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十二宿》一棵咸菜

42、小儿夜哭城（十一）

　　帝漫山隐去了寻找星辰十二星宿的事情，只把和花芫芫有关的小儿夜哭声，以及女僵尸之事，告诉了帝家父母。

　　现如今仙道，三大世家秉持着维护表面和平，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各世家都不会轻易去管别的地界的事。怕父母也有如此思想，帝漫山率先开口：“父亲，母亲，小儿夜哭城毕竟是咱们青崇山的地界，难道真的由花芫芫放肆吗？”

　　帝父有些迟疑：“明日她就嫁到张家了，嫁的还是少家主，这事恐怕不好办啊。”

　　帝母的想法也是一样：“夜哭城虽说明面上是咱们帝家的地界，可实际上和张家的没有什么区别，这种灰色地界，在仙道并不稀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果非要强硬地收回，恐怕不是个易事，也不是今日一日就能办成的。”

　　就是说，这事不好办。
　　但也不是真的不能办。
　　帝漫山上前挽住帝母的胳膊：“母亲~~”

　　帝母怀疑地看着他：“你这般看重这个花芫芫的事，莫非是对她起了什么心思？”

　　“母亲！你在想什么，我可没有！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事情！”

　　对于自家儿子，帝家父母还是了解的，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帝漫山这是真话。帝父稳坐上首：“那为父问你，如果这件事交给你办，你欲如何？”

　　帝漫山道：“我准备明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花芫芫的真面目。”

　　“异想天开。”

　　帝漫山有些不服气：“父亲为何这么说？我证据都掌握了十之八九，这次花芫芫绝对跑不掉的。”

　　帝父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父亲请说。”

　　“明日是什么日子？”

　　“张显贵和花芫芫的成亲之日啊。”

　　“错。”帝父看向帝母，让她解释。

　　帝母循循教导：“你这话对也不对，明日不光是张显贵和花芫芫的成亲之日，还是赤云之巅张家少主迎娶少夫人的日子。”

　　帝漫山：“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明日仙道，甚至神道都有人前来贺喜观礼，在这么多人面前，花芫芫首先是赤云之巅张家的少夫人，再有可能才是你说的那个夜哭声的主谋。”

　　话说到这里，帝漫山算是明白了：“张家会因为赤云之巅的脸面，哪怕我拿出了所有的证据来指证花芫芫，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来隐下这件事，保住花芫芫。”

　　帝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帝漫山的这句话。

　　帝漫山有些无力地坐下，又像是忽然想到：“父亲，张家不会对在场的礼客做什么吧，杀人灭口？”

　　帝父轻蔑一笑：“他倒是敢。”

　　帝漫山松口气，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怎么办，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

　　帝父看向他：“那现在问题来了，此路不通，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办法？”

　　此路不通，另辟捷径。这是帝父自小就教导他的话。帝漫山恍然大悟，跳起来向外走：“我知道了，父亲，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帝父点头：“去吧，有事再过来。”

　　“嗯！”

　　帝漫山想的办法，是从内部瓦解张家。
　　至于怎么瓦解，他早就打听好了张家的内幕：“这个张贵仁和张显贵同年出生，处处都被人拿来比较评价，但是哪怕张贵仁再优秀表现的再好，被夸奖的那个还是张显贵。就因为他的父母是张家的家主和主母。再加上现在，他心爱的女人又被张显贵以身份地位而抢走，新仇旧怨，张贵仁心里一定积了不少怒气。”

　　霍曶道：“所以如果明天是张贵仁大闹婚礼的话.....”

　　“那我们就能安心当个看客了，关键时候还能作为事外客，再出来站在公平的角度上评价一下。”帝漫山道。

　　霍曶起身：“张贵仁现在还在小儿夜哭城，这件事我来办。”

　　看他当机立断的身影，帝漫山心间一动，突然开口：“萌萌。”

　　霍曶站定，回身疑惑地看着他：“嗯？”

　　“没事，注意安全。”

　　霍曶站在门口，身后是耀眼的光，落在他的肩上，似乎也折服于他突然亮起来的笑颜，变得黯淡下来。
　　眸间的流光，他丝毫不加隐藏。
　　“好。”他轻轻地答道。

　　两人自此分开，兵分两路，帝漫山去了殊小杯和蓂顽暂居的客栈，仔细把明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预想了一遍，才放心离开。
　　夜晚，自然是和帝家父母一起住在张家别院。

　　关于此事，帝漫山没有再求助帝家父母，他们也没有再多过问。

　　对帝漫山的教育，帝家父母一向是只管放手去干，有什么事他们来兜底。从前也是这般，不过这次牵扯到赤云之巅，帝漫山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在父母房前转悠了半刻钟，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他刚回房没多久，霍曶就翻窗进来了。

　　帝漫山立刻迎过去，却被眼前之人惊艳到，立在原地。

　　霍曶又换上了之前那次女衫，仔细再看却又有些不同。上次的衣襟直到脖领，这次却是宽松了一些，衣纱也透出白皙的肤色，头上发髻是少女特有的灵仙髻，耳后的碎发有些松乱，有两缕发丝垂在耳鬓，凭白为他增添了两分美艳之色。

　　尤其是他的眉眼之间，有些清冷，像是冬日夜晚下被白雪映着的月光。
　　可是又带着些缠绵情意，犹如泛着迷烟的漩涡，吸引人忍不住想要涉足其中。
　　帝漫山自然也不能除外。

　　他看着人一步步地朝他靠近，身体想移动，嘴巴想张开说话，眼神想移开。
　　可是动不了。
　　他什么都动不了。
　　唯有那一颗心，在噗通，噗通，汹涌地跳动着。

　　还是霍曶先开口说了话：“漫山。”

　　“啊？嗯，你回来了。”

　　霍曶点头：“院外被你父母设置了帝家结界，我碰到了。”

　　霍曶作为虎形，自小跟着帝漫山长大，帝家的结界根本动不了他分毫。除非他进来的时候，用的是人形。

　　帝漫山问道：“你是...就这么直接进来的？”

　　“嗯。”

　　果然，下一刻，帝漫山的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帝母的声音：“漫山？”

　　虽说霍曶的头发已经染成了黑色，但他的样貌却骗不过帝母。就算骗过了，也会引起她的怀疑。可是再让霍曶变回虎形隐在自己气海，帝漫山有些犹豫，他知道霍曶不想再变回虎形。

　　瞬间的事，帝漫山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种想法，他对萌萌道：“快去我床上躺着。”

　　他边说边脱衣服，在帝母因为没听到声音而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人配合默契，已经躲藏在了床帐里。帝漫山拉紧床帐，伸出一个脑袋，先发制人：“母亲，你怎么不经我允许就进来！”

　　帝母向后退了一步：“方才敲了许久的门你也不开。我刚看到有人碰了结界擅闯进来，你可有事？”

　　帝漫山摇头：“没事，许是不知情的张家仆人吧，母亲去别处看看。明天还有很多事呢，我要休息了。”

　　帝母打量着屋内，见一切如常，转身向外走：“要是有异常，记得发讯息知会我和你父亲。”

　　“知道了，母亲慢走。”

　　确认她的身影已经走远，帝漫山松口气，回身无力地躺在床上，余光看到霍曶也躺着，帝漫山道：“吓死我了，幸好没被母亲发现。”

　　停顿了会，没听到霍曶的回话，帝漫山转头看去，霍曶闭着双眼，呼吸平缓，看着像是睡着的样子。帝漫山抬了抬胳膊，碰了他一下：“我知道你没睡着。”

　　霍曶慢慢地睁开眼：“嗯。”

　　“你说话啊。”

　　“说什么？”

　　说什么？帝漫山也有些无言，他也不知道想从霍曶的嘴里听到什么，只是自己那么一句感慨之后，没听到他的附和，自己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帝漫山道：“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想和父亲母亲好好谈谈。”再这样东躲西藏的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再说，霍曶这样子，早晚会被他们发现的。与其以后被动，不如现在坦白，还能掌握一个主动权。

　　“谈什么？”

　　“当年的人兽大战。”

　　又是一段沉默。
　　帝漫山也没有再开口。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夜深了，帝漫山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在等。

　　终于，他等到霍曶开了口：“没什么要谈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回忆。”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帝漫山道：“那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接着说：“肖牛，肖鸡已经到位了，再加上你，剩下的那些人我们早晚都会找到的。找到了以后呢，要做什么，你想过吗？”

　　“没有。”

　　“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我不想想。”

　　“为什么不想想？”

　　“......这些人都不是我想要找的......我宁愿他们永远活在自己的生活里。”

　　最后这句话，霍曶说的很慢，帝漫山知道，这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小小的床帐，围成一个小小的天地。小小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帝漫山却觉得，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紧凑起来。
　　他猛地坐起，直直地看着霍曶，语气急促，带着质问：“所以你只是因为要帮我，才去找十二宿的其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