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清麦未苏

25、蛛网（5）

　　“住店，来两间房”

　　尉迟无咎从包袱里掏出几两碎银交给店里的伙计

　　“待会给这位姑娘房里送些店里好吃的吃食过去，再给我送些斋饭上来”

　　伙计最是有眼力见，尉迟无咎挡住了绾禾之后，他也没再去看，弯着腰接过银子，热情的取了钥匙将他们迎了上去

　　“好嘞！客官这边请！”

　　尉迟无咎捻着佛珠，低头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多谢小哥”

　　那伙计连忙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笑着说道

　　“禅师真真是折煞我了”

　　绾禾亦步亦趋的跟着尉迟无咎，伙计在一间房前站定，指着隔壁的另一间房把钥匙交给尉迟无咎

　　“就是这两间房，禅师住哪间?等会我恐送错了斋饭”

　　尉迟无咎接过钥匙，随手指了间房，表示自己就睡在这间房，伙计得到答案就下去了

　　尉迟无咎把钥匙丢给绾禾，自己拿着另一把钥匙打开了门进去了，绾禾攥着钥匙，朝尉迟无咎那紧闭的房门笑的眼睛都弯了

　　心口不一的和尚

　　尉迟无咎放下包袱，轻带上门出了客栈，过了一刻钟又回了，回来之时手中已多了套鹅黄的衣裙，一看便是女子的服饰

　　他目不斜视的从堂前经过，把堂中坐着的宾客议论声抛之脑后

　　“叩叩叩”尉迟无咎敲响了绾禾的房门，绾禾一手拿着鸡腿的给他开了门

　　“……”

　　开门见是尉迟无咎，绾禾第一次觉得有些尴尬，她悄悄的将拿鸡腿手背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进来说话吧”

　　“……”

　　绾禾侧开身子，用衣袖抹了把嘴巴上的油，尉迟无咎拿着给她买的衣裙，有些犹豫，还是进去了，他觉着，绾禾一手油别糟蹋了这一身新的衣裙

　　“……施主现在既处中原地区，穿这身衣服难免引人注目，入乡随俗，施主还是将这身衣服换下来吧”

　　绾禾这才看到了尉迟无咎手上拿着的鹅黄衣裙，两眼放光，就想要上手去摸，尉迟无咎退了一步，错开了绾禾伸出来的手，而后，将衣裙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绾禾没摸到，便直勾勾的看着那衣服，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都对新衣没有任何抵抗力，对于新的衣裙总是充满期待，上至尉迟无咎的母后，下至他的诸多皇妹，在成衣局要来量身量置衣物的那几日总是跟精神更兴奋些，尉迟无咎相信同为女子，绾禾也会开心，果然不出他所料

　　见达到了预期目的，尉迟无咎便打算离开了，在关门之际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与绾禾提一下

　　“施主还是可以佩一方锦帕在身”

　　说完便关门离去，绾禾脸一下红了，露出了些小女儿姿态

　　从那以后，这天地之间便多了一副景象，一个素衣僧袍的和尚身边跟着一位白白净净的少女，少女总围在和尚周围转，好似一只蹁跹起舞的蝶，和尚多数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偶尔见着少女古灵精怪的表情也会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在这六月酷暑天，晚上的集市人来人往，自入夏来，绾禾便是哪里阴凉就喜欢待在哪，炎热的天在路上走，绾禾便如同蔫了的花一般，全然没有以往的那份活泼，尉迟无咎看在眼里，便只在清早和傍晚赶路

　　尉迟无咎和绾禾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刻进入城里，这城里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绾禾第一见人间这番景象，稀奇的紧，左看看右摸摸，转头问尉迟无咎

　　“无咎，他们这是干嘛？”

　　“姑娘是刚来我们荔城的吧？哈哈，姑娘倒赶上时候了，今日啊，是我们荔城两年一度的兮巧节！”

　　尉迟无咎还没有说话，一旁卖钗环的老婆婆热情的答着绾禾的话，绾禾很喜欢与人间的老者聊天，她觉得她们可以告诉她许多东西

　　老婆婆一说话，她就认真的听着老婆婆讲话，求贤若渴道

　　“婆婆，什么是兮巧节?”

　　和尚与妙龄少女的组合未免是有些奇妙的，那老婆婆浑浊的眼睛在绾禾和尉迟无咎之间探究似的转了一圈，尉迟无咎淡淡的笑了下，弯腰给老婆婆行了个佛礼

　　老婆婆猝不及防，忙也还了一礼，见尉迟无咎正直良善的模样，遂打消了那些个念头，继续给绾禾解疑答问

　　“这兮巧节啊，是我们荔城特有的节日，传闻几百年前，荔城出了个女豪杰，自小是不爱红装爱武装，适时世道动乱，军中征兵，那女子不忍父兄前去，便自己偷跑去了，噫，这一仗一打就是七年，待天下太平之时，这女子也衣锦还乡了，不过，此时也成了个女将军了”

　　“然后呢?这个女将军名叫兮巧?这个节就是纪念她的?”

　　绾禾合理的推测，老婆婆摇摇头，看绾禾的目光像是看自己的小孙女

　　“女将军的名字可不叫兮巧，女将军名唤沈兰兮，而兮巧节是这位女将军和公主的故事，公主是当时皇帝最小的公主，也是最不受皇帝喜爱的公主，名唤李卿巧，一个是朝中新贵，一个是不受宠的公主，谁也不知道她们是怎样相识相爱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晓了，只知道女将军进了后宫，公主在庙里了此残生，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恰好两年，这兮巧节就这么来了”

　　“女将军和公主?两个女子怎么在一起?”

　　绾禾瞪大了眼睛，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婆婆擦拭着摊上了珠钗，听罢后笑了笑

　　“姑娘还年轻，许多事情不明白，世间的情爱啊，哪有那么多男女，身份之分的，只要你心里喜爱他，他心里放不下你，那就够了，我们又何必拘泥于身份和男女”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的时候绾禾突然就想到了尉迟无咎，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尉迟无咎，若有所思

　　听了人家许久的故事总得有表示，但这小蛇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尉迟无咎认命的走过去，仔细挑了两对珠钗

　　“阿弥陀佛，劳烦将这两个包起来”

　　做成了生意，老婆婆眼睛笑的眯了起来，手脚不是那么麻利的包着珠钗

　　“禅师你拿好”

　　尉迟无咎付了钱，拿过珠钗转手就丢给绾禾，绾禾回神，连忙接住珠钗，接着又是默默无言的跟在尉迟无咎身后

　　“奶奶！”

　　“诶！”

　　在她们走后，一个老婆婆牵着一个小女孩来到这个老婆婆的摊前

　　后来的老婆婆收拾着摊子，嘴里数落这先前那个老婆婆

　　“你是不是又在这给人家聊天！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知道织儿多担心你吗？”

　　先前那个老婆婆抱着小孙女逗着，才不理会她说的话

　　“织儿跟奶奶说，是织儿担心奶奶还是婆婆担心奶奶?”

　　小女孩环着老婆婆的颈脖，实事求是的说着

　　“婆婆担心奶奶要来找奶奶，织儿也担心奶奶，就跟过来了”

　　后者不说话了，低着头把摊子收拾好了，抬眼看着她还抱着小女孩，上前把小女孩放到收净的桌面上

　　“织儿不许黏着奶奶抱，奶奶的腰不好，坐这，婆婆推着你走”

　　“嗯，织儿知道了”

　　小女孩懂事的点点头，两位老婆婆一同推着车向着远离繁华的地方渐行渐远

　　这么走了一段路，绾禾一直都一言不发，她一时这么安静，倒叫尉迟无咎感到极度的不适，本能的就想哄着她

　　大街上灯红通明，熙熙攘攘，绾禾低垂着头跟在尉迟无咎身后，忽然手臂被拽了一下，额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鼻尖传来淡淡檀香味

　　“小心些”

　　只一瞬，尉迟无咎便把绾禾拉开些距离，随后便把一包封好的桂花糕放在她的手里，绾禾木讷的捧着桂花糕，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个老婆婆说的话，若真的喜欢，又何必在意身份?

　　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走马观花般的在她脑中不断闪过，虽最初是她先跟着他的，但后来他不是也没有赶她走嘛，一路上对她百般照顾，万般体贴，方才她隐约的觉得她是喜欢无咎的

　　绾禾藏不住自己的心事，明白自己的心思便要说出来，她一把握住无咎还未缩回去的手

　　“无咎，我不是凡间的人”

　　尉迟无咎早已知道这件事，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绾禾也不在意他是否惊讶，自顾自的把话说完

　　“在我们那里，我这个年纪来人间就是找一个夫婿回去，我想让你做我的夫婿！”

　　她终日在桃花源里生活，没有人间人的那些弯弯绕绕，话就说的格外的直白，喜欢就是喜欢，想让他做自己的夫婿就直白的问

　　绾禾希冀的看着这无欲无求的僧人，希望他坠入凡间，体验情爱，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些

　　男子温度必然是比女子的温度高的，绾禾保留着一些蛇的习性，在这炎炎酷暑天喜欢阴凉的地方，但无咎的手那样热，那样暖，让她不想放开

　　尉迟无咎垂着眼眸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绾禾动心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可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尉迟无咎身为以后储君，对人心的洞察何其之高，这么久的相处之下把绾禾的性格摸得清楚明了，她太过于纯净了，纯净的让人不忍心去欺骗她

　　不过他本就是为他而来，一切都有目的而言，圣贤的太子殿下也不存在什么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