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为何失忆了》索伊

77、封印

　　林裴低头一看，果然，他们脚底是一片繁密古朴的环形法印。

　　红光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环形边缘缀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用来启动封印的咒语，亦是历史悠久的上古文字，当今世上，恐怕没有几人能认出来。

　　程子煜仔细观察片刻，指着封印周围不起眼的微弱白光：“这也是封印的一部分？”

　　风乌的脸色即使在红光中也是掩不住的苍白：“不，这不是封印，这是嫁接法阵——我们就在嫁接法阵之中！”

　　嫁接法阵虽然是双生，各自的作用却并非死守不变，现在他们整个人都站在法阵里，省去了中间递送的过程，法阵便直接将他们的力量全部抽出，用来冲击封印。

　　青桓最先感到难以支撑，她本就被入口处的烈火伤到，现在是想离开也站不起来了，林裴将她之前给自己的药瓶递给青桓，青桓连忙拔开瓶塞涂在伤口处。

　　踏墨从程子煜手腕上飞出，卷起众人，试图带他们离开魔山，然而这嫁接法阵坚固非常，尚未飞出，从地面升起一个白色光柱，直接将他们困在其中，任凭大家如何砍劈，仍是岿然不动。

　　大约是闹腾得太厉害，外面数只阴魂左摇右晃地飘了过来，手捧鬼火，穿过光柱，接二连三将鬼火砸在他们身上，然后扭头晃悠悠地穿了出去。

　　这鬼火并不炙热，打在身上，却令人浑身轻飘飘难以招架，体内的力量以一种持续稳定的速度流失，大家渐渐握不住手中的武器，身体慢慢瘫坐在地上，同同时，封印上的红光开始闪烁，速度很慢，一刻钟才能闪动一次，但比起最初的安然不动，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那是因为封印遭受到嫁接法阵中的力量剧烈冲击，以至于开始松动。

　　青桓仍未死心，尝试着召唤守护之力，希望能够让它带大家出去，尝试数次，次次无果，气得拍了地面一掌。

　　林裴问道：“传音石带了吗？”

　　程子煜拿出传音石给他，林裴往其中注入灵力，却像泥牛入海，传音石没有半分反应。

　　风乌道：“没用的，这里是世外之地，任何通讯法器都会失灵。”

　　在场的四人之中，唯独风乌安然无恙，并且能自由出入光柱。

　　因为他是鬼族，而要冲破魔界之门的封印，只有人族和魔族的力量才可以，所以，嫁接法阵绕开了他，没有抽取他的力量。

　　林裴想了想，将传音石给他：“想办法离开这里，出去后，你帮我联系一个人……”

　　青桓冷冷道：“怎么出去？那片水潭是唯一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他要出去，只怕会先被烧得魂飞魄散。”

　　于是程子煜就有些郁闷：“所以那什么守护之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你说它为皇族所用，可是你却驾驭不了它，我想想，难道你不是魔帝的亲女儿？”

　　青桓沉默片刻，淡淡道：“不知道。”

　　程子煜奇道：“这个也能不知道？”

　　青桓道：“我母后只告诉过我，在她嫁给陛下之前，是有过几名情人，但在她入宫之后，她就一心一意对待陛下，再无二心。现在我母后已经死了一百年，难不成，我还能到坟墓里去问她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一道黑影掠至眼前，魔帝负手悬立在空中，隔着光柱，静静地看着青桓：“胡闹过了，也吃了苦头，还不走？”

　　风乌恭敬行礼：“陛下。”

　　林裴下意识去拿剑，但浑身无力，拿了个空，好在归一知晓主人心意，在魔帝出现的瞬间，便隐匿了起来。

　　青桓轻描淡写道：“然后眼睁睁看着你打开封印，率领铁骑踏平我母后的故乡？这可不行，母后说过，那是她心灵唯一的净土，你若是将她的净土毁掉了，就不怕她从棺材里爬出来，半夜找你聊天？”

　　程子煜挑了挑眉，低声问道：“她的母后……”

　　风乌道：“是半魔。”

　　作为皇家侍卫长几百年，风乌是眼睁睁看着魔帝与魔后逐渐离心，从恩爱夫妻，变为一对怨偶的。

　　刚开始时候，双方动辄争吵互相指责，起因是魔帝执意要抓捕半魔，甚至有一段时间，寝宫内的摆设用具每天都要换一轮，因为被砸得彻底用不了了。

　　那时候，青桓还是个懵懂的孩子，在风乌的记忆中，每次帝后吵架，青桓总是哭得最凄烈的那一个，她提着魔后送给她的小鞭子站在门外，使劲拍门，里面又是摔砸又是吼骂，但就是没人理她，她便蹲在门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第二天眼睛就肿成个核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青桓不再哭泣，她平静地接受了父母日夜不休的争吵，小小年纪，稚嫩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多外露的情绪，每次帝后吵完之后，她就一脚踢开窗户，轻车熟路翻进去陪伴魔后。

　　再到后来，大约是累了腻了，魔帝和魔后已经不再吵架，迎面相见，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仿佛彼此不是亲密的夫妻，而是陌生的路人。

　　一百年前，正好是抓捕半魔的高峰期，幸存的半魔们自发凝聚成几支不小的势力。

　　其中最为壮大的一支时时关注着魔宫的动向，得知魔后和公主要离宫，埋伏在他们必经的路旁，等他们路过，一拥而上，歼灭了护送的皇家侍卫，将魔后与青桓抓去，以此威胁魔帝放他们离开魔界。

　　虽然人界与魔界之间的通道被封印了，但是通往冥界的通道仍然存在，原本魔界与冥界的通道是一直开放的，但是，为了防止半魔逃离这里，魔帝在通道入口布置了禁制，禁止人族使用。

　　这些半魔，正是要魔帝解除这个禁制。

　　魔帝拒绝了。

　　并且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些半魔绝望了。他们骂魔帝不得好死，痛斥魔后数典忘祖。

　　魔族兵将与半魔们打了整整三日，那些半魔有的是被魔族兵将砍死，有的是自刎而亡，神奇的是，三日后，当魔族兵将踏碎了那些半魔临时筑起的巢穴，竟然从废墟中听到了一个虚弱的孩子声音。

　　魔帝扒开断木石块一瞧，那孩子竟然就是青桓。

　　交战三日，那些半魔居然没有杀了她，也不知道是他们忙着对抗魔族兵将，无暇想起这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孩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反正，青桓好端端地活着回宫了。

　　大概是受了这段经历的刺激，从此以后，青桓便时不时来一出造反逼宫，反正也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患，魔帝便也由她去了。

　　见青桓冥顽不灵，魔帝脸色微沉，心念一动，一直对青桓的召唤无动于衷的守护之力，立刻出现在面前，漩涡缓缓转动，仿佛在耐心地等待魔帝接下来的指令。

　　魔帝命令：“将青桓公主安然无恙地带走。”

　　守护之力直接穿过光柱，试图去托起青桓，青桓的脚伤虽好，但是体力的力量流失太多，想要跳起来躲开，却只能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看着守护之力向自己冲过来，她拖着身体，连连后退。

　　大约是顾忌魔帝命令中的“安然无恙”，青桓虽不配合，守护之力也没有强行带走她，她退一寸，守护之力便前进一寸，忽然，青桓的后背碰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林裴正靠着光柱闭目调息。原来她已经挪到了林裴这边。

　　青桓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凑在他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铁寸先生，你可有办法阻止封印开启？”

　　林裴对她传音：“有。”

　　青桓急忙问：“怎么做？我帮你。”

　　“方法很简单，杀了魔帝便是。”程子煜的声音突兀地在青桓脑中响起。

　　程子煜原本坐在林裴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林裴身侧，一手搭在林裴的肩膀上，正挑眉看着青桓。

　　说来奇怪，这样简单的姿势，却令青桓感觉到某种无法忽略的强势和警告，她下意识坐直身体，与林裴拉开了距离。

　　她不会传音，但好在程子煜很贴心地看出了她的为难，对她传音道：“不敢是不是？”

　　青桓摇了摇头，程子煜又问：“那就是不想。弑父弑君，无论哪一条，都是不容天理，你不想杀自己的父亲，情理之中。”

　　青桓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低声道：“是能力有限。我做不到。”

　　这个时候，魔帝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直接跨步进入了光柱，有守护之力为他保驾护航，嫁接法阵显然对他无用，他径直来到青桓面前，沉声道：“青桓。”

　　这一声，显然是动了怒。

　　青桓抓紧了手中的长鞭，警惕地看着他，魔帝不悦道：“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不要在这种关头坏了本帝的大事。”

　　林裴睁开眼睛，淡淡道：“公主，听他的话，回去吧，你留在这里，也是平白送了性命，不值得。”

　　青桓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程子煜轻笑一声：“和那个侍卫长一起走吧，我不相信，一个破法阵而已，我们还真的破不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魔帝道：“这么嚣张？也是，从御魔岭出来的人，的确有嚣张的资本。仅仅是你们两人的力量，就将这恒古不变的封印破了一道口子，等明日开始比试，只怕不到三日，就可以大功告成！”

　　程子煜道：“有个词叫做乐极生悲，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才是。”

　　魔帝平和道：“还有个词，叫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这些来参加比试的人，通通都是东风，这种情况下，只会否极泰来。”

　　程子煜道：“否极泰来？容我多嘴一问，是怎么个否法？竟然要劳你的大驾，拿一缕神识到处张扬？”

　　魔帝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这名蓬头乱发、满面胡子的半魔：“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