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乱屿》染血蔷薇

5、因果

　　火光冲天而起，着火的不只是一间厢房，火势漫延极快，等白屿嫣赶到时，整个东院都置于火海之中

　　“让开!”，白屿嫣突然窜进东院，手中弯弓遍布寒冰，三箭入火，晶莹冰霜炸裂，大火还在漫延，又是几支冰箭发出

　　火势稍退，白屿嫣已是冷汗淋漓，这火不寻常，竟是只有寒魄弓能勉强震住!如此，她的灵力已耗了不少

　　压下心中忐忑，白屿嫣上前去推开厢房的门，屋内，火未全熄，有一人影站立，全身焦黑，不出意外，那具无皮女尸尸变了.

　　她缓缓转身，猛然袭向白屿嫣，一时间，白屿嫣竟是动弹不得.

　　“莺莺”

　　她迟疑了，手落在白屿嫣颈间，却并未掐下，白屿嫣能看见她空洞洞的眼眶中滴下几分晶莹，白屿嫣刚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莺莺却突然发疯，一把将白屿嫣一下甩到木窗边

　　猛烈的碰撞不免让白屿嫣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痛感，措不及防之下，狠摔在结实的木窗框架上，白屿嫣疼得眼前直冒金星，莺莺却没有再追过来，她跪在火中，双手捂着太阳穴处，嘶吼着，她似是痛苦万分

　　白屿嫣右眼忽然变红，她又看见了营营生前的样子，温和柔美的少女被道道黑线束缚，黑线散发着黑烟，正向周围扩散，莺莺神色几分变化，最终变得怨毒.

　　白屿嫣心中一惊，丢下几道符咒便翻出窗外，富商已带人赶来，却远运地不敢上前.

　　“都散开!”，白屿嫣刚刚逃离火海，屋子便倒塌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杂音之后，莺莺“毫发无伤”，缓缓走出

　　转头见富商还搂着“莺莺”，白屿嫣口嘴角一阵抽搐，特么的，刚死了人，还有心思寻花问柳?！

　　白屿嫣无奈，还未出声提醒，就见那道身影闪过，狠狠地将“莺莺”按在地上

　　“莺莺”花容失色，被莺莺掐着脖子，她脸色涨红，咳嗽不断，富商犹犹豫豫，最终还是伸手想去救，却被白屿嫣一脚踹开:“不想死的话就离远点!”

　　“莺莺……”，富商仍不死心，白屿嫣冷冷地道:“清晨发现的女尸才是真正的莺莺”

　　富商愣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莺莺”，结结巴巴地道:“那…那……”

　　白屿嫣完全不给他留一丝念想，冷声道:“她已经不是人了，若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你死去的夫人回来了!”

　　还未等富商有所反应，“莺莺”就狂笑了起来，一把推开莺莺，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哈哈，白仙长真是聪慧!哈哈哈哈……”

　　她伸手往脸上一扯，将莺莺的皮丢在地上，那是一张温婉恬静的脸，即使青春不再，却也不会令人心生烦躁，而是有一种沉稳大气的美感，她不笑了，神情也变得平静，只是眼神幽怨地看向富商，哀凄道:“老爷，您倒是薄情，当初你求亲时，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许诺我永远不离不弃……可是现在呢?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说啊!说啊！”

　　夫人神色巅狂，挥开白屿嫣，不断地摇晃着富商的肩膀，白屿嫣本就受了伤，又被夫人撞到一旁，咳嗽之余，唇角竟是溢出几分血丝

　　“夫人……”，富商还在垂死挣扎着，他双肩上被夫人的利爪抓得血肉模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无论富商品行如何，现下起码要先尽力保下他的性命再话，白屿嫣勉强开口，道：“夫人可否先冷静一下?细说明此事的前因后果?”

　　夫人笑着，道:“凭何?”

　　白屿嫣答:“至少，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她撑着剑，勉强站起身来

　　夫人沉默半晌，还是道：“那时，我也不知会与夫君走到这一步来……”

　　那时她还是一名少女，正值豆蔻年华，与婢女偷偷看了民间话本，以为爱情都是纯粹的不添一丝杂质的，以为结局从来都是美满欢乐的

　　十三岁那年，她定亲了，未婚夫与她门当户对，长相端正，虽是不如想象中的惊才绝艳，却也还看得下去.

　　少女貌若李桃，生得明艳，仪态却是极好的，从不违背礼节，明明还不至二七之时，却像个小大人一般，笑容极少，偶尔笑时，不露皓齿，明艳鲜丽的面容不苛言笑，朱唇总是微抿着

　　少年却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貌若天仙，只是像那月宫仙子，不知在下可否能搏姑娘一笑？”

　　少年笑容灿烂，少女顿时羞红了脸颊，嗔怒道:“你!…你好不知礼术!”

　　但少年毫不在意，仗着婚约，常来府中作客，说是要与未婚妻培养感情，便光明正大地来与她调笑

　　这一来二去的，竟是将她也带得“不知礼术”了，连家人也说她不如从前知礼了，可少年偏偏对此喜欢得紧，经常给她带些新奇玩意儿了.

　　花娇，人更娇，少女读着他新带来的话本子，笑得花枝乱颤，须得扶着身旁的丫头，方才坐得稳

　　他娶了她，八抬大轿抬进了府里，在新婚夜，她一身嫁衣，粉面含羞，饮了交杯酒，洞房花烛夜……

　　他们过了好一段甜蜜的时光，他为她作画，千金博得佳人一笑，她娇纵胡闹，被夫君宠着

　　直到三年后，他赴宴饮酒，遭人算计，与一名青楼歌姬滚在一起，她赶到现场，又气又急，竟是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一言不发，却将那女子纳入府中，他解释，人家姑娘卖艺不卖身，此次也是遭了无妄灾，并说只宠夫人一个.

　　她还是在闹别扭，处处找那女子的不痛快，对他也少有好脸色，渐渐消磨去了他对她的宠爱与纵容

　　“带夫人下去”

　　“你干什么?你怎能禁我的足?”，她不可置信，他却未曾动容，歌女死了，夫人被禁足，气得落泪不止，期间，他却从未安慰一句，每每来见她，次次都是不欢而散

　　后来，她的禁足解了，他的情却不复存在了，时间过得飞快，看着逐渐纵情声色的丈夫，她也有过疑问，那个千方百计只为逗她一笑的少年郎去哪里了呢?或许，是死在了时间洪流里了吧……

　　她又渐渐变得温婉贤雅，正如她未曾遇见他时，可这一次，无人再令她展颜了.

　　她尽力去成为一个“好妻子”，温婉、贤惠、大度、持家，渐渐的，她的名声变了，人人都夸她是个好媳妇，说她丈夫有本事，制妻有道

　　再后来，即使着着丈夫与别的女人缠绵，她也能面不改色，温和地称那女人一声“妹妹”

　　可无论她在别人口中传得有多么好，她也从未再见到过他少年时看她的目光了，那种炽热的爱恋之情，再也没有过了

　　直到有一天，丈夫从处头领了一女子回来，扬言要抬她作平妻，那姑娘生得水灵，瞧着只有十六七

　　夫人不愿，道:“老爷，她不过是个落魄书生的女儿，您喜欢，留她作个姨娘尚可，平妻是万万不得的，外头人都要笑话的”

　　他却一意孤行，此后，府中多了一位平妻，他说:“夫人，婉儿多像你年轻时的样子”

　　她回到卧房，又哭又笑，他现在嫌她无趣了?那当时又是谁令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两年后，婉儿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他悲痛万分，要以正室之礼为婉儿发丧，她答应了，反正，她现在还是正妻，一个死人而已，威胁不到她

　　容颜不复，她看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姨娘入府，还好，没有再有第二位平妻

　　因那诡异的歌声，她被休了，她的母家嫌她丢人，不愿收留她，世界之大，她却无处容身，走投无路之下，她自尽了.

　　一条麻绳，往梁上一悬，一了百了，她成了鬼，看见曾经的丈夫左拥右抱，心中不甘，剥了莺莺的皮，将府中的姨娘一个个害死，再替换成鬼傀儡，这样，就再没人和她抢夫君了……

　　“老爷”，夫人双手环在富商颈间，轻笑道:“不是说好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