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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山5 ...

  •   四下寂静,两人摸出赏春楼,凌晨的夜暗沉无垠,月儿躲在乌云后,好奇望着街上的两个冤家。

      陈无宁本想趁着天黑御剑回鲸山,此刻思绪却乱得不行,郁夜也不放过他,各种不消停,就是不让他飞。

      两人只好慢慢往回走。途中飘起小雨,陈无宁在这又冷又困的境地里,脑子竟渐渐清明起来。

      虽然嘴上不说,到底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他对自身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人生前十载岁月,人人都说他是天煞孤星,陈无宁只得接受了自己命格凶险的事实。后来,他生命中相继出现了师父、小师妹、宿林、郁夜等一干人,若他真的身陷罪业,于天道所不容,须得孤身立世,可身边这些人目前都活得好好的,完全没有要被天雷劈死的迹象。

      说起师父荀洄,那一百多岁的老头嘴严得很,无论问他什么,皆以不变应万变,惯会用他还没长大这种狗屁不通的话来敷衍,又声称要闭关一年,将他和乌雪泥赶出了门,现下也不知道怎样了。

      后来在钟灵镇遇见了宿林,说他身上有什么狗屁芬芳,便抛下所有,一路跟来。这人不是鼻子有问题,就一定是有疯病。偏生宿林又消停得很,不找岔,不盘问,两人甚至连正常的交谈都不曾有过。

      陈无宁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身怀奇宝,可回首平生,除了在逆境下磨出来的心机和执拗,还有门派赐与的一把无阻剑,他到底拿不出什么可堪称道的宝贝了。

      至于郁夜,这人目前看上去就是个纯粹的少爷,大抵因为无所事事,图个新鲜赖上了自己,没什么值得深思的。

      陈无宁深刻地梳理半晌,仍是一团乱麻,颇生出些认命的感慨。

      而这边,郁夜被牛毛似的小雨淋得难受,衣服湿了,无声无息地化去本应炽热的体温,纠缠着他的步伐。他怕冷,脚步沉重极了,陈无宁又一路沉默,心烦气躁之下,他竟站定不走,原地睹起气来。

      在郁夜心里,都怪陈无宁没事瞎折腾,非要调查什么凡尘出现了仙门符咒,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深的好奇心,弄得自己大晚上不能睡觉,还得在街上瞎晃。

      发脾气的郁少爷完全意识不到,是他自己犯贱,非要上赶着来的。

      他就那么站着,期待陈无宁良心发现。

      陈无宁往前走了几步,见牛皮糖没跟上来,只好转过去,看他又作什么妖。

      雨水顺着郁夜的脸颊流下,他还没来得及长开的少年身板立于雨幕中,一双看什么都深情的桃花眼微微低垂着,整个人看上去竟生出一丝可怜。

      陈无宁的体力耗得差不多了,不耐烦的语气中夹杂着倦怠,问道:“你傻站着做什么?”

      郁夜抬起尊贵的下巴,嗔怪似的望了过去。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陈无宁被他这一眼盯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临近中秋,夜间温度迅速下降,身边也没个长辈耳提面命,两个少年还穿着夏衣,又淋了一路的雨,郁夜冷得有些瑟缩。

      陈无宁见他抖得跟个掉了毛的柴火鸡一样,无奈只好回身走去,可郁夜的小性儿还没发作完,呕气不理睬。

      陈无宁百思不得其解,多大个人了,这模样不会是要他哄吧?

      他怼人是把好手,哄人却不曾有过,就连几岁的乌雪泥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他有些想一走了之,可又想到若这样走了,接下来的日子怕没得消停。

      为了以后的安宁,陈无宁只好化言语为行动,上前牵起郁夜的手,拉拉扯扯地往回走。

      天色蒙蒙亮,两人终于回到鲸山小院。郁夜到了自家地盘便颐指气使起来,人也无碍了,中气也足了,呯呯敲响飞絮的房门,让她准备热水泡澡。

      陈无宁折腾一宿,拿了根毛巾擦了擦,换身里衣倒头便睡。

      他感觉自己才睡下不久,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郁夜在旁边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怕是九天惊雷劈下来也撼动不了他,陈无宁一脸怒气地从他身上踩过去,收拾妥当,打开门便见到包先生那一脸谄媚的笑。

      包先生敲断了手,也不管眼前的是不是尊贵的租客了,带着三分揶揄道:“小公子睡眠好啊,这日头快爬上中天了,想来今年的科举势在必得了。”

      外人在前,还是得装装样子,陈无宁收拾好脸色,答道:“昨晚看书太晚,今日睡迟了些,包先生莫见怪。”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拦着不让他看屋里,陈无宁跨出门槛,顺手带上房门,邀请他到院里的石桌上说事。

      他们与包先生仅一面之缘,早先几人见小院环境尚可,郁夜大方,在陈无宁收留自己后,早早就让飞絮将剩余的租银送了过去,不知他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陈无宁带着丝疑惑道:“包先生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好在这奸商并未卖关子,说道:“还有十日就科考了,朝廷已经下发文书,将考场规则等事事先告知学子们,以行方便。我猜各位不大熟悉安城的布局,不知有这事,便将文书带了过来。”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几个信封,递到陈无宁的手里。

      陈无宁那天为了租房谎称自己是学子,包先生便真当他这一行都是进京赴考的,还颇有责任心,亲自上门送书信。

      陈无宁拆开信封,见上面写着一干考场细则及一众违规者的处罚措施,完全与自己无关,顿时失了兴趣,只是脸上还得装出认真的模样。

      又见细则下还有几张纸,上面注明道:请考生务必填写上至三代的履历明细,以供朝廷审核。长风院。

      一些凡间常识陈无宁还是有的,科考理应是翰林院与礼部的事,这长风院是何来头?

      陈无宁客气地道:“小生长居故地,对京城诸事不甚了解,还请先生指教。”

      包先生:“岂敢岂敢,小公子折煞本人了,不知有什么问题?”

      陈无宁拎出那几张纸给他瞧了瞧,问道:“长风院是什么机构?小生从未听说过。”

      “这……”包先生也答不出来,他一个小本生意人,哪懂得朝廷的一干设置。只是见着陈无宁一行大方客气,心里盘算着帮他们一把,但凡一人榜上有名,纵使租金再贵,这小院未来何愁租不出去?

      “科举之事我不大清楚,不过倒能给小公子引荐一人,此人是我朋友,只是很少提朝廷的事,也不知能否请到,我尽力一试。”

      “麻烦包先生了。”陈无宁道谢。

      包先生的善举并不足以让困得不行的陈无宁行周全的待客之道,见没其它事了,他淡淡地道:“我会将告示转交给他几个,这快中午了,先生是要留下来吃饭么?”

      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的逐客之意,好在包先生乃正经生意人,养气功夫颇足,回了句不打扰,便转身离去。

      关于长风院的这点疑惑只在陈无宁的脑子里过了一瞬,便又觉得想这些做什么,要不是睡眠不足脑子糊涂,也不会多嘴多舌地去问。

      说起来,陈无宁极其自律,不必人催也会看书,又有钻研劲儿,若非已斩断尘缘,说不定他还真的会赶赴科考,走上仕途。

      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是个入朝为官的好苗子,可命运的轮.盘只有一个指针,自踏出凡尘走向仙门,此身早已改天换地,凡尘俗事,终究与他无关了。

      不过,人间有人间的动荡与不安,大道也有大道的责任与重担。不论是在凡尘里追逐封侯拜相,或是在求仙问道的路上千万年求索,凭借他骨子里的凛冽与执拗,陈无宁都不想,也不会给自己留后悔的余地。

      郁夜一觉睡至黄昏,被天光哄打着逐出梦境。这段时日以来,他不知不觉习惯了身边人的清浅呼吸,抬手摸了摸,没摸到人,迷茫地睁开双眼,见陈无宁端坐于桌案,做着每日的符咒功课。

      从窗户透来的最后一丝光线渐隐下去,郁夜觉得自己有些虚弱,像行走在这个世界最孤寂的地方,春华秋实的美好与破土而出的生命力,从不属于他。

      他心里忽然生起某种特殊的感觉,想要抓住这世上的什么。不过他还来不及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顿悟,门便从外面打开了,庄笙像个横冲直撞的螃蟹一样闯了进来。

      骤然被打断功课,陈无宁十分没好气地道:“家里大人没教过你礼数吗?”

      在庄笙眼里,礼数是什么,那玩意儿能下饭吗?可他眼下却顾不得与陈无宁干嘴仗,焦急地道:“宿林哥不见了!”

      屋里两人难得默契,心道不见了更好。陈无宁本身就是被莫名其妙赖上的苦主,看起来快要摆脱其中一个了,买一赠一,兴许还能附带着再甩开一个,何乐而不为?

      郁夜却因为一直摸不透宿林的深浅,一度把他当成不怀好意之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儿,但就是看此人十分不爽。

      陈无宁:“他不见了你就去找,来我这里做什么?”

      庄笙气急败坏地大吼道:“我要找得着还来问你?说不定就是你搞的鬼,说,是不是你把宿林哥藏起来了!”

      一口黑锅扣在陈无宁的脑袋上,他愤怒地站起身,瞧着面前不可理喻的少年,气得一度词穷。

      这时,一边的郁夜突然插话:“先别急,说说怎么回事。”

      郁夜平时也看不惯庄笙,他那作派像被狐狸精勾了魂儿的色坯似的,再白痴也没有了,任谁也瞧不上。

      不料此时,他为了喜欢的人,竟放下尊严,毫不在意一脸失态的熊样儿,红着眼圈,跑来向臆想中的“情敌”求助。

      庄笙就那么站在门口,因为担心宿林的安危有些颤抖,好似瑟瑟秋风扫在他的身上,显得孤影寥落。郁夜看着他,觉得平日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郞不见了,只余下个一碰就碎的琉璃人。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在人生中都秉承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可自从认识庄笙的那天起,他就身体力行地为众人诠释了什么叫做百折不挠的情义。

      庄笙拖着脚步,走到桌前坐下,许是方才将焦急发作完了,此刻只落下一身颓然的灰,焉焉地道:“宿林哥时常不见踪影,我知道他喜静,嫌我吵闹,便只当他偶尔的失踪是去散心。可这次不一样,我都三天没见到他了!”

      郁夜耐着性子问:“宿林平时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庄苼:“除了门口的茶摊,不知道他还会去哪儿。”

      郁夜想了想,道:“或许是亲朋好友来找他了。”

      庄笙的眼神飘忽起来,像沉浸在回忆里,低低地道:“宿林哥哪来的亲戚朋友,我在钟灵镇遇见他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从未见他接触过什么人。”

      说到这里,庄笙突然想起与陈无宁初见那天的情景,从来冷淡的宿林毫无征兆地鬼迷了心窍,铁了心要跟他走。

      庄笙的五脏六腑搅起风暴似的酸,恶狠狠地瞪了陈无宁一眼:“白天他卖茶,晚上就往小镇南边的山里走去。”

      郁夜更疑惑了:“他住在山里?”

      庄苼:“嗯。好几次夜里,我偷偷跟着他往山上走,想知道他家在何处,可是通常没跟一会儿,人就不见了。有一回白天,我也去山上看过,并无人家。”

      这时,一直沉默的陈无宁总算开了口,幽幽地道:“宿林应该不是人。”

      郁夜听懂了这话,可庄笙这豆腐脑反应不过来,“腾”地站起身来,几欲咬人地道:“你才不是人!”

      陈无宁并不想同他一般见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宿林或许不是凡人。若说他是仙门修士,可我们这年纪,还没听说过谁能辟谷,你可曾见他吃过一口饭?”

      闻言,庄苼原地崩溃了。

      郁夜接着陈无宁的话分析道:“不是凡人,又不是修士,那么,他只能是精怪,或者鬼怪了。”

      此言一出,三人都愣住了。郁夜将自己说出一身倒毛汗,蹭蹭脚步,挪到陈无宁身边,想寻个活人的体温缓解这股子惊悚。

      陈无宁却琢磨起一些事来。

      若宿林是精怪,那他的本体是什么?通过之前对榕的片面认知,草木修出的精灵都不能离开本体,一旦离开,便会时刻惶恐不安,若有人趁机毁掉本体,那精怪也会跟着一并消散。

      若宿林是鬼,陈无宁自觉活了十几年,还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理当不会被鬼缠身。不过这也说不好,他自出生起就厄运不断,若不知不觉间引来几只鬼,好像也说得通。

      他还没揣度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庄笙却再也坐不住了,天知道这几句话给他捅了多大个窟窿眼儿,他一刻也等不了,夺门而出。

      郁夜与陈无宁对视一眼,这一眼,都将对方心底的想法露了个明白。

      作为修士,于正道上,不能眼看这么危险的“东西”在凡尘游荡。于情义里,好歹也有同行一路,同住一院的露水情缘,不可能放任不管。

      陈无宁道:“找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下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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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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