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夏同学》楼因

7、报仇

　　手链丢了，自行车也没了。

　　南书梦昨天还在为自己能认识小夏感到开心，今天就被接二连三遇到的倒霉事打脸。如果不是她没锁车，那辆大杠28，也不会一从器材室出来就不见了。

　　“现在该怎么办？”

　　她在问小夏，小夏也在问她。

　　如果回家说实话，就算南正明不计较，谢华也不会放过她的。

　　小时候放暑假，她一个人偷偷跑到县城的河边捞鱼，不仅把谢华给她新买的衣服打湿，鞋也顺着小河漂走了。后果当然是挨了一顿揍，饭也没得吃，整整饿了一晚上。

　　南书梦这次不想挨打，也不想没饭吃。

　　“要不你就说你回了趟学校，车放学校车棚了？等我过两天弄到钱，再带你到废品站旁边的二手摊子，买一辆一模一样的。”

　　小夏对说谎这事经验丰富，一分钟能编出来十个不重样的。

　　“好吧。”

　　南书梦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她的了。

　　两人在自行车丢失的忐忑中等到了周一。

　　没了自行车，南书梦坐公交上学，比平时到学校的时间提前了不少。原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空无一人的教室，可没想到，有个人来得比她还早。

　　往常都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夏奇光，今天居然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座位上。

　　“早。”

　　虽然已经是秋天，夏奇光还是习惯在室内穿着短袖校服。她抱着双臂，那条手链明晃晃地出现在南书梦视野范围内。

　　“早。”

　　南书梦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疑惑地看了夏奇光一眼。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头发看起来乱蓬蓬的，标志性的刘海也没有理顺。

　　“你昨晚没有睡好？”

　　南书梦指了指她头顶，问。

　　如果是以前，看到别人头发乱了，南书梦肯定会选择忽视。

　　可对她来说，夏奇光不一样。

　　和小夏朝夕相处了几十天，她早就已经当二人是朋友了。

　　“哦……昨晚打游戏上头，睡太晚了。”

　　夏奇光胡乱扯了个理由，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头。

　　她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失眠了？

　　她不揉还好，一揉发尾翘起来，显得更乱了。

　　南书梦看着她越来越乱的头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从包里拿出来自己的小梳子和喷壶：“我这里有梳子，我帮你梳梳。”

　　“不……”夏奇光拒绝的“用”字还没说出口，南书梦就站到了她背后。

　　喷壶里的水凉凉的，溅在她后颈上。

　　夏奇光肩膀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小学三年级她爸妈离婚以后，就再没有人给她梳过头发了，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梳，或者去理发店。

　　这个同桌，如果不算她把自己的秘密基地破坏这事的话，人还是挺好的。

　　学习好，长得也漂亮。

　　而且，身上好香。

　　“你后面的头发翘起来了，我帮你压一压。”

　　在南书梦的手接触到发丝的瞬间，夏奇光感觉自己被电了一下。

　　不像是冬天毛衣脱掉时，那种噼里啪啦的电火星，灼得皮肤生疼。更像是小时候出于逆反心理，非要去靠近电源去拔电视插头，产生的连锁反应。

　　从手指尖一直麻到了天灵盖。

　　夏奇光想起，物理课上陈老头讲过，人体能接受的电压是36V。

　　很明显，刚才的那一下，远远超过了这个阈值。

　　“可以了可以了，差不多就行。”

　　生怕自己还没发起进攻就缴械投降，夏奇光赶紧摆了摆手。顺便将提前准备好的包子和豆浆推了过来。

　　“早餐，给你的。”

　　因为心虚，她再没看南书梦一眼。

　　她平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是为了给南书梦买学校前门的包子。因为她听乔语说，这家的包子好吃是好吃，但原料不干净，很容易拉肚子。

　　这就是她报复南书梦的手段。

　　不过人家刚帮自己梳完头发，现在就奉上“毒包子”，是不是不太地道？

　　夏奇光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包子收回来，就听到南书梦拒绝的话：

　　“谢谢，我在家吃过了，你吃吧。”

　　谢华每天早上都会做早餐，南书梦被逼着喝完一整碗杂粮粥才出门，现在完全吃不下包子了。

　　“哦。”

　　夏奇光如释重负。

　　南书梦，算你命大，逃过一劫。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你们都来这么早。”霍城手里拍着个篮球从后门进来，笑嘻嘻地和夏奇光她俩打招呼。

　　“我提前来早自习，不行啊。”

　　夏奇光做贼心虚，怼了霍城一句。

　　“行，那我能说不行吗？”霍城在她书桌前晃来晃去，他没吃早餐，盯上了正飘着香味的包子，“你这包子什么馅的，肉的还是素的？”

　　“肉的，你叫我一声姐，我就给你吃。”

　　“姐，给我尝尝吧。”

　　“拿走吧。”

　　霍城兴奋地把肉包往嘴里塞，夏奇光没再搭理他，整个人颓丧地趴到了书桌上。

　　一方面，她潜意识觉得南书梦对自己很好，不能算是彻头彻尾的坏蛋。另一方面，她的秘密基地没了，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

　　“我是不是生病了啊？”

　　刚刚睡醒的小夏，在南书梦耳边问。在她记忆里，自己身体非常好，从来没有发烧感冒过。但眼前这个夏奇光，明显和她四年前不太一样，因此也有点拿捏不准。

　　“夏同学，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南书梦越关心，越让夏奇光心里矛盾。

　　“没有。”

　　夏奇光趴着的动作，从正对着书桌转成了侧面背对南书梦。

　　不对着她那张好看的脸，就可以把她对自己的嘘寒问暖，归结于假惺惺的虚伪。

　　破坏秘密基地这个仇，她必须得报。

　　除了包子之外，夏奇光还在南书梦的笔袋里放了东西。

　　塑料玩具，一只黑乎乎的仿真老鼠。

　　她小时候一个人跑去废旧仓库玩，被里面窜出来的老鼠吓到过，从此对一切和“鼠”有关的东西都避之不及，甚至包括动画片里的米老鼠和杰瑞。

　　自己胆子这么大的人都怕的东西，南书梦不可能不怕。

　　看到南书梦上周五忘了带回家的笔袋，夏奇光今早便忍着恶心将塑料老鼠放了进去。为的就是等会儿开始上课，南书梦打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笔袋，老鼠就能第一时间掉出来。

　　夏奇光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南书梦惊恐的表情了。

　　她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这次如果能成功吓到南书梦，那她俩就算扯平。

　　上午第一节课，是小夏最讨厌的化学。

　　化学课的老师毛燕接近退休，不论是讲公式还是例题，她的语速都是一样慢悠悠，完全听不出升降调。每次看着她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小夏都只想在南书梦体内呼呼大睡。

　　南书梦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事先预习过今天的课程，课堂上只是加深一下印象，没太多需要重点标记的点。

　　夏奇光无聊地等了半天，也不见南书梦打开笔袋。终于按耐不住：“同桌，你有没有记号笔，红的绿的那种，借我用用。”

　　南书梦看了一眼夏奇光干干净净的课本，猜测她借过去应该是画画涂色玩的。她只有两只记号笔，划重点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经不起使劲折腾。于是撒了谎：“我没有。”

　　“好吧。”

　　夏奇光吃了瘪，又趴回到了课桌上，余光却忍不住一直往南书梦那边瞟。

　　她本来是盯着笔袋在看，但看着看着，视线就转移到了同桌身上。

　　靠窗的位置，上午的阳光像是摄影棚里的顶光灯，刚好打在少女精致的侧脸轮廓，镀出一层梦幻般的金色。

　　最普通的黑色发圈，清汤寡水的高马尾。这种好学生的标配，在七中操场逛一圈，夏奇光能遇见8个。

　　长辈们都说，没有刘海的“大光明”发型，是最青春最好看的。一向不相信这种话的夏奇光，在南书梦这里找到了正确答案。

　　两人离得近，夏奇光盯着南书梦鼻尖上那一颗小小的痣，不知不觉出了神。

　　这时已临近下课，还在发呆的夏奇光，突然感觉到有一个滑滑凉凉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啊！我靠！”

　　猛一转头，看到那只黑乎乎的老鼠紧挨着自己，她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就条件反射般尖叫着跳了起来。

　　“怎么了？”

　　毛燕放下保温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没事老师，我不小心踢到桌腿了。”

　　夏奇光惊魂甫定，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塑料玩具，只能假装受伤，捂着腿慢慢坐下。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南书梦拎起老鼠的尾巴，在夏奇光眼前晃来晃去。

　　“我在我笔袋里捡到一个玩具，不知道谁放的。这种玩具我初中就玩腻了，有蛇，有蜘蛛，还有僵尸什么的……”

　　南书梦毫不在意说着，夏奇光却越听越瘆得慌。她这次非但没吓到对方，反而弄巧成拙了。

　　如果真的有五行相克，那南书梦一定是她的最大克星。

　　而另外一个地方，四年后的小夏刚刚从瞌睡中苏醒，同样收到了来自四年前自己的“致命问候”。

　　“啊啊啊啊！老鼠！”

　　“梦梦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