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沦落NPC日志》椰片

34、照心结界

　　各位同门心事重重，穿着白色弟子服，像被抽空的幽灵。
　　一转眼间，玄黄鼎竟自动分组，商今朝醒来躺在了一个牛车上。
　　赶牛车的是个姑娘家。
　　他摘下头顶草帽，跳出哄臭的牛粪车。
　　那拉车的女娘编着简单的发样儿，褪色的绿发带服服帖帖的杂进她垂下的黑发之间，一步一晃，她走的很稳却掩饰不住的吃力。
　　商今朝被日光晃了眼，发带那点儿绿色是他醒来唯一的光源。
　　他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差点儿绷不住笑起来。
　　女娘的衣裙也不再是弟子服，是同样褪了色的白袖粉裙，做工粗陋，尤其袖口画蛇添足的加了蝶形暗纹，又俗又土，俨然是个土姑娘。
　　钟楚瓷这农家少女的打扮把商今朝惊的不行。
　　他记得，他记得第一轮考核确实是调查奉国奸细，还是男女主小组获胜。
　　怎么...怎么现下他俩被发配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她问。
　　她木着小俏脸儿，不苟言笑，平日雪白的脸被头顶的日头晒得浮起红晕。
　　对，日头，你没听错，这就是天降异象。
　　年关之后，竟似入伏一般，热的人心里头燥。
　　商今朝挠了挠头，把草帽扣在脑袋上，“你也是一醒来就到这儿了？”
　　“两日前，你我被分配到玉梅村的河边。我是醒着，你是昏着，没办法我向一个当地的婶子借了一个...”
　　“停！”他竖起一根手指。
　　什么鬼，他昏了两日？
　　“然后...然后你就把我装牛粪车里了？”他酝酿好情绪，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车以前是牛粪车，已经好久不用了，婶子的黄牛也卖了，闲赋出来才给我了，是干净的。”
　　“好，很好，好极了。”商今朝相信这车是干净的，但经年散不去的牛粪味儿刺激着他的鼻粘膜和大脑，到现在还晕乎乎的。
　　“怎么能让女孩子赶车呢，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我吧，你去车棚里歇会儿。”
　　钟楚瓷也不爱去，嫌味道大。
　　“玄黄鼎的结界很伤身体，我觉得商公子还是休息为好。”
　　“哪里哪里，我已经好了，好的不得了了。”他抓挠着后颈的碎发扯嘴笑道。
　　“没关系啊，我结丹了，我觉得公子才是需要照顾之人，我为公子出力是理所当然，就当报答公子为我挨冻捉萤火虫受得那份苦。”
　　那山脚湿地结冰确实疼得很厉害，他的脚现在还没有好的彻底，再加上三伏天里，冻疮化脓更是苦不堪言。
　　钟楚瓷花瓣般的粉唇启合说的噼里啪啦。
　　他竟不知她的话这样多，多的有些讨嫌。
　　“怎么，公子是看不起小女子拉车这样的回礼？”
　　商今朝一时语塞。
　　“好，哼哼...”他叽叽歪歪了两声，回到了烘臭的车棚子里。
　　他说不过这个女魔头。
　　他收回刚才那一瞬间，觉得她穿农家衣裙觉得有些可爱的想法。
　　魔头啊魔头。
　　“接下来去哪儿？”青年捏着鼻子，喃喃问道。
　　“先找个地方宿着，等找到住宿的客栈发个传音符给方年年，她有事情找我们。”
　　“哦。要不要帽子，我这儿有个草帽子，别晒黑了。”他有点儿没话儿找话儿的问。
　　“不用了，黑些就黑些吧。”少女的声音传进来，“黑点儿挺好。”
　　没有别的为什么，只因为钟楚瓷觉得那草帽被他戴久了，牛粪也腌入了味儿
　　两人没了话题，钟楚瓷就哼起了歌儿来。
　　慕明花，慕明花，南海尽头慕明花。
　　送福音，送福音，慕明开败两极生。
　　愿重头，愿重头，得见慕明春转秋。
　　噬血肉，噬血肉，慕明食念脱骨仇。
　　少女一边赶车一边哼唱这首坊间民谣。
　　商今朝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你...你想赢得这次考核的魁首么？”
　　“当然，我们勤学苦练这样久，为的不就是那一天么？”
　　商今朝知道这考核会有她复活阿瑶的线索，但不影响男女主感情线，只要她期间不入魔而失去理智，最后就无法将他斩与剑下，其他的无所谓了。
　　再说，他给女主指环也开的够大，最后一关只有女主才能使那方怪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即便是同样规劝的话，女二说就没用，就像钻石和鹅卵石都是石头奈何就是天差地别，不是因为女主多厉害，因为只要她是女主她就无所不能。
　　只要男女主能在一块儿，俩人磁场交合，也就是他造故弄玄虚的词，光明神力合体共同开启净阳断魂盘，天光大亮他就可以顺着白洞回去了。
　　“那你有对手了。”
　　“谁啊。”
　　“我！”他吐出来一根叼着的草，“怎么样，我这样强有力的对手，是不是心里头怕极了。”
　　“不足挂齿。”
　　他提前给她打了个预防针，“其实，你就是这样要强，不是魁首就不是魁首呗，这有什么的。”
　　少女反问道，“你说，你可以掌控世界的痴话是否还作数？”
　　他知道她从未当真过。
　　“作数，自然作数，我就是这世上的创世之神。”
　　“为何这样说？”她是有些好奇这商今朝到底是真痴还是假痴，为何忽然狂的不可一世。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以后就知道了，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钟楚瓷没见过他这样坚定的样子，虽一直都觉得这话假的可笑，但还是有了几分动摇的意思。
　　“为什么告诉我？”
　　他抿了抿唇，“因为不在乎，在这个世上，我什么都不在乎，总之...你该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我唯一在乎的，无非就是对你诚实。”
　　那车棚外的人似乎叹了口气，“好哇，那我也告诉你，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我不是为了要强才要拜入无祭山的，并且我要进入考核最后一关，我必须进入考核最后一关，去佛舍海见慕明花。我一定要做到，必须要做到。”
　　他早猜到如此。
　　“慕明花？”他抛出三个字，“我听坊间说那是一个供人交易的魔花，吞噬信徒的魂魄，完成信徒们的愿望。”
　　钟楚瓷冷笑一声，“不错，我自然晓得，但我比你清楚那不是魔花，复明教一向令其信徒保持善心，怎会是魔教？不过是官衙管不了天道管不了，任由邪恶之徒日渐猖獗，长此以来，人们敢怒不敢言。若非如此，慕明花哪里来的那样多的信徒。仇敌我自然会亲自杀，但我要交换的愿望是，我想复活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商今朝道，“让你保持纯净是因为慕明花有洁癖...”他摇了摇头，“哦，不对，是爱干净，喜食善魂。”
　　钟楚瓷驳道，“不会，哪怕是逼不得已犯了错，哪怕是有些逼不得已的罪业，慕明花也会包容信徒的错误。它总会原谅这世间的可怜人。”
　　商今朝语塞，他不知如何反驳，他创作慕明花之初就是想要塑造一个包容穷人的教派。
　　本想着给卢胜美，也就是自己一个心灵慰藉。而今，没想到，故事里头的人竟痴狂如此。
　　马车停下，商今朝探头探脑钻出来，眼前是家客栈。
　　钟楚瓷早已不在车头前，他也迅速跳下车。
　　只见客栈掌柜正和钟楚瓷聊着。
　　“我想订两间上房。”说完之后付了钱，朝门口命令，“快停了车子进来。”
　　他简单的哦了一声，一蹦一跳进去。
　　两人上了二楼。
　　商今朝迟疑的问着。
　　“这客栈这样华丽，怎么客人这么少，客房钱还这么便宜。”
　　钟楚瓷眨巴眨巴眼睛，“这不好么？不喜欢这样的，喜欢条件差人又多的地方？那你品味还蛮独特的。”
　　他断定她也察觉除了端倪，否则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来这么大气奢华的客栈，想也不想自己能不能住的起。
　　“男女有别，商公子去隔壁吧。”
　　商今朝刚进自己的那间房子就被吓得跳出来。
　　里头别有洞天，早有三个貌美女子在恭迎他的大驾光临，一人手持团扇，更有一人手里握着不知什么露估计是预备给他沐浴，还有一个女子更是夸张，带着一个面具脖子脚腕手腕凡是能挂东西的地方全都挂满了铃铛。
　　可他早已逃不走，门虽大开，但脚却似灌了铅一般，使他沉溺于此。
　　而钟楚瓷也比他好不到哪里。
　　同样是三个人，两个女子和商今朝一模一样，另有一个戴面具的是男子。
　　钟楚瓷也是腿脚灌铅一样，可以走动，可一旦靠近门的位置就再也动弹不得，这里布置了隐形结界，她探不到破解不了。
　　结界之术不管多么精密，总有突破口，她不急于一时，眼下她更想探一探这三个人的底子，套一套话儿，这也是她来此处的原因。
　　她一路拉车看的清楚，商今朝在车棚里自然不知。
　　这满大街的人，一路凡能看见的，除了借她牛车的婶子，其余的人都是双眼空洞，唇角却带笑。
　　像是有什么喜事，但又不知喜在何处。
　　她借宿这家客栈只因跑堂的小厮，与那婶子一般是个活络的人儿，还哭天抹泪似乎因为办错了差事被这家头目骂哭了。
　　很显然，这个小厮没有被控制。
　　她扫过这里头的景致，被一面墙上的嫦娥奔月的壁画所吸引。
　　那壁画十分盛大精致，一笔一触宛若里头死物活过来一般。
　　月娥祭。
　　她想起来还有七天就是八月十五，月满之期。
　　日月星辰，乃四象也。
　　可最近过年后天气就莫名炙晒，到了晚上乌云密布，层层叠叠，就是不下雨，也不晓得月出还是月没。
　　日，月，星，辰。
　　日极盛，反之，月极衰。
　　因为天阴她确实没有注意晚上的月亮是否还在。
　　只怕八月十五满月之期，也等不来一轮圆月。
　　这月娥祭到底有什么不同，这家客栈又有什么猫腻。
　　钟楚瓷忽然回忆起，借她牛车的老婶子也提起过，姑娘月娥祭十分热闹，据说被寺庙选中做月娥的姑娘有机会面见真王。
　　她当初只把她当成选秀入宫的一种形式。
　　细细想来，这个传说中的真王...
　　真王，不是奉国的王。
　　这村子的民风民俗她确实不大了解。
　　奉国疆域辽阔，她自然不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落有什么样的习俗和过节方式。
　　她想若是民间百姓所迷信，天道选出来的帝王命格之人。那么这月娥祭本就是谋逆的意思。
　　这天降异相会不会和奉国不久后的命运相关。
　　钟楚瓷很快融入其中，脱掉了外头衣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伺候我么？”
　　三人见她放下戒备心，似乎长舒一气。
　　两个小姑娘带着诡异的迷之笑容应了声是。
　　他俩是被操控的，那这问话就简单许多了。
　　“月娥祭。”
　　一旁呆愣愣的面具男子竟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沐浴净身的她。
　　钟楚瓷白了他一眼，还挺礼貌的，晓得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
　　只是不知为何，她手腕上多了好些丁零当啷的玩意儿。
　　她管不了这么多，“你们觉得我行么？你们觉得我可以做面见真王的月娥么？”
　　女孩儿嘴巴甜兮兮的，却兜头泼了盆凉水。
　　“姑娘你虽美若天仙，貌比仙娥，可月娥仙子是要十分良善才行，你...你身上罪业太多。”
　　钟楚瓷掀起水花，皓白手腕叮铃作响，“大胆！”
　　少女冷笑一声，舒了一口长气，哀叹道，“那就算了，姑娘我还不稀罕呢。什么真王啊，这世上明明就一个王，是住在那碧瓦飞甍的皇宫里头的，这偏僻乡野的王谁爱要谁要去。”
　　两个姑娘忽然打抱不平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尥蹶子不干了，涂香露的不涂了，净身的不净了。
　　钟楚瓷披了外衫站起来。
　　“那你们倒是说说这真王好在哪里。”
　　妈的，这温泉水有引导咒，若不是她提前预算好了，用内丹压制，真恐在这水里也成了神志不清的傀儡。
　　“当然，好哇。现在昼长夜短，月亮没得见了，百姓们日日惶恐，地里头庄稼枯死的枯死，但有一日这个玉梅乡的所有人都做了一个梦，就是关于那个真王的梦，他在梦里与我们说，这都是因为现在的王不作为，亏了天道的月格，若今年的月娥能选一个天道满意的姑娘祭祀那么就会破解天灾。而这套术法必须由真王来做，只有他来做才能好用。”
　　钟楚瓷思量。
　　“这个月娥祭是玉梅乡的习俗，那么这个梦是只有玉梅乡的人知道还是奉国所有人都知道。”
　　犹记得那老婶子说，今年的月娥祭可热闹了。
　　这个热闹会不会是全国的人都会来凑这个热闹。
　　果不出所料，“是所有人，连我们客栈有些白头发蓝眼睛的波斯商旅都做了这个梦嘞。”
　　原来如此。
　　月娥祭如同河神娶亲，一种对天灾无法解释的迷信说法，不过是被选做月娥的女子进火阳炉里被灼烧至死，怎会真的去月宫嫁月神。
　　她前世为了复仇，接近过玄子练，也跟去过天宫，每年八月十五根本就没见过这样荒谬的事情。
　　故弄玄虚。
　　不过，这人本事当真可以，操控一方百姓的梦境也就罢了。
　　竟是整个奉国的梦境。
　　怕是无祭山的那些长老加在一起才能做到吧。
　　奉国迷信自成一种风尚，但年轻一代虽也继承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的的信念，但信得少些也没那么痴迷，就算是玄子练也不过是住在天上的最高阶的一个修士，若说真有什么创世的神力，打死钟楚瓷也不信。
　　无祭山先排除，小门小派都排除，还有哪儿，还有哪儿能做到操控举国百姓梦境的地方，偷月格造梦境...因为尊崇鬼神奉国的寺庙似乎是个龙头行业...
　　寺庙...
　　因为她从温泉水里头出来，那男子也转过身来。
　　轻轻咳嗽了两声，与钟楚瓷面面相觑。
　　少女看了看他的形容，莲步轻移走了过去，“君子，你的耳朵在滴血。”
　　两个丫鬟捂嘴轻笑。
　　好像...身高，身形，简直一模一样。
　　啊对，怎么忘了这点。
　　她皱了皱鼻子凑近，果然淡淡的牛粪味儿。
　　熏得她到退了一步，一巴掌扇了过去。
　　只听隔壁那屋子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巴掌声。
　　原来在这儿，结界的出口。原来...她一直都和他在一个房间，一个连通在一起的同一时空。
　　只是他眼中之物和她眼中之物不同，但戴面具的就是商今朝。
　　打碎这个面具就能出去了。
　　但这个面具不会就那样轻易击碎或者拿下，钟楚瓷抿了抿唇。
　　这诡异结界是个镜面的，阻拦他们逃出去，线索却在这房间之内，这种结界普慧仙师提起过，照心结界。
　　此结界想要突破需堪透照心结界的媒介，也就是商今朝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