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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沈越埋头冲进了雨里。
      被雷声惊醒的忍冬一推开门便看见他钻入大雨之中的身影,急得大喊:“越哥儿,你上哪儿去!越哥儿,你等等我!”
      西边的棚户区被大雨冲塌近半,场面惊人。沈越冒雨赶到时,整个棚户区的人几乎都跑到了外面,没来得跑的多半都被压在了塌掉的房子下面。
      “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啊!谁来救救他!”
      “爹!娘!你们在哪儿!”
      “我的儿啊!”
      雨声,雷声,还有大家的哭喊求救声,混杂在这个漫天的雨夜里,让站在人群之中的沈越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与茫然。
      当他看到不少人已经冲向倒下的棚房准备救出被压在里头的人,下意识地跟着往前跑去,只是下一秒就被一只手给狠狠拉住了,“越哥儿,你怎么连把伞都不撑就跑出来了,忍冬呢!”
      沈越回头一看,看到了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里正戴荣生,说话的同时正一脸厉色地看着他。
      沈越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张了口正要说什么,忍冬的声音在这时钻进了他们之间,“越哥儿,我可算找着你了!快,快把帽子和蓑衣穿上,可别淋雨淋生病了!”
      忍冬说着冲了上来将手里的斗笠直接戴在早被雨淋湿透的沈越脑袋上,紧接着又往他身上披上蓑衣。
      里正这才松开了拽住沈越的那只手,他对忍冬:“忍冬,看紧越哥儿,别让他乱跑!”
      忍冬赶紧应道:“放心吧,里正,我一定看紧他!”
      里正交代完又看了一眼沈越,这才往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对周遭每个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能干活的都给我动起来,动不了的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躲一躲,别杵在这碍手碍脚的!你们几个,过来,先把这几块板子给我掀开,快!”
      但没有一个人肯走,大家都自发地上前去帮忙,再难过再害怕也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只想救出被埋在房子底下的所有人。
      沈越穿戴好蓑衣后便一声不吭地往坍塌的地方走去。
      “越哥儿!”
      忍冬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他,可当沈越回头无声地看他一眼后,忍冬只能无奈地松了手,并同他一道去救被埋在房子下头的人。
      雨还在下,雷声不时在身边炸响,但大家已经顾不上害怕,一心一意只想救出所有人,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人从镇子的四面八方赶来,纷纷加入了这场拯救的行动中。
      沈越甚至还看到了大虎和大河,不仅如此,张奇张怜兄妹也都来了。
      新的织坊和木工坊建起来后,大虎和大河一家,及张氏兄妹等人都搬到员工宿舍去住了,因此这次他们并没有受到影响。
      好就好在,棚户区的搭建之物多是破木板和茅草,少有砖石,虽然容易垮塌,但杀伤力却不高,只要救得及时,被压在下头的人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而且,因为之前水位下位被淹没的土地再次出现,好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返乡谋生,加之不少人还在墨龙河工地处尚未赶回来,因此住在棚户区里的人并不多,被压在房子下头的人也不多。
      众志成城,天亮的时候,被压在破木板房底下的四十六人皆被救了出来。
      但灾民房这边的房子已经垮塌近半,还没塌的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基本不能住人,哪怕能住也极其不安全,毕竟雨还在下,哪怕这会儿雨势小了些,但这种汲汲可危的破木板房子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雨水冲塌。
      这时沈越同里正道:“里正,让他们去镇子外头的织坊和木工坊里暂且住下吧,那里地方大,能住不少人,且员工宿舍目前尚末住满,也能住一些人。大家都淋了一晚上的雨,得赶紧安顿下来,我方才已经叫人回去熬煮姜汤,他们过去就能喝上。还有就是,姜汤可能还不够保险,不知道镇上的防疫药材还有没有,若有的话还需尽快煮上。很多事儿都是预防为上,真等疫病出现再去治就迟了。”
      看着又老了几岁的里正叹息一声,道:“这么多人无处可去,怎么可让越哥儿你一个人承担。发生这等事,想来学馆需得闭馆些日子,不若分一部分人去祠堂里头住下吧。”
      沈越想了想,点头道:“我听您的。”
      事情一谈妥,沈越马上便安排下去了,分出一部分人去祠堂里住,剩下的则暂且住到织坊和木工坊里。
      沈越原是想跟过去,但给忍冬一把拉住了,“越哥儿,这些事儿你交代下去就行了。不论是张夫子还是怜姑娘,便是大虎大河,哪个办事出过差错?再说了,你顾着别人的时候能不能顾一顾自己,你穿一身湿衣服淋一晚上雨了,你真觉得你是神仙不会生病啊?反正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你得听我的,赶紧回官邸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泡一泡澡,若你生病了,等二爷回来我如何同他交代?”
      “关温酌什么事儿啊。”
      沈越嘴里这般应着,但人还是乖乖地任由忍冬带着往前走。
      可能真是穿着湿衣裳捂了一晚上,又淋了一晚上的雨,沈越这会儿真觉得脑袋有些发懵,他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再撑下去真要病了才这般乖巧听话的。
      回去后,将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整个人泡入热水里后,沈越才觉得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忍冬说要给他擦背,他还将人打发出去了,“你也是淋一晚上的雨了,赶紧换身衣裳泡个澡,你可别病了,这年头哪怕是个小小的感冒都能要人命啊。”
      “那我出去了,越哥儿有事叫我一声就行。”
      “知道了,你快去吧。”
      忍冬听不懂什么是感冒,但猜得出来是什么疾病,见他确是不需要自己伺候这才退了出去。
      沈越泡完澡又喝了碗姜汤,缓了缓,觉得身体无恙后便带着同样收拾整齐的忍冬撑着雨伞走出了官邸。
      沈越前脚刚迈入织坊的大门,外头那看着快要停了的雨又开始哗哗越下越大。
      沈越收起伞往外头看了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忍冬同他一样往外头看去,忍不住道:“这天是漏了吗?怎么雨下个没完了?”
      沈越没说什么,收起伞后往屋里走去。
      收回来的羊毛需要清洗,浸染,晾晒和烘干,所需的空间就不会小,仅是占地面积就当相于现代的一个小一些的体育馆了,用来临时安置这么多人倒也合适。
      沈越来时,张怜等人已经将住进来的人安排得差不多了,往地上铺些干草破布,就相当于一张床,大家挤在一块,勉强也能住下。
      姜汤已经分发下去,张怜还叫人不停烧水,然后让大家轮流去员工宿舍的浴房里头冲一冲澡袪袪寒,还帮着将大家换下来的湿衣裳挂以烘干房里头烘一烘,外头烧水,里头的温度一起来,正好适合烘干衣物。
      曾被压在房子底下的那些人救出来后身体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张怜也安排了人帮他们处理伤势。
      张怜与柳叶冯兰兰等负责织坊这处,张奇与大虎大河则负责木匠坊,一样乱中有序,安排得妥妥当当。
      沈越看了一圈,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至少大家住在他这儿暂时是出不了什么差错了。
      至于祠堂那块,则就由里正来负责和安排,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但沈越的一颗心放得有些早了,他这边正想找人去问里正何时发放防疫汤药时,住人最多的那间屋子突然就闹了起来。
      沈越过去一看,便见一个抱着个五六岁孩子的老人在破口大骂:“我孙儿的腿被塌下的房子砸断了,他这一辈子完了,完了!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硬要去动墨龙河,惹了龙怒,才会降下此等天罚!这可是几十年都不曾见过的大雨啊,还在下,还在下,这便是龙怒!你们惹了龙怒,却累得我孙儿断掉一条腿,你们赔我孙儿一条腿,你们陪我孙儿一条腿!”
      被老者抱在怀中的孩子双手紧拽祖父的衣襟,不知是惧还是疼,正咧开嘴巴号啕大哭。
      老人这么一骂,原本还算平静的人群里纷纷传来了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还下了这么久,这会儿都没停。”
      “咱们住的那地方,一塌就是一大片,这也从未有过。”
      “以往只是修堤筑坝,今年在墨龙河两旁挖了这么多水渠河沟,该不会真是动到了龙神身上,让龙神震怒才会如此吧。”
      “以往只要下雨两岸就会被淹,这次雨下这么大,该不会连镇子都要淹过去了吧。”
      一些念头只要一起,就如星火燎原再难制止。
      大家的交谈声哭泣声越来越大,沈越站在其中,只觉得脑袋和耳朵都是嗡嗡的。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从外头跑了进来,冲着屋里头的人喊道:“山塌了,通向墨龙河的那条路被塌下来的山拦住了,现在过不去也回不来了!”
      这个事儿一传到大家耳朵里,本来就开始躁动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
      “天罚!”
      “龙怒,是龙怒!”
      “天,我儿还在墨龙河工地上,他不会被水冲走了吧,我的儿啊!”
      “我们真的引来了龙怒——”
      “龙神饶命,龙神饶命!”
      “我们错了,放过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屋里的人纷纷跪下,朝着屋外的方向求神拜佛,仿佛天上真有一条墨龙正透过沉沉的云层冰冷无情地注视着他们。
      沈越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顿时涌上一腔无言的悲哀。
      沈越站在人群中间,忍着发涨的脑袋叫来张怜:“怜姑娘,这里的事儿就有劳你来处理了。我有事要去祠堂一趟。”
      张怜道:“放心吧,越哥儿,这儿有我们在,定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便交给你了。”
      沈越说完便举起伞冲进了雨幕之中,一脸担忧的忍冬匆匆跟上他。
      沈越顶着大雨步履匆匆穿过大街小巷,来到镇子另一头的祠堂,只这么一会儿,他下半身以下就已然湿透,跟刚从水里钻出来的差不多,不久前才换上的干净衣裳已经完全废了。
      忍冬一直紧跟在他后头,衣裳也没好到哪儿去。
      忍冬还不停在后头劝他:“越哥儿,你别担心,二爷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常常同我说二爷很厉害么。既然二爷这么厉害,他定是早有对策,墨龙河这会儿已经通了渠,定是淹不起来。”
      沈越的脸这会儿隐隐有些泛白,他的嘴唇紧紧抿起,已经不见往日的半点笑意。
      沈越刚走到祠堂的台阶下,便见里正戴荣生带着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里正一见他顿时一脸惊讶:“越哥儿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做什么,这儿我都安置好了,哪儿还用得上你来忙活!”
      沈越上去便道:“里正,我听人说通向墨龙河的那条路让塌下的山给堵住了。”
      里正一听,皱着眉道:“我也是刚听说这事儿,正打算叫人去看看。越哥儿你不必担心,温大人行事向来稳妥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越哥儿你且回去等着,等有消息了我就派人去通知你。”
      忍冬也在一旁劝他:“越哥儿咱们回官邸里头等着吧,二爷不是一有什么事儿就会往官邸传消息么,你回去说不得还能等到二爷传回来的信儿呢。”
      沈越往忍冬那边看过去,过了一会儿才道:“好,那我先回去。”
      里正这才道:“对,赶紧回去,别在外头淋雨了,不然真要生病了。”
      忍冬见沈越嘴上说回去,人却一直没动,索性一把拉住他,拽着他往回走。
      一回到官邸的客房中,忍冬把门一关便半沈越身上的湿衣服给脱了换上一件干净的,又去厨房端了两碗姜汤,一人一碗这么灌下去。
      沈越食之无味地往下吞咽姜汤,过一会儿他想起什么,道:“忍冬,同方呢,他是不是还在砖场?他不是经常给二爷传消息么,你让人去问他,能不能给二爷传个消息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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