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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相互扶持的第二十三天 ...

  •   因着外祖的突然到来,夫妻俩只得将留着明日要吃的菜赶忙在晚上处理。

      王家外祖也不见生,他吩咐随侍的仆人自行去安置,他则牵着昭哥儿看着崔恒他们干起活来。

      自家这外孙,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如今剖虾劈蟹,做起来倒是井井有条。

      他低头套话曾孙:“昭哥儿,你爹做的饭好吃吗?”

      昭哥儿点点头,答道:“好吃,娘做的也好吃。”

      王家外祖心中有了数,看来修年除了做些杂务,竟连庖厨之事也有所涉猎,也好,起码能糊弄住自己的嘴巴。

      晚膳一家人准备了虾蟹煲,莲藕排骨汤,又就着卤水卤了些素菜。

      看着姜蓉弯腰在院中扯菜,王家外祖连忙喊住她:“够了够了,修年媳妇,我这老头子吃不了多少。”

      “外祖,招待不周,请您见谅才是。”

      热气腾腾的干锅虾蟹煲出锅,透过这朦胧的白雾,王家外祖笑看着这一家人各司其职,为他忙碌地准备这场接风宴。

      他这辈子,倒是第一次吃晚辈亲手做的宴席。

      他乐呵地拉着昭哥儿坐下,也笑着对正在忙的夫妻俩招了招手:“快坐下罢,忙了一天了。”

      崔恒给他斟酒一杯,方拉着姜蓉入座。

      外祖夹了一只虾,细细品尝。

      良久,他抬头看向尚未动筷的三人:“快吃吧,冬日菜易凉。”

      一家人这才安安静静吃起饭来,看外孙又是这副闷不做声的动静,他笑道:“怎么?往常你们一家子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崔恒一怔,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在他家好似已形同虚设。

      “外祖说笑。”崔恒忙恭声回应。

      一桌人这才有说有笑地聊起天来。

      “今儿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生活过得如何,现在一看,每日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屋可住,我已心满意足。”

      “不过。”他语气一顿,问崔恒,“修年,落到如今地步,可后悔?”

      崔恒手中动作迟疑,他看了眼家人,回答却与往日不同:“于公,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于私,修年的确愧待家人。”

      “好,是我王朝安的好孙儿。”

      他举起酒杯,仰头与崔恒同饮。

      “自古忠义难两全,咱们也是无奈.....”他出声安抚外孙。

      酒足饭饱之际,话题逐渐聊开,外祖也将来意吐明:“现在汴京乱成了一锅粥,你呀,暂时回不去也是好事。”

      他拍了拍自己,笑道:“我老头子早已致仕,如今也该颐养天年,享受含饴弄孙的快乐咯!”

      “外祖此来青州,若是愿意久住家中,便是我们的福气。”姜蓉开口,相邀外祖留下。

      “哈哈!修年媳妇这话正合我意。”有人送梯子上门,外祖自然顺坡下驴。

      两人如何不知,以外祖的地位,便是要修养,他找个山清水秀离汴京又近的地方便可。可他拖着年迈的身躯,奔波千里赶来,不是为了照拂崔恒,还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恩情,两人自需铭记在心,只是家中的确敝塞,姜蓉想,或许,他们该多盖两间屋子。

      反正现在一家子都不需出门,前几个月,靠着食堂,卤味,还有崔恒补习所得,两人一共攒下四十二贯钱。

      现在村里人都在家准备过年,喊上一些人帮忙,砖瓦那些他们自己去城里买,开春时应当差不多能建好。

      王家外祖本想着,在村里随意找块地建个小院,既然外孙媳妇不嫌弃,那他便将这建房的钱给他们,让他的小曾孙也能过得舒坦点。

      饮啖醉饱,外祖牵着昭哥儿在院中消食,看着慢悠悠走出来的飞虎,他诧异道:“哟,这老伙计几时也来到了青州?”

      昭哥儿弯腰摸了摸飞虎的头:“几月前,突然被人送到村里来的。只可惜。”

      他话并未说完,王家外祖也知,飞虎老态毕现,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这样一只狗儿,活上十几年,已是高寿。

      他温声安抚昭哥儿:“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飞虎到这个年纪,怕是相当于耄耋老人了,若是走了,也算得上喜丧。再过些年,曾祖也会去世啰。”

      昭哥儿抿了抿唇,眼眶通红,拉住曾祖的手不禁微微用力。他舍不得飞虎,也舍不得曾祖,但他知道,曾祖说的是实话。生老病死,如同日升月落,昼夜交替,春夏秋冬,四时变化,是谁也逃不脱的规律。

      便是官家,不也饱受病痛折磨,让三皇子监了国,才让他们一家招致如此大祸。

      长大?是不是就意味着要不停地面对离别,无论是翠雯姐姐、周嬷嬷他们的生离,还是近在眼前的死别。

      两人谈话的间隙,飞虎慢悠悠走回房内,又挨着火炉躺下睡下,而活泼的赛虎,只是静静守在它旁边,甩着尾巴看着它。

      昭哥儿长叹一口气,他第一次,不想那么快长大了。

      待夫妻俩打扫干净灶房出来,就见这祖孙两看着外面的天在神游。

      两人打好热水,安顿好这一老一小,这才开始商讨起明儿建房要准备的事宜来。

      翌日一早,他们尚未来得及出门,姜家的院门又被咚咚敲响。

      “是谁?”

      “杜夫子!”

      听得回答,姜蓉忙前去开门。

      一开门,外面便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杜夫子,徐夫子,张夫子,山长,还有垂首挤在最后面的柳善、吕北望,张乔山等人。

      这些学子都是曾在崔恒这补习过功课,姜蓉突然猜到山长他们的来意。

      只是不知,这来意到底是好是坏?

      昭哥儿在房中也听得动静,他想要出门,却被曾祖拉住。

      两人对视一眼,昭哥儿只得贴着窗户,偷听外面的动静。

      奈何他爹娘与夫子们寒暄几句后,便将人请进了堂屋,昭哥儿听到一半就没了声响。

      堂屋中。

      姜蓉去灶房寻水沏茶,崔恒则与山长聊起天来。

      等她提着热水进门,便听到山长想聘崔恒年后去书院当夫子。

      书院能容纳妻儿便足矣,崔恒自知他身上情况复杂,意恐书院受他牵连,忙出声谦辞:“承蒙山长看重,只是我一谪官,恐难担此重任,还是请您另请高明吧!”

      “哎。”山长拉住崔恒,笑道:“崔大人勿要自谦。”

      说罢,他一挥手,柳师兄等人踱步上前行礼。

      “你看,这几个学子,你教得多好,他们经你指点,成绩不说一日千里,那也称得上一句进步显著。若有你加入,我们松风学院便如虎添翼,竿头日上,节节攀升。”山长没说的是,最开始,他们都怀疑那些学子舞弊,可那柳善,接连两场考试下来,成绩不降反升,这说明他脑中确实有些存货。

      他们便惊讶起来,一向成绩平平的他,到底是如何突飞猛进的?待听到其中有崔恒的手笔,山长觉得,这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将来,他们若于科考一道有所成就,定然不忘你的桃李之恩。”

      看山长好话说尽,崔恒轻叹一声,请众人回避,留下他与山长密谈。

      “山长难道不怕受我这罪臣牵连?”现在人少,他也只得与他开门见山。

      “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那些人还真能一手遮天不成,我们书院与崔大人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之有?”

      见山长正气凛然,意有所指,崔恒实在怕他意气用事:“可是山长,汴京官场水深,崔某实在忧心。”

      “崔大人不必多言。”山长打断他的话,笃然道,“今日过来,乃是我们书院夫子集体商议所定。至于科考一途,本就各凭本事,若有贼子想在其中耍阴损花招,我们书院定当举全院之力,也要分他个是非黑白,争得个天理昭昭,公正无私的结果。”

      山长的话,铿锵有力,如同耀耀玉石重重砸落在崔恒心间。

      这是自流放青州以来,他第一次在文人士子身上看到他所信仰,所坚守的节节风骨。崔恒瞳孔一震,山长清瘦的身躯,在这一刻,俨然似傲雪寒松,亦似坚韧劲竹,瞬间变得高大起来。

      他的话语,更胜三月温暖春风,抚慰,唤醒了他沉寂多时的心。

      原来,这世上依旧有人坚守正义,不畏强权。

      崔恒再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灵魂共鸣的同行者。

      “更何况。”山长抚须轻笑,“崔大人之前政绩,我们也早有耳闻,实在是令我等肃然起敬,仰之弥高。”

      话到如此地步,山长的诚意已昭然若揭,再看山长希冀的眼神,崔恒坚定地颔首应诺。

      “好。”

      姜蓉不知崔恒与山长聊了什么,只知出来时,两人皆眉眼含笑,相谈甚欢,而崔恒也定下了年后进松风书院教书的差事。

      这下,柳师兄不待崔恒进书院,便已提前喊上先生,师母。

      此时,外祖带着昭哥儿慢悠悠出门,姜蓉见状,温声同众人介绍外祖身份。

      双方寒暄一番后,外祖请山长他们留下用膳,却被他们连连推辞。

      夫妻俩对视一眼,崔恒接着开口挽留。

      最终山长他们还是留了下来,夫妻俩拜托外祖待客,他们则去村中找人搬运建材,再顺道买了只鸡,提了条鱼回来。

      昨日的蟹和肉还有得剩,再添个冬笋腊肉做个古董羹,择一些青菜边吃边煮,今日也能勉勉强强凑上一桌待客菜。

      夫妻俩请来李婶帮忙,总算在午膳时分将一桌菜端上桌。

      待送走山长他们,姜蓉才从崔恒口中得知外祖从汴京带来的消息。

      官家据说身子大好,已夺了三皇子的摄政之权,现在朝中三皇子一派都夹着尾巴做人。少了那爱结党营私的钻营者冒头,一时间,朝堂风气都肃清三分。

      几日后,杨相的回信也验证了这个消息,他在信中称,崔恒的谢意秦太尉已收到,同为变法阵营,他冒险为崔恒说情也是为了变法着想,还请他勿要在意。

      果真是个老狐狸,现在他明面上并未站队三皇子,那该如何抓到他的把柄呢?姜蓉撑脸深思。

      “哎!”她长叹一口气,要是她现在在汴京就好了,若三皇子果真失势,那她便有一妙计离间两人,让他们狗咬狗去。

      崔恒刚从外头监工回来,进门便见夫人唉声叹气,不由好奇问道:“夫人何事忧愁?”

      姜蓉看他一眼,方在他耳边小声说起秦太尉之事。

      汴京之事,崔恒确实暂时无法插手,但他想,应当可以另辟蹊径,遂开口劝慰姜蓉:“夫人莫要担忧,我去试试别的办法。”

      当年与他一同查探不眠山密案的除了高勘,还有一人,他的同窗,唐之尧。

      随着年节将近,村中愈发热闹,姜家小院的新房子地基也已打好。

      只可惜,最近又下了一场雪,只得被迫停了几日工。

      眼见着外祖带来的仆从无处安置,只得在村中找人租了个荒屋住,姜蓉只得给村人加些工钱,请他们在晴日多多赶工,尽量在年前建好一间房才好。

      得了翻倍的工钱,每日又有鱼有肉,吃得比过年还要好,这干起活来,也是格外有劲,七八个人同时开工,在腊月廿八这日,一间新房终于上梁盖瓦落成。

      为消兴灾,也为凑个热闹,姜蓉还是买来许多糖果和糕点,从新房屋顶撒下,供村民接喜分食。

      看着许多小儿身形灵活地穿插在大人留下的缝隙中,一个个动作利落拾取地上的糖果。昭哥儿这才反应过来,他爹娘好似从未短缺过他什么。

      就连小伙伴最爱的糖果,他也兴致缺缺,尝了一两颗后便不再馋着惦着。

      但看着别人因他家建新房而开心,他心中也舒畅起来。

      “娘!”他拉了拉姜蓉的手,倾向姜蓉小声说道:“昭哥儿好爱你啊。”

      “娘也爱你。”姜蓉塞了一颗油纸包裹的糖果进儿子手心,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昭哥儿将这颗糖小心地藏进袖中,等人散去,他回房将它收进自己的小百宝箱。

      娘给他的糖,他除了偶尔吃上几颗,大部分都攒在这呢。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罐子糖,昭哥儿心满意足,窃笑出声。

      这个新年,因着有了外祖的加入,姜蓉与崔恒倒是收了一笔压岁钱。

      拆开红封,里面的金额让两人诧异,外祖这是,将建房的钱补给了他们?长者赐,不可辞。崔恒劝说姜蓉,外祖有钱得很,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不过毛毛雨,让她坦然收下。

      姜蓉睨他一眼,这人,脸皮倒是愈发厚了。

      两人这年本想低调度过,可外祖到来,也不好怠慢长辈,崔恒去到城中,喊人拖上了两桶烟花回来。

      岁序更新,一元复始。

      在新旧相交之际,崔恒引燃烟花。

      空中顿时传来阵阵破空巨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五彩斑斓,极尽灿烂的绚丽烟花。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得邻人纷纷出门观看,这不进城就有烟花看的好日子,这几十年才遇这一日。

      一家人就在这一片火树银花之中,守完建成三年的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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