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路无归》莫芒

12、第 12 章

　　林子里安静极了。
　　浓密的白雾弥漫在林间。春梓记得今晚分明是来过这里的，但此景却和之前全然不一样——
　　还是一样宽阔的青石板路，但不同的是，之前是平路，现在是一阶一阶的山路。虽然不辨方向，但春梓肯定的是，他们在往山上走。
　　“这条路是安全的。”周卫走在她身边，瞧见她腰间荷包里，发出平稳的光。
　　春梓看着前面长长的送亲队伍，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周卫：“你听说过‘时间之囊’吗？”
　　春梓点头：“《山川经》里有记载，是指时空变成了许多个层叠的口袋，每一个口袋是一个空间，看上去只有一个入口，但走进去完全可能是不同的地方。就像齿轮一样，一定要到特定的卡口想对上才能走通，你是说——这片竹林是一个时间之囊？”
　　“风雨寨这么多年，不见人出、少有人进，璃月说大婚之前，没有人能走出风雨寨，你看着浓密的雾——”周卫深呼一口气，湿润的空气浸入肺里，“以及刚刚我们在这里面走了许久的迷宫，我的猜想不会错。”
　　“可璃月真的会让我们走吗？”春梓有些担心。
　　这时，璃月的座轿跟了上来。
　　“阿卫是在担忧吗？”璃月慢悠悠地开口。她盘腿端坐，露出修长的脖子和优美的下颌线，目视前方，神情一片悠然自得。
　　“担忧？有何可担忧？”周卫答。
　　“这是我第一次送亲，”璃月笑道，“可不知为何，这一幕坐轿子的情景让我感到似曾相似。”她蹙了蹙眉，“但我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坐过这样悠闲的娇子。”她面露好奇之色，“听说在你们旬州，轿子是有盖的，像个小小的房子一样，是这样的吗？”
　　周卫道：“是的。”
　　“娶亲的时候，新娘不会像我们这样用纱巾裹起来，而是是坐在轿子里。轿子四面会用红色的幕帘遮住，四个角还会吊着多子多福的绳结，是这样的吗？”
　　周卫只道：“是的。”
　　璃月一愣，笑道：“这都是我想象出来的。这是真的，还是你故意哄我的？”
　　周卫抬起头：“是真的。”
　　璃月捂嘴笑起来：“阿卫，你和那些粗鲁的壮汉不一样。你比他们好玩。”
　　周卫不说话。
　　“我们以前见过吗？我总对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璃月又道。
　　周卫转过脸，不看她，过了片刻问：“我们要走多久？”
　　璃月见他不与她搭话，转过头，轻哼一声：“到时你便知了。”
　　转头的瞬间，她的眼里出现了淡蓝色的光，像暗夜中微弱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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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出现两座巨大巍峨的山脉轮廓。
　　山顶隐入黑暗的天际，就像混沌的世界开的两扇巨门。门洞里隐隐约约闪动着粼粼水光。
　　璃月由侍女牵引着，从轿子踏步而下，对众人说道：“这两道像刀片一样的高山，叫旱夔门。传说过它高十万八千丈、深十万八千丈，插入天庭、深入地狱，山里住着守卫的神兵，斩杀任何对神灵有不敬心思的人。眼前这片水，叫仙泉池，是神灵沐浴的场所，”璃月悠悠然瞧了周卫一眼，“只有淌过仙泉池、进入了旱夔门，我们才真正进入了神灵的地域。”
　　话音刚落，队伍里响起了嘶哑的歌声——年迈的巫妈唱起了送亲的长调。声音传入旱夔门内，在幽深的夜晚激起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饶是走镖不少汉子，手臂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长调声中，璃月赤脚走到仙泉边，巫妈递上一把镶满红色宝石的银制匕首。璃月用匕首在手腕轻轻一划，伸长手臂，鲜血立刻滴入泛着白汽的仙泉。
　　仙泉如同发生某种反应，整潭水剧烈地沸腾起来，发出激烈的震荡，紧接着，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将潭水分到两边，河床中间冒起来一条干燥乌黑的石板桥。
　　石桥是通向旱夔门的唯一途径。
　　“走吧，阿勇。”璃月像拍宠物一般，拍了拍阿勇坚硬粗糙的外皮，“带着我们镖队的汉子，走完这最后一程送亲队伍。”
　　“你不去吗？”周卫皱眉问道。
　　璃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当然要去，不过走在你们后面。”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废话，”璃月调皮地吐了个舌头，催促道，“快点啦，阿卫你们送完这个亲，就可以离开风雨寨啦。”
　　阿勇像是听懂了璃月的话，扭过头来，猩红的眼睛盯着镖队的人，像是一种胁迫。
　　周卫看了一眼春梓。春梓手中紧紧拽着荷包，荷包的光芒强弱随她转动方向而变化，当光的亮度最亮、跳跃最为频繁时，她抬起头——
　　正是前方那道旱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