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三年》四垣

8、第 8 章

　　事情的转机来得猝不及防。

　　林玉致回国了，但没有和江亭复合，反而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更加破裂了。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段时间我刚好不在京城。我亲缘淡漠的生物学上的老父亲病倒了。虽然他身边向来没少过那些莺莺燕燕的，但大病当前，唯一一个能给他签署同意书的竟只有一个我。

　　医院冰冷的光打在尹智面庞，看着本就满是病态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苍白。我盯着这副好久不见的面孔，张了张嘴，半天才囫囵出一句关心：“老头，好久不见，怎么就快死了呢？”

　　病床上的人脸色臭了几分：“死丫头可真会说话。”

　　我客套着谦辞：“都是您教的好。从小耳濡目染着，很难不成长。”

　　尹智翻了个白眼，颤着手想要按铃，瞧他一副真得要把我赶出去的态度，我沉了语气，闷声问，“你大老远把我从京城叫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我被赶出去的狼狈样子吗。”

　　“谁让现在这个字只有你能签。”老头无语地回。

　　“呦呵，你这些年莺莺燕燕从没断过吧？居然一直没搞出人命来？看来是身体虚了呀。”我怔忡片刻，嘴上还不饶人。真是让人预料不到，这老东西居然信守了对我妈的承诺，没再要一个孩子。

　　老头嘿了一声就想过来捶我，但身体实在不允许他做出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他急促地仰了下头又倒了下去。看他这副模样，我都有些不忍了，温顺地坐到床侧边的凳子上削起了苹果。

　　他大口地呼吸了两下，迟疑地试探着问：“你最近和你妈还有联系吗？”

　　我懂了，人一老就容易怀念青春。旧欢新梦里，闲处却思量。只可惜得让他失望了。“席女士自两年前和那外国小鲜肉恋爱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十月怀胎生下的美丽女儿，朋友圈也已经八百年未曾更新了。”

　　“哦。”尹智应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了，我见他这副模样反而想笑，现在倒是当上情种了？在席女士怀我的时候毫无顾忌的孕期出轨，被席女士起诉离婚也是他活该的。

　　“你那画我裱好后放在画室了，这次回去你就可以带走了。”老头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跳转了话题。

　　“先放这吧，我目前没地方放。”

　　尹智皱眉，“给你打的钱怎么不用？在学校跟前买个房子不是方便些吗？”

　　瞧瞧，多大的口气，京城的房子，他说出来就像买个烤红薯一样简单。我低笑一声，随口呛道：“不想用你的钱。”虽然我其实每个月都从那张卡里划出来五千。

　　老头一脸无语地说：“这是最笨的做法，钱本身是没有错的，你又何必迁怒于它，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说得很对，但当了这么多年普通人，五千对我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段时间你就在留在这儿多陪陪我吧，也让我在临死前享受一下迟来的天伦之乐。”见我半晌不吱声，尹智柔和了表情，软着语气对我说道。

　　“......那怎么不去京城看病，也不耽误我的学业，我可只请了一个周的假。”

　　尹智蹙着眉头，“你们院长是谁？我给他打个电话。”

　　“尹大画家，你快消停点儿吧。再把我给打成关系户了，我这么多年不是白努力了。”再说了，我还得回去追江亭呢。与此相比，我和尹智本就寡淡的亲情可谓是不值一提。我的不乐意似乎表现的太明显了，老头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我放下手中的刀，说了声再见准备离开。

　　“这段时间你住哪？”

　　“找个离这儿近的酒店吧。”说着我就在手机上翻找了起来。

　　“回来了就回家住。”

　　“那可不是我的家，这世上哪有一次都没去过的家。”我对尹智笑笑，“我也不想见到比我大不了几岁的‘阿姨’了。”说完我就立刻转了身，眼眶热热的，但还好泪水没掉下来，这情绪来得急，我差点没遮掩住。要是在尹智面前为这事儿哭出来，我能鄙视死我自己。

　　老头在我身后喃喃道：“你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我急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只觉得讽刺。我可能还没有和从小不被亲爹亲妈喜爱，被保姆带大的生活和解，但我已经过了最需要这段话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