好。”

　　没有称谓的问好生硬而冷漠，傅恕那还未长开略显稚嫩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和平静。

　　许卿岑抬起头，看到她时先是一怔，而后唇角弧度上扬，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要去上学吗？”

　　傅恕不会拐弯抹角也什么可寒暄，直切主题的问：“你在等我妈妈？”

　　像在问，语气却下了定论。

　　面对这个成熟冷静的有些过分的孩子，许卿岑眼神染上些复杂：“林老师还没那么快下楼，需要我送你去学校吗？”

　　说出这个提议时，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

　　毕竟老师的这个孩子性格似乎很孤僻内向，不像是愿意麻烦陌生人的样子。

　　但出乎许卿岑意料的是，傅恕同意了。

　　她似乎没有半点犹豫和纠结，很快点头答应了。

　　入秋后天气开始转凉，尤其是清晨，风吹在脸上很疼。

　　许卿岑车上很干净简洁，没有半点多余的饰品，只有一股很浅淡的香味。

　　上车后，虞恕就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一只手无意识的紧拽着书包肩带，像在发呆。

　　许卿岑开车的时候很专心，似乎也没打算开口。

　　眼看着车被红灯拦下，傅恕终于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慢慢落在她手上。

　　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在雪白的皮肤下分布清晰。

　　这是一双属于外科医生的手。

　　车里很安静，只有暖风口发出的细微嘶嘶声。

　　傅恕终于打破了安静，她问许卿岑。

　　“我妈妈，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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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