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咒高dk中左右为难》祝元

4、胆小鬼

　　五条悟一手撑着门框，身子前倾，探进房间内，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透明的塑料袋挂在他臂弯里，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目光古怪地看着眼前明明都坐在地上、但是中间的距离却足以塞下房间内所有软垫的两个人，纳罕地问：“你们也吵架了？”

　　心虚的二人异口同声地否认：“没有！”

　　两道不同的声线铿锵有力、无比坚定，甚至在狭窄的房间里荡出回音。

　　加茂杏奈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两道目光在相撞的间又飞快地移开，故作镇定地齐齐看向五条悟。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些，加茂杏奈还像平时那样呛了五条悟一句：“五条，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幼稚啊？”

　　“这么说的人才幼稚吧？幼——稚——鬼——”白发少年拖长声音反击。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两人中间坐下，取出袋子里的冰棍往二人脸上怼：“快吃快吃！我才买回来的，一会儿化了。”

　　夏油杰沉默，他头一回没有劝五条悟不要和同期起冲突，也没有说“开玩笑要适度”的劝告，在接过冰棍后就沉默地转身去写报告了。

　　而黑发少女既没有对五条悟这样冒犯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臭着脸把冰棍砸在五条悟的脑袋上。她只是眼疾手快拦住即将戳到自己脸上的冰棍，默默撕开包装纸，小小咬了一口，随后被冰棍冰得呲牙咧嘴，又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全程都没有朝五条悟或是夏油杰投去任何一瞥。

　　戴着墨镜的白发少年左看看右看看，若有所思地拆开又一根巧克力味冰棍往自己嘴里送，咬得嘎嘣脆。

　　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房间门没关，热风一股脑地往屋子里灌，和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碰撞，互不相让。

　　冰棍化得很快，很快就化成水顺着加茂杏奈的指缝往下流。

　　她像是没有感觉到滴下来的水渍，维持着盯着冰棍出神的姿势没有动。

　　五条悟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咽下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丢开手里的木棍，伸手抽了一张纸递给加茂杏奈，非常不屑地“啧”了一声，自以为已经看穿真相，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你们就是吵架了！居然都不敢承认吗？真是两个胆、小、鬼啊。”

　　听到这句话，目光黏在冰棍上的加茂杏奈忽然眉头一皱，猛地转头看向他，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

　　一直被无视的五条悟终于得到回应，显得更来劲儿了，他双手插兜，微微弯腰凑过来，专心致志地和她对视，期待着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隔着完全不透光的黑色墨镜，加茂杏奈看不清那双蓝色眼睛，只觉得刚才的尴尬和不知所措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烦躁，就连手心都变得黏腻。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于是，她拿出了平时和五条悟斗嘴的架势，理所当然地发泄心中不满：“怎么那么多废话啊五条悟，进房间都不知道关门吗？热死了！”

　　白发少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微笑，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非但没有生气，还强行把纸塞进加茂杏奈手里，随后乖乖站起来去关门——以站在原地抬脚踢门的方式关门。

　　随着咔哒的关门声响起，热风被彻底隔绝在屋外。

　　紧接着，五条悟又重新挤进夏油杰和加茂杏奈中间坐下，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自顾自地用正常分贝讲在场另一个人的坏话：“杏奈是这种讨人厌的性格啦，杰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何必和她吵架嘛。”

　　他白色的睫毛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在说话时，睫毛不自觉地轻轻颤动，牵动蓝色眼眸里的不规则阴翳。

　　拜五条悟那张讨人厌的嘴所赐，就算他长得再帅气，也只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轮得到你这么和杰说我坏话吗？”加茂杏奈恶狠狠地说。

　　拜托，杰是她的男朋友诶！怎么可能听五条悟这个混蛋乱说啊！

　　五条悟做了个鬼脸，用他最擅长的那种欠揍的音调说：“不然还有谁能说啊？毕竟杰是我的挚友诶。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杏奈——”

　　他把加茂杏奈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

　　眼看黑发少女就要炸毛暴起，夏油杰放下手里的笔，将写完的报告推到一旁，转身、抬手，隔开斗嘴的两人，很无奈地说：“悟，适可而止吧。”

　　“你怎么不让杏奈适可而止啊？”五条悟挑眉，反问道。

　　“毕竟是你有错啊，悟。”

　　夏油杰说完，确定好友不会再突然说出些挑衅的话来，才扭头看向加茂杏奈，语调更加柔和，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扩大了些许：“杏奈，还是很生气的话，我再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降降温好吗？”

　　黑发少女和那双紫色眼睛对视，蓦地想起刚才被五条悟开门打断的动作。

　　她甚至能清晰地在脑海中翻找出那一瞬的画面——紫色眼眸里属于自己的模糊倒影、对方眼皮上细细的皮肤纹路走势、以及杰身上很淡很淡的橘子味沐浴露的味道……

　　双颊忽然涌上陌生的热意，加茂杏奈咬了一口冰棍，企图用冰凉的口感给自己降温，又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坐垫往后挪了挪，远离五条悟。

　　三人沉默下来。

　　虽然没人说话，但还是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空气里流动的不大友好的情绪。

　　“报告已经写完了。”素来善解人意的夏油杰立刻将报告纸递向加茂杏奈，找了个合情合理、又能顺利解决眼下僵持的理由，“可以拜托杏奈把这两份报告交给夜蛾老师吗？”

　　他朝加茂杏奈眨了下眼睛。

　　“好吧。”加茂杏奈顺着这个台阶下，接过报告纸，站起身朝外走，“那你们慢慢玩。”

　　反正独处已经被五条悟破坏了，这人一旦来了也不会轻易离开，那她干脆回去补觉好了。

　　回应她的是夏油杰温柔的道别和五条悟手机里传出来的游戏击杀声。

　　在她即将开门的前一秒，五条悟的手机音量忽然变大，甚至算得上震耳欲聋，游戏里的小人哀嚎一声，随后响起响亮的胜利提示音。

　　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加茂杏奈脚下步子一顿，深吸一口气，把门把手当作五条悟的头狠狠往下拧，迫不及待地推门走出去，免得自己忍不住冲回去和五条悟再吵一架。

　　迎着滚烫的阳光和炎热的夏风，她飞快地跑到隔壁教学楼去把报告交给班主任夜蛾正道，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开空调、拉窗帘、换衣服、上床睡觉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闭上眼，却罕见的没有睡意。

　　她再次回想起那双温柔的紫色眼睛。

　　极薄的眼皮把一切锋芒都掩藏起来，温和的、轻如薄纱的紫色像是有魔力一般，在对视的瞬间化作漩涡将人吸进去。

　　在这样的暑热里，一切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黑发少女维持着闭眼平躺的动作，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奇怪诶，之前怎么没察觉这一点……

　　或者说，以前的夏油杰根本不是这样的吧？

　　虽然以前和夏油杰相处时，他也一贯是温柔体贴的模样，但是在确定关系之前，他们其实很少有长时间的对视。

　　在之前每一次相处中，夏油杰会很熟练地控制对视的时间，在恰当的时机移开视线、开启新的话题，不让短暂的沉默滋生窘态。

　　因此，她也没有机会好好地看一看那双紫色眼睛。

　　反正现在睡不着，加茂杏奈干脆翻身坐起来，摁亮手机屏幕，点开夏油杰的聊天框，百般无聊地向下划拉，翻看聊天记录。

　　她和夏油杰其实聊得并不多，因此很轻易地就翻到了好几天之前、也就是二人确定关系当天的聊天记录。

　　静谧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对方的眯眼狐狸头像被白色背景衬得格外醒目。

　　【夏油杰：杏奈，今天下午有空吗？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消息上方还有一小行灰色的日期：【2006/6/10】。

　　就是在那天，夏油杰当面和她提出了“通过比五条悟先一步谈恋爱的方法，从某种层面上赢过他”这个建议，并且很有分寸地表示：“我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个方法，并没有想要杏奈选择我谈恋爱的意思，无论杏奈打算怎么做，我都会选择支持的。”

　　但凡这番话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加茂杏奈都会认为这是在欲情故纵。

　　可是说这话的是夏油杰。

　　是那个最体贴、最温柔、从来不让话落地的夏油杰。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阴谋论，坚定地认为夏油杰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并在认真思考比较之后向夏油杰发出邀请：“既然这样，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毕竟她的朋友圈子就局限在咒术高专里，而咒术高专的四位男生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夏油杰。这样看，选择夏油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不过，说出这么直白的问话还是令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假装摆弄自己的袖子，顺势低下头，回避夏油杰的视线。

　　也因此错过了夏油杰狭长的狐狸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

　　两人站在宿舍楼底的树下，借茂密的树叶遮阴，也借喧闹的蝉鸣掩盖不明原因加快的心跳声。

　　就在加茂杏奈准备细数自己袖子上的纹路有多少条，以此来缓解紧张心情时，她听见眼前人用无比轻松的寻常语气答道：“好啊，杏奈会选我，我很高兴。”

　　听到这样肯定的答话，她立刻放松下来，很高兴地抬起头，和对方对视，弯起眼睛笑起来：“毕竟在我认识的男生里，最喜欢的就是杰嘛！”

　　黑发少年闻言，有些无措地捂了下额头，额前垂下的那撮刘海被撩起，又迅速放下，最后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情绪：“杏奈你忽然这样说，让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能看到向来游刃有余的杰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倒是蛮有成就感的！”她乐不可支，故意打趣道。

　　夏油杰笑着告饶：“外面太热了，既然说定了，那我送你回房间吧？”

　　“好啊，第一次享受男友福利诶？”

　　“原来这也算福利吗？我以为是男友义务。”

　　“不愧是杰啊……说话真的很中听。”

　　就这样，他们正式从朋友关系跨越到了恋人关系。

　　那时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只是为自己并没有被拒绝而暗自庆幸。

　　然而，在几天后的此刻，加茂杏奈回忆起夏油杰答得又快又急的那声“好”，忽然福至心灵，对她和夏油杰的这段关系有了新的定义。

　　她迟疑地皱起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消息看了又看，眼看有个模糊的念头即将破土而出——

　　清脆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加茂杏奈猛地回神，尚且模糊的念头立刻被压进心底，她定睛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五条悟】，毫不犹豫地选择拒接。

　　只停了几秒，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这回来电人是【夏油杰】。

　　总感觉会是五条悟拿杰的手机打过来的……但万一是杰本人呢？

　　为避免错过男友的电话，加茂杏奈纠结一会儿，还是摁下接通键。

　　“喂？杰？”

　　和夏油杰温柔声线截然不同的、相当咋呼、带着气愤的控诉语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好啊，杏奈果然是偷腥猫！居然拒接我的电话，只接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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