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雪夜》逐宁

47、Chapter 47

　　鹅毛一般的大雪下个不停，落在地上静谧无声。

　　椅子上的人手指微动，须臾片刻，缓缓睁开了双眼。不知道是在哪里，她轻晃脑袋，模糊的视线率先投向有光的地方。手脚被紧紧捆住，嘴巴也被缠住，谈乔试着挣扎，白费功夫。

　　“那是新区。华江医院就在正中央。”

　　“能看得出来吗？”

　　女人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咔哒一声，她打开开关，平台之上瞬间亮如白昼。

　　谈乔下意识眯起双眼，等她适应了这道光线——

　　女人走了过来，一只手里掐着烟，却没有动作，任由它在手里燃烧殆尽。

　　她早已脱下了白大褂，黑色大衣之上，是一张容貌姣好的脸，未施粉黛，却极具攻击力。黑色长发被规整地盘起来，一双眼睛毫无感情地看过来。

　　谈乔摸不准她想干什么。

　　她居高临下，似乎在审视谈乔，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片刻后，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

　　灯光之下，那东西淬着寒光。

　　那是一把匕首。

　　……

　　审讯室中。

　　李铮动了动手腕，手铐跟着颤动起来。他挑了下眉，听见对面的女警察厉声道：

　　“李铮！”

　　他坐直身体，勾了勾唇角：“嗯。”

　　吴婧：“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铮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格外认真地回答：“那个男孩……是我撞的。”

　　吴婧：“为什么要撞他？”

　　“我没打算撞他，我想撞的人，你们都知道是谁。”

　　吴婧：“你为什么要撞冯韦？”

　　李铮无所谓地摊了摊双手：“当然是因为想杀他。”

　　“为什么要杀他？”

　　李铮身子向前一探，轻嗤一声：“……你们警察，除了贪污受贿、徇私枉法，就只剩废物了吗？”

　　“我提示了那么多，还是查不出来吗？”

　　吴婧气极：“你！”

　　一旁的郑峰始终默不作声，这时对上的李铮的眼睛，平静地发问：
　　“是你杀了何江。”
　　他在质问对方，语气却无比笃定。

　　李铮轻声一笑。

　　吴婧难掩惊愕，迅速低下了头——
　　原来，原来刚才队长说，他错了。
　　竟然是这个意思。

　　“对啊，不然呢？你们总不会以为是陈运良那个人渣杀的吧？哈哈哈哈哈。”

　　审讯室里回荡着李铮放肆的笑声：“啧啧，我还是高估你们了，应该再稍微明显一点……”

　　郑峰语气淡淡，对方再怎么挑衅也不动如山：“你没有别的选择，如果要达成你的目的，你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话锋一转，郑峰又抛下了一个惊人的问题：

　　“另一个人是谁？”

　　李铮嘲讽的嘴脸未变，话音中的笑意却淡了下来：“我听不懂郑队长是什么意思。”

　　郑峰紧紧盯着他：“你知道我的意思，李铮，你是个聪明人。”

　　“十年了，这十年来，你们走的每一步都可谓是天衣无缝，如果想要安安静静处理掉冯韦和万裕文，又有谁能查到你们？”

　　“既然能置身事外，为什么寄信给谈乔？”

　　“只有一种可能，李铮，你们，或者说，那个人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你们曾经为此产生过矛盾吧，你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冯韦，杀了万裕文，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你做不了决定，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由你主导的！”

　　“你拗不过她，又想把她从所有的事情里面摘出来。所以你阳奉阴违，表面上一切按照你们的计划来，实则漏洞百出，把所有的线索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引。”

　　“李铮，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李铮的脸色随着这些话越来越阴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峰，好久都没有吭声。

　　砰砰的心跳声几乎要蹦出心脏，吴婧和审讯室外的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沉默地观看这场博弈。

　　可片刻后，李铮低下头，低低笑起来：“郑队长，你也太会编故事了。”

　　“我已经说过了，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们警察，总不能连数都数不清楚吧？”

　　郑峰额头上的青筋隐约一跳，他看着对方，目光中情绪复杂：“只要你现在说出来，你，你们，都还有机会。”

　　李铮轻哼一声：“机会？”
　　“杀了那么多人，我能有什么机会呢？”

　　“被何江害死的人倒想有机会，谁给过她们机会了呢？”

　　他冷眼看向对面的人，出言不逊：“郑队长，别再自以为是了，如果你的判断真的准确，也不会到现在才抓到我。”

　　“那些事都是我干的，我，一个人。张绣香、万裕文、陈运良、何江都是我杀的，赵辛荣也是我举报的。我们就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尽快把何江的事情交代完，你轻松我也轻松，不是吗？”

　　郑峰的眼神中流露出浓重的失望，他看着对方，良久，道：“好，那冯韦人呢？”

　　李铮看起来很欣慰，老实交代：“我杀了。”

　　郑峰却没有问尸体在哪，只问：“为什么之前不杀？”

　　李铮：“我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郑峰看着他，却没有继续再问。

　　双方僵持不下。

　　吴婧意识到郑峰的失态，忍不住暗中戳了戳对方，示意他继续。真相近在咫尺，队长不该因小失大。

　　就在这时，耳麦中传来二队长分外焦急的声音，贸然打断审讯不是他的作风，这么慌张更不是他的性格。

　　“郑队！”

　　果不其然，对方在对讲机中喊到：“不好了！刚才接到宋越报案，谈乔失踪了！”

　　对面两个警察脸色变化得太过明显，李铮觉察出不对，下意识端坐起来。

　　郑峰也在此刻抬眼看过来，意味不明地丢下一句话：“李铮，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需要你这样做吗？”

　　说完，他站起身：“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罗旭，你过来跟吴婧一起审。”

　　刹那间，李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想要叫住他：“等等！”

　　“你什么意思？”

　　“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可他被手铐牢牢地困在位置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审讯室门开了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