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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她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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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计策。
可是时间早已不允许在这样磨蹭下去,天光收敛,乌云密集,他真实的在感受什么叫做天塌了。
这里天塌了不是一种心理活动而是真的自然现象,天在向地面合拢,不断的往下沉。
这个世界因为钟睛袅的垂危正在天塌地陷。
死猪系统看出他的纠结,“提醒道,别纠结了,你还想不想活,想不想回家,你怀里的这个估计命大死不了。”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法子能救她对不对?”
系统支支吾吾半天,商今朝知道它一定知道。
“快说啊!”
“用灵力穿透她血管和藤条连接的地方,或许会让她恢复些精神,她可能会知道自救方法。”
商今朝不管不顾的用灵流阻断她血管的管径以防鲜血喷薄试图唤醒她一点儿神识。
少女的眼皮有动了动,不过好在奏效,她咳嗽了几声,唤了一声,“水。“
他正灌输灵力没法子抽身给她找水,迅速问道,“你,你快告诉我怎么救你?“
她呆滞的往着一片虚无,唇角喃喃,“我要喝水。“
“这不是关键!“
她奋力的揪住他的衣襟,攀上他的肩背,恶狠狠的说,“商今朝,你不能放弃我。”
她像是在命令,在哀求。只是少女嘴唇干裂连吐出的都炙热的似火烧。
“乖,告诉我怎么做?“
她知道钟睛袅也在这里,也身受重伤。
这都是石兽在她元神里留下的话。
石女无情,惟愿葬身情念之中。
这是她为自己立的碑。
就在方才,深度昏迷之中,石女将考核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钟楚瓷,“你觉得他会救你么?“
“听说他有个初恋。”
“若你和他的选择一致,我就放了你俩如何?”
面对她的逼问,钟楚瓷一言不发。
便也是默认接受了这样的考验。
少女依照石兽给出的考核说下去,“将石兽的魂魄抽离,打进我的身体,我只有吸纳她,吞食了她,才能突破作为寄养在她身体里心脏的身份。”
这一招叫作反客为主。
她因为不断的灵流注射身形稳固了很多,渐渐可以坐起来。
“不过,这是个大工程,几乎要掏光你全身的灵力,也有可能灵根尽毁,再修不成仙体,你...还想帮我么?”
商今朝痛苦的看着她,少女浑身鲜红,浴血一般,他忙不迭的点头,“想...帮你。”
“我现在...有些...渴...”她艰难地说,“你帮我下山找找水...好么?我留了太多的血,如果没有水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商今朝下山必然会看见石化了的钟睛袅,他会于心不忍么。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我的血...就会流干...”
他慌张的点头后下山,不敢耽搁一分一秒。
石女再次钻入她的耳中传音,“限时半个时辰,若是他未回来,你变算输,以后为我所用如何?”
没错,钟楚瓷笃定他会回来的,她给出了会回来的答案。
若商今朝也选择放弃钟睛袅回到她身边,这阵就自然解了。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一点一滴像在她心头肉上碾沙子一般,又涩又疼。
商今朝很争气的穿越缠脚的藤条一路向下找着水源。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这时间就算救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只是,唯恐灵力用的太多到时候打不过那个石女。
可是,有些时候计划是一方面,行动又是另一方面。
铅色的天还在不断下坠。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一阵微弱的咳嗽打破了寂静,“商...公子...”
在山脚下的乱草堆里他看见了那个半边石化的钟睛袅。
她虚弱至极,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商今朝一时间怒气不可遏止的充上了头顶,“玄子练呢!”
“他...闭关了...”
钟睛袅看见商今朝如同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那只还算灵活的手虚虚抓着他的袖口,像是乞怜一般,“我触碰了血藤的汁液,我会死的。”
她知他从前爱慕自己得寸进尺道,“你呢,你下山是为了救我的对么?你是听到了我的感召对么?”
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忽然想起来那雌雄双鸟的景象,若一人主动为受困者承担血藤的诅咒,那么她就会自由了。
他看着阴沉沉的天幕,这个世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商今朝狠下心来,伸出两指做了个阵法,将钟睛袅体内混着的血液藤汁灌进自己的身体。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这个世界消失,否则就真的没戏唱了。
彼时,钟楚瓷因为自己的血被献祭者钟睛袅转移到第三者身上,也有了反噬,呕了一滩鲜红的液体打湿了雪白的袖子。
商今朝做完这一切,天幕的下沉却停止了。
原来真的是因为女主才会下沉。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想起另一位的嘱托,打开水囊灌了些清澈的溪水。
正待回去,却发觉半身僵硬,诅咒真的渡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知道怎么破解,可也必须得回去才行。
没有时钟,没有沙漏,时间也不知道进行到了哪里。
钟睛袅却得理不饶人的不想留在原地,“你带我上去好不好,我跟你一同上去说不定会帮上什么忙。”
他的腿已经石化到了极点,完全是健康的一条右腿拖着另一条在行走。
赶上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登上山顶,山体便发生了剧烈的抖动。
钟睛袅害怕的躲在他的身后揪着他的衣服,像只落魄的小动物。
“时间到了...”
是癫狂的嘲笑灌入耳中。
“我将占有你的身体,释放你的魔性,来吧,孩子...”
没有水源,钟楚瓷的血已经流干,整个人虚脱到了极点,除此之外,她与石女立契生效,石女放大了她本就封印住的魔性,钟楚瓷也借着这魔性将漫山的藤条吸纳在身体里,彻彻底底沦为任凭恨意驱使的魔头。
可她不想这样。
不是她吸纳封印石女,而是被石女完全操控。
这两者有了质的变化。
商今朝在剧烈的晃动中站稳,眼前出现了一个如同艳鬼的女子,是她。
她血淋淋的,皮肤苍白头发散乱的出现在他和钟睛袅的眼前。
“我那么信你,你却在山下与旁人调情,如今我便手刃了你这负心郎。”
这不是她,这是被cao控的她,可这恨意也确实源自于钟楚瓷。
商今朝不由得将一切原委串联起来...天谴...女二...恨意...
竟是因为自己,她恨我!
少女周身冒着腾腾黑烟,渐渐消散,又涌出不断的黑气来。
“你终究还是入魔了...”他唇边呢喃,简直不可置信。
她的碧落裹挟着魔息横冲直撞的劈来,招招夺命,钟睛袅身受重伤刚刚痊愈,只傻傻的跑来跑去。
商今朝的石化症状因为石女被吸纳而自愈,到底是个男的恢复的也比钟睛袅好了不少。
正当钟楚瓷一剑劈过差点儿伤到钟睛袅的时候,商今朝竟然一改方才躲闪的招式迎着碧落剑冲了上来,下意识的将钟睛袅护在身后。
那剑就不偏不倚的穿透他的胸口,但并不深,商今朝害怕了,现在入魔的她一定什么都听不进去,那么哀求呢,哀求她会怎样?
她忽而脑子钝痛,渐渐的痛觉越来越明晰,仿佛生了一根生锈的铁钉,而掌控它的人还在不断的翻搅。
在无边的痛苦中她意识到自己被石女操控入魔。
她抱着头缓了会儿,与天地玄黄中她看见了一对璧人。
商今朝身上亦有刚才突如其来的一道剑伤。
玩脱了,玩脱了,我怎么成了修罗场的主角。
”钟楚瓷!我可不可以求你...”那不深不浅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她的剑还在缓慢的深入,似乎仍有理智在控制恨意,刺入的逐渐缓慢,商今朝趁机补充道,”无论如何放睛袅小姐一条性命。”
因为说话的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因此这声音并不大,但钟楚瓷却会意。
既是商大公子的恳求且是那样真挚的哀求,她岂有不应的道理。
只是很快...钟楚瓷仿佛不认得眼前人,只知晓现在的自己多么多余可笑,她又想逃了,她要从这里离开,而且是干干净净的离开。
少女收回碧落剑,完成了这对爱侣的愿望,放生了那女子。只是她必须压制住石女的元神,必须吸纳它,掌握她,而不是被它的怨气奴役。所以虽然放生但又想在放生之前折磨一通。
她不要失控,不要做石女的手中刀,她想要清醒的活着,接下来的动作完全颠覆了商今朝对钟楚瓷的认知。
只见少女掌心唤了一团黑色魔气,狠狠穿透钟睛袅的胸口,钟睛袅毫无一丝防备就中了招。
她是春神临世,任何脏东西都进不了她的身体。
钟楚瓷在用换魂术,用钟睛袅的灵魂将身体里头石女的怨气逼出去。
可是换魂大法是无祭山的禁术,这样一来,考核能不能进行另说,她甚至都有可能被无祭山开除。
石女的怨气很快被钟睛袅的灵脉洗涤成一缕白烟钻了出来。
钟楚瓷借他人之手压制住了放大体内魔息的石女之怨。
虽暂时成不了失智的魔头,可这也算犯规。
钟楚瓷再用换魂术,换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已经破碎不堪。
眨了眨眼跌落到了一个怀抱中,不是商今朝,而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黑衣人一甩大袖,带走了钟楚瓷,自商今朝眼前消失。
商今朝目空一切的看着所有的事情如浮云一般在眼前划过,钟睛袅也因为洗涤石女之怨消耗了不少精神,整个人虚虚的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就晕了过去。
没有她的消息。
很久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只知道为了压制魔息动用换魂术仅凭这一点就够无祭山开除。
宛凌传音每个尚未淘汰的弟子回无祭山集合。
虽钟楚瓷不在,但宛凌铁面无私敲了敲鼓。
“孽徒钟楚瓷其罪一,心中生魔,堕入歧路,其罪二,为封禁掩饰魔息,擅用禁术,伤害无辜同门,试图栽赃陷害,已被无祭山除名,从今往后再不是无祭山的弟子,以后也断不能踏入无祭山半步,众人以此为鉴,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其实换魂术这一禁术在他的原文里从未提及。钟睛袅已经下山修养,调理的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对施术者有没有什么影响。
带走她的黑衣人又是谁?
很快第一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不过好在,换魂术此法极阴,擅用此法者只怕会被反噬的凶多吉少,恐性命不保。所以,切记就算是为了你们自身找想,也不要动妄念,耍阴招。这世上因果循环,环环相扣,没有人能逃出这样的法网,不论是凡人亦或神仙。”
此言一出,他整个人都坠入冰窟,身临三九酷寒。
其实,或许在下山那一刻他心中就有了选择。
既已经将钟睛袅的诅咒渡进自己身体,然则这具身体灵气耗尽就算在规定时间内上了山,也不够杀了石兽救出钟楚瓷。
然则他完全相信钟楚瓷即便没有被人选择,也不会真正的堕入魔道,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以防这个世界不至于在自己的手中毁于一旦。
因此她选择了换魂术这样铤而走险的方法逃离石女对她体内魔息的操控。
商今朝想抬手给自己一掌却觉得矫情太多,他不过和其他人一样,相信她的良善再借此欺辱她抛下她而已。
不过,钟楚瓷人间蒸发了。
就算死也没给他留个全尸,不过也幸好因为这点,他可以无限的憧憬她还活着。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越来越绝望,等待无外乎是最绝望的事情,而没有结果的等待,无外乎是一种痴心妄想的魔怔。
世界好像平静了,剧情也跟着凝滞了。
看来清灵寺的那面大镜子说的也不完全的对。
连魁首都已经出局,浮生六道这地界儿副本儿没有开启,也没有人能开启了。
师兄弟姐妹日复一日的在山上练剑。
商今朝却无暇管理这些,唯有些关系亲近的瞧着他于心不忍,为他送些吃食。
哎喂,卢胜美,你怎么这样自苦,人总该懂些是非取舍,不救女主天就塌下来了,塌下来了懂么。
他这也算是舍小爱为大家了...可就是...就是没问过被舍弃的人什么意见...
即便如此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愧疚仍是只增不减,他怎么就忘了神宫的人会出手啊,他当时真的是被吓傻了而已。
商今朝有夜无眠,忽而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却有一件成了他心里的疙瘩。
是那夜大喜。
她于极度恐惧中说出的那段呓语。
岭南那么贫瘠养不了人的...不会的,不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彼时她那样绝望如同此刻的他一样进退维谷陷入循环自责的绝境。
他很快找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法子。
去岭南乱葬岗种花。
若是种满了一整个岭南洼地的花儿,她介时一定会回来,他也会告诉她,这世上的一切只要愿意都可以转圜,哪怕如此贫瘠的地方都会孕育出生机。
可开始并不顺利。
有多不顺利呢,他集市上买来的花种子几乎是碰到那尸土就枯萎腐烂,他开始是觉得种子质量不好,或者量不够,于是开始大量播种,一个季度过去,结果还是草盛豆苗稀。
不对,草都没有,勉强发芽的那些也都是风一吹就倒,枯黄一片十分难看。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铁锹掀翻到另一边,栽楞楞的迎着毒辣的日头倒在地上,介于一种休克之前的状态。
他想解开腰间的水囊,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已经空空如也,不过这一摸不打紧,倒是摸出来了个种子。
是那个巫咸老人给的新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