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影》桃栈

2、邀约

　　桓雅同蔺琛在这桃树下等了几刻钟，等到暮色染黑，才等到莫泽禹骑着马车缓缓而来。

　　说来也奇怪，若换平时，莫泽禹应是早早到了才对，可今日却不知为何，竟如此之慢。

　　不过还好，也不算太迟。

　　“莫泽禹，你来。”

　　莫泽禹瞧见受伤的男子，不易觉察地皱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很快，三人都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坐下两人已有些许拥挤，莫泽禹识相地坐在前头，看似漫不经心，却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桓雅平常出行只带两人，一是小佃，二便是莫泽禹。桓雅与小佃皆是女子，身材娇小，再加一个莫泽禹正正好。

　　今日，那玄衣少年，看着应是刚过及冠之龄，但其个头却不小，身上带着的高贵气质，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莫泽禹有些忧虑，怕自家小姐沾惹上不该惹的人，后面许是少不了麻烦。

　　“蔺公子，再撑片刻，待到永塘镇，我去为你寻大夫来，毕竟我不擅长药理，你这伤拖不得。你且睡会，醒了便到了。”

　　蔺琛点头，并未做其他回应，许是有些累了，桓雅还真有些怕他撑不住，连忙对外面的莫泽禹说了句快些。

　　途中，桓雅问莫泽禹，为何乘着马车而来，不怕吸引他人的目光，反倒陷她于危险之中吗？

　　莫泽禹只简单回答一句，便让桓雅心中愉悦不少。

　　他说，凭小姐的才智，这些小事算不了什么。

　　桓雅平常素爱听他人的夸奖，先不说是否真情实意，坦白说，他人夸奖却是确能让人愉悦的。

　　连皇亲贵胄都吃这一套，又何况她一介小女子呢。

　　约莫是入了夜，桓雅三人这才到了住处。如她所言，一下马车便刻不容缓地唤了大夫。

　　此时桓雅正庆幸，幸而之前父亲准许她常回来看，不然她来永塘镇，得去客栈落脚，带上受伤了的蔺琛就没那么方便。

　　但她并不懂医术，只好回房休息，明日再来观望。

　　可到了第二日晨时，他依旧未醒，直至第三日正午，桓雅采买回来时，这才看到蔺琛在院落中走动，但还是不够利索，想着他应是还没好全。

　　“听大夫言，公子的伤需静心休养几日，这才第三日，公子怎就下床走动了呢？”

　　蔺琛先是向桓雅作揖，随后低声道：“蔺某觉着好的差不多这才想着下床走动，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若一直闲躺，蔺某也觉有愧，不知姑娘是否有什么能让在下报答这恩呢？”

　　先前将蔺琛带回时，桓雅顺了他的玉佩，但桓雅并没有留下，在看望他后，将其玉佩放至他的枕下，此时想是发现了，觉着桓雅没收走玉佩，反倒觉着亏欠，才如此发问。

　　若问桓雅是否有想要之物，桓雅昨日睡前闲来无事，倒是将这问题细细想了一番，发觉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属将门之后，在京城也算数得上的达官贵人，吃穿自是不愁，饰品文玩也不在少数，父亲对她还算宠爱，想要的大多都能够得手，京城有些许人流传，桓将军是出了名的宠女，倘若那女儿想要天上的星星，说不准还真有可能为她手摘星辰。

　　但桓雅知道，父亲所做的这些，并非完全是宠爱，也有她母亲的缘故，这便是说来话长了。

　　“蔺公子，桓雅又是同公子讲，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听？。”

　　先是承了桓雅的救命之恩，又在她的住处养伤，实有叨扰，因此蔺琛自是没有缘由拒绝，便示意桓雅接着往下讲。

　　桓雅同他点完头刚想开口，便看着蔺琛站着似是有些难受，于是便唤其一同到府上的亭子中坐了下来。

　　亭子旁有棵蓝花楹开的正盛，很是美丽，桓雅想着，看了这花，心情自是会好些许才是。看他的模样，似乎一直都很沉闷，也不爱笑。

　　难不成，他真的是性子冷吗？桓雅始终觉得，真正的他或许并不是这样。但她道不清缘由，因何故这样觉着，那便算是直觉好了。

　　说到这蓝花楹的来历，便得扯出这好多年前的事来。

　　在桓雅还没降生时，桓雅的母亲江时锦就一直钟情于蓝花楹，而爱人心切的桓将桓子渊，二话不说在此亭子旁种下，此后每年五月与八月的开花季，总有满树花开，直至江氏别世后，这树不知怎的，一夜之间的花落，使得多美的一棵树落得光秃秃这般凄凉的下场。

　　现今这个时节，正是蓝花楹一年中最后的花期，幸而这还有人时常照料这个庭院，使得这不会太过于凄凉。

　　巧的是，此树似有灵性一般，在桓雅重返江府那日起，这树上便开满了花，直至今日，已十日有余。

　　桓雅与蔺琛一同坐于亭中，她给蔺琛沏了杯茶，随后站起身，正对着那蓝花楹缓缓开了口。

　　“桓雅未曾想公子的伤势痊愈之势比桓雅预料中，快了不少，这样看来有些话是不得不说了，也并非是桓雅想逐客，只是桓雅到底是不知公子的身份，也恐陷入那漩涡之中，为了自保，等公子伤势好了大概便搬出去罢。”

　　是了，蔺琛身份未明，相识不过三日，若是身份寻常，自是没什么可隐匿的，常常会据实相告。

　　而他既知桓雅对他身份存疑，却未曾想过开口解释，桓雅心想，罢了，此人不宜深交，权当只是救了一个寻常人家的公子，等他伤愈，她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回京。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蔺琛除了应下别无选择，只是这恩……

　　桓雅转过身，与蔺琛两眼相对，只见他的目光宁静而幽深，没有太多的情绪，一时之间，桓雅深觉自己的心又凉了几分。

　　说来也奇怪，从永塘镇至京城，两方水土，她也算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有才智谋略，抑或是英勇善战，虽说没有过于深交，到底也算是瞧见过。

　　可蔺琛这样的，却似乎从来未曾遇到。

　　他面冷，看上去很难接近，他的眼底许是藏了不少秘密，可桓雅应是无缘了解，桓雅素喜平淡，自是不愿自己的生活过的大起大落，那么就不能随意接触不相识的人。

　　不过，若是一同游玩几天，他日再道别，也许不会有事的。

　　桓雅丝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四下无人，并不用担心所谓的名节，她只是想多看看这位公子。

　　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里的公子。

　　世人皆爱美，她桓雅又何尝不是爱美的俗人一个呢。

　　桓雅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一双狐狸眼极具魅惑，只见她提起裙摆又在蔺琛面前坐了下来，而后缓缓开口。

　　“至于报恩，过几日福莱酒馆有一场戏上演，不知……”

　　她故意在这停顿，她知道这点要求对于他应是不算什么的，他会答应的吧，会答应的。

　　果然，下一秒不出她所料。

　　“蔺某定准时赴约。”

　　桓雅微笑，待蔺琛的话音落地，她便又开口道。

　　“既如此甚好，蔺公子，桓雅已在这福莱酒馆找好提供公子歇脚的住处，待公子伤愈时，抑或是方便时，同那老板报江府的名号，便会有人引您上楼。我话已说完，公子好生休息。就不过多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