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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鬼域7 ...

  •   陈无宁赶到东边地块的时候,天正好下起了雨。

      雨不大,刚好沾湿衣裳的程度,贴着皮肤,湿冷得很。

      他本想捏个诀挡一下,可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怕被发现异样,只好任由雨水打湿衣裳。

      小雨浇不熄爱热闹的一颗心,整个春花镇的百姓基本都来了。他们准备得很是充分,有人戴上斗笠,有人撑起雨伞,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陈无宁奋力拨开人群往里走,在一阵骂骂咧咧的话语里,好不容易挤到了前边。

      眼前是一片覆满黑灰的土地,空中也飘着肉眼可见的尘埃,在雨水冲刷下落到地面,散出一阵怪异的焦糊味。

      陈无宁只觉得眼酸得很,他从小就没哭过,不禁揉了揉,将一双眼睛揉得发红。

      除了满天黑灰,这块地的中间豁开了一条笔直的大裂口,裂口以贯穿的方式将这片土地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块,所有人都站在裂口的一端,另一端没人能跨过去。

      裂口中间有雾气源源不断地漫上来。

      朝下看,更是深不可测。

      陈无宁本能地往前走,十几名官兵正站在裂口边缘查看什么。

      有官兵看见他过来了,立即喝道:“官府办案,无关人员不得靠近!”

      陈无宁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他不怕冷,可此时湿润的衣裳贴着皮肤,竟抽走了浑身热气。他微微颤抖着,任由两条腿带着身体,无知无觉地朝前走。

      那名官兵立即执起长枪对准了他,再次喝道:“快退回去,你想找死么!”

      官兵的枪尖已经杵到陈无宁的心口,可又不是真要杀人,陈无宁没退,执枪的官兵反倒退了几步,偏头朝上级求救:“头儿,有不长眼的要找死!”

      陈无宁伸出一只手,捏起长枪尖,将这名官兵连人带枪甩到了一边,疼得他在地上吱哇乱叫。

      所有官兵都发现了陈无宁,同一时间拿起长枪对准他,又被他的神色吓得不敢上前,任由他走到裂口边缘,一把跪了下来。

      一个多月以前,得知郁夜去了鬼域,陈无宁只觉被五雷轰顶,一时难以承受。池边枯坐时,细细密密的悲伤经流身体的每一处,绵延不绝。

      尽管如此,却始终还抱着一丝他还活着的希望。

      此时,万念俱灰爬满陈无宁的肺腑,把他的希望啃了个一干二净。

      底下看不清任何东西,陈无宁跪趴在裂口边缘盯了一会儿,又缓慢地站起来,一跃身,就要朝下跳去!

      只是他早被身后的官兵盯住了,几人同时扑上来抱住他的腿,直接将半个身子已探进裂口的陈无宁硬拖了回来!

      查案的官兵有几分真本事,在陈无宁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他五花大绑。

      这时,又有一队官兵从人堆里冒出,领头的招呼道:“老郑头,查得怎样啦?”

      那名被称老郑头的领队抱拳回礼道:“老苏,你怎么来了?”

      两人寒喧了几句,大意是管春花镇的县老爷又向邻县借了官兵一起查案,功劳大家一起分之类的。

      来帮忙的老苏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陈无宁,问道:“这人怎么回事,难道已经抓到了纵火凶手?”

      老郑头摇摇头:“不是,此人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疯子,方才要从这儿跳下去,幸亏兄弟们手快,把人拖了回来。”

      老苏惊讶地“咦”了一声:“我听说这块地并无人居住,就算烧了,也烧不着谁家,这疯子要干什么?”

      老郑头看了陈无宁一眼:“不知道,看他这模样,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先搁着不管,带回去问话就是。”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裂口边缘,心里都明白这事很有些棘手。

      如果单纯是场大火,反正一片荒地,烧就烧了,只要最近没人报案,说有家人失踪了之类就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大裂口,什么人有本事造出这样的神迹,如果不是人,那就只能是自然灾害。

      可昨晚根本没感受到地震,问了一圈儿百姓,也都说没有,别的地方也没听说有同样的状况,这就怪了。

      他俩正在盘算从何处入手时,又有一个官兵拨开人群朝这边跑来,他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双手撑着膝盖,断断续续道:“头儿,不好了,有杀人犯往这边来了!”

      此人正是方才与茶馆伙计闲谈的那个官兵,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眼前的大裂口,就先看见地上捆着的一个人。

      他立马认出了陈无宁,手一指,惊恐地道:“头儿,就他,他是朝廷正在通辑的杀人犯!”

      不止官兵们,就连围观的百姓一瞬间都止住了喧哗,先是集体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一窝疯地东逃西蹿,热闹也不看了,生怕和陈无宁不小心对上一眼,招致小命不保!

      老郑头看见呼啦一下作鸟兽散的百姓,高喊道:“大家不要慌,慢点,别挤着孩子和老人!”

      没人理他,人群散得差不多了,老郑头这才问那个跑来的官兵:“小十九,哪来的杀人犯?我们出发的时候并未听说。”

      这名叫小十九的官兵立即将手上的卷纸摊开在地,抽出陈无宁的那张,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急道:“头儿,你看!早上你们走后,县老爷让我去张贴通辑杀人犯的告示,地上捆着的这个就是他!茶馆的伙计认出来的,我跟着指的方向一路跑了来!”

      老郑头拿起画像,仔细比对了一下地上绑着的陈无宁。虽然他此时眼眶通红,嘴唇轻微颤抖着,但这一打量,确实是画像上的人无疑!

      老郑头警觉起来,比了一个手势,手下立马将陈无宁团团围住。

      他又和身边的老苏嘀咕了几句,两人收了队,指使着两名官兵扛起陈无宁,朝县衙去了。

      陈无宁被扔在了地牢里,沼泽地带湿气重,牢房里的干草已经发霉。

      黑暗处,无数只虫子爬来爬去,拼命嗅着新鲜出炉的人气儿。

      虫子先试探着在草堆下爬行,见角落里的那个庞然大物没有动静,胆儿又肥了些,进两步退一步,机警地朝大物越挨越近。

      地牢里值勤的狱卒听说此人是个杀人犯,不敢触他霉头,任由陈无宁不声不响的在里面待着。期间还送过一次饭,让虫子们饱餐了一顿。

      县衙卷宗室,戚帝二十六年卷宗存放处,第三排木架上,一块布巾搭拉下一个角,无声无息地摊开了,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来。

      八根通体阳绿的玉石长条堆叠在一起,约小指宽,比筷子短些,大约和发簪差不多长。一端同一位置有个几乎看不出的小孔,小孔穿着一根圆柱形阳绿玉石,将这八根长条串在一起。

      一团白烟飘起,落地化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男人,像是飘忽不定的鬼魂。

      鬼魂头一歪,伸出手,似乎想将那玉石长条拿起来,可手却穿过了它,竟碰不着。

      鬼魂十分不爽,像猫一样抓了又抓,可惜一场徒劳。

      他幽怨地看了玉石长条一眼,又围着转了几个圈,顺着一个方向飘走了......

      此时已入夜,整个县衙灯火通明,官兵们聚在一处吃了饭,有人拿衣袖粗鲁地抹干净嘴上的油,问老郑头:“头儿,今晚怎样安排?”

      老郑头神色凝重,一板一眼道:“一队换夜行衣,去东边地块找个地方藏起来,观察有没有异样。二队照常执勤巡街,新来的三个小子面生,临时组成五队,换上日常便衣,跟着去街上转转。三队四队回家休息,明日早些过来替换兄弟。”

      安排完这些,老郑头转向隔壁桌,说道:“老苏,你的兄弟你说了算,县衙厢房有临时休息的床铺,只有麻烦各位打打挤。不过今晚要麻烦你了,陪我去一趟牢里,审审那个疯子,看能不能审出点什么来。”

      老郑头和老苏一同来到牢房,值勤的狱卒正在打瞌睡,老郑头咳了几声,狱卒醒了,点头哈腰地问好。

      老郑头问:“今天关进来的人怎样了?”

      狱卒一边引路,一边讲道:“他一点儿没闹腾,安静得很,送去的饭也没动,爬了虫子,我又给端了回来。”

      老郑头对旁边的老苏闲话道:“倒也正常,这些年生活好起来了,天下太平得很,我们春花镇多少年也没出过大事。这人却是朝廷下达的通辑犯,敢杀人越货之辈,通常不是一般人。”

      老苏没来得及接话,被狱卒抢先道:“头儿,我看管牢房十几年,各种各样的犯人也见过不少,我不是吹牛,只要是进了这里的,叫我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人有罪无罪。但这个人...看上去真的不像杀人犯,会不会是弄错了,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老郑头神色凝重,想起回衙门后去给县老爷禀报情况,同样问了通辑犯的事。

      县老爷也不怎么清楚,只给他道:“上头没说明白,只说这两人杀了朝廷的一位大臣,如果抓到,尽快禀报上去,自然有刑部的人前来接应处理。”

      这话老郑头没说出来,对狱卒道:“先开门吧。”

      狱卒也是个识趣的,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又仔细辨认了,将牢门打开。

      三人走到陈无宁跟前,见他背靠墙壁,坐在阴影里,两只手环抱着腿,脑袋埋在膝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老郑头同老苏交换了眼神,狱卒上前几步,颇有些惧怕地摇了摇陈无宁的肩膀:“醒醒,大人问话。”

      陈无宁抬起头看向他们,老郑头莫名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觉得这人快死了。

      老苏和狱卒同样惊骇,眼前犯人的脸苍白得不像活人,眼睛却又红得要滴出血来。他身上没有一丝杀人犯的凶狠,反而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狱卒颤巍巍地道:“头儿,这怎么办?他好像病了,要不找个大夫来看看?”

      他说完这话,立即反应了过来,一个杀人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算便宜的,怎么可能给他找大夫,自己莫不是被下了蛊,只好结结巴巴地找补道:“我...我是说,这事不知道上报了没有,他若死在这里,恐怕不好给上头交差。”

      老郑头没接话,狱卒不知道自个儿的胡话是不是惹恼了大人,只好故作凶狠地对陈无宁道:“听见没,快起来,大人问话!”

      陈无宁仍旧一动不动,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把头埋了下去。

      狱卒几乎不能忍了,正要上前把陈无宁强行拉起来,老郑头摆摆手,示意不用这样做。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陈无宁面前蹲了下来,问道:“说说吧,你为何要往下跳?”

      陈无宁没有丝毫回应,按照老郑头以往的脾气,若遇上这样不知好歹的犯人,下一步就是上刑。可他偏偏不想这样做。他也不太清楚这是为何,只觉得这人的气息快把这间牢房都淹了。

      见他不答话,老郑头只好又耐心地问:“你在找什么人吗?”

      闻言,陈无宁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了着老郑头,又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我在找人。”

      老郑头道:“那里是片荒地,没人住的。”

      陈无宁又不说话了,老郑头叹了口气:“那处离镇上有些远,昨晚烧起来的时候正值半夜,等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熄得差不多了。我带着兄弟一路赶去,并未发现有人纵火,也没在现场找到一具尸体,别说人了,连个鸡骨头都没有。”

      “所以,你在找什么人,为何要来此地找人?”

      听罢,陈无宁无知无觉地道:“人在下面。”

      翌日早上,老郑头还是吩咐狱卒,找了大夫替陈无宁把脉。

      大夫早就听说此人是个杀人犯,又碍于衙门的事不得不办,抖着风烛残年的身体靠近陈无宁,哆嗦着把了一会儿他的脉门。

      不把不要紧,一把吓了一大跳!

      只见大夫弹跳似的从地上蹦起,连医箱都没来得及拿,一把冲出牢房,一边跑,一边叫嚷道:“老朽没本事,老朽看不了,这根本不是人的脉象!”

      在后边追大夫的狱卒蓦地听见这样一句话,像后背有人盯着似的缓缓转过头,看了陈无宁一眼,惊叫一声,也跟着跑了。

      这时老郑头正好来到牢房,见冲出去的一老一青跟见了鬼似的,恐怕牢里有变,紧跟着冲了进去。

      牢门大开着,陈无宁仍在,老郑头颇有些惊讶。

      犯人没跑,还是昨晚的模样,在墙壁边抱腿坐着,似乎根本不打算跑。

      老郑头一早见了县老爷,县老爷说已将此人报备上去,如果速度快的话,刑部的人不多时就会过来提人。

      他其实不太关心此人有没有杀人,又杀了哪个大人。小地方待得久了,心里眼里也只有小地方的事,只觉得镇上这件案子必然同这人有关,必须趁刑部来提人前,把镇上的案子先破了再说。

      老郑头有个打算,昨晚此人说,他找的人在下面,后面再怎么引导也不说了。

      这话貌似是一句没来由的浑话,老郑头却上了心,准备今天带上陈无宁,再去一趟东边地块。

      此时见牢房门开着,他没跑,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

      老郑头喊上了老苏,带着两队兄弟,将陈无宁押在牢车里,往东边地块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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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鬼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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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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