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乱屿》染血蔷薇

41、论情

　　“师尊……”,白屿嫣委屈巴巴地向师尊摊开掌心,娇嫩小巧的手掌一片通红,甚至还有些许擦伤,小孩子的手本就皮肤比较薄,这么一看,确实有些骇人.
　　??“屿嫣,告诉师尊,你几岁了？”,辰云长老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问道
　　??“七岁了”,白屿嫣闷闷地道
　　??“是啊,七岁了”,辰云长老轻轻托住她的双手,温和道:“不小了,也要开始学剑了”
　　??“可是真的好疼……”,一提起来,大滴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砸
　　??辰云长老腾出一只手来为她拭去泪水,动作极为轻柔,“我知道这很疼,可是屿嫣,你听过十一给你讲的民间故事吧？”
　　??白屿嫣眨着眼睛点了点头,辰云长老继续道:“那么,故事中的女子都是怎么样的呢？”
　　??“善良、贤惠……柔弱，受人保护……”，白屿嫣小声回答道.
　　??“对”,辰云长老赞许地点了一下头，又问:“屿嫣会想要以后这样活着吗？”
　　??“……”,白屿嫣似是十分纠结,良久,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辰云长老欣慰地笑了,道:“民间故事美化了事实,但既使如此,它仍然透露出一种思想,"女子当以夫为天",可男人是人,女人同样是人,你想一想,若要你以一个人为命是从,你接受得了吗？”
　　??白屿嫣摇头
　　??辰云长老抱了抱她,“可人间就是如此,不许女子出门抛头露面,不许女子反对父亲和丈夫,允许男子三妻四妾,却要求女子保持忠贞,丈夫死了便要求妻子陪葬,或是守一辈子的寡，而妻子死了,丈夫却可以立刻再娶一人,父亲,丈夫打骂女子被判为无罪,而一但女子反抗,官府处理,女子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白屿嫣抿着唇,辰云长老顿了顿,道:“其实,玄门中也有许多人看不起女修,而屿嫣,你的出路,就在于你手中的剑,只有成为强者,才能让他们闭嘴,改变这不公的世道”
　　??“是要像师尊一样强吗？”,白屿嫣问道,辰云长老却十分认真地与她对视,摇头道:“不,师尊还不够强,要更强……”
　　??白屿嫣懵懵懂懂，眸中却闪着光亮,用力点了一下头
　　??“好孩子……”，辰云长老笑容欣慰
　　??明华宗辰云长老,本名黎辰,双眸狭长明亮,长眉秀且,薄唇高鼻,肤色甚是百皙,月白衣衫尘不染,青丝三千玉簪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仙师,早前收过一徒,却被废尽修为逐出山门,生死不明,白屿嫣,便是他的第二个弟子
　　??黎辰将白屿嫣丢下的剑拾起托着剑身,“屿嫣,来,握住剑柄”
　　??白屿嫣抿了抿唇,还是忍痛重新握住剑柄,她的双手在发抖,而黎辰将她揽在怀中,手覆在她手上,作出挥剑的动作,“挥剑,要用力,要快，收剑,要收入鞘,不可离身”
　　??闻言,白屿嫣重重点了点头
　　??“无论何时,都不可主动丢下你的剑”，黎辰认真道,松开了她,“先去擦些药吧,女孩子的手,留了疤也怪不好看的”
　　??“屿嫣,虽说是要擦药,可练剑这种事,就是如此,手上无数次擦破皮磨起泡,最后结成茧,这是练好剑的基础,手太嫩,抓不稳剑的”
　　??白屿嫣眨了两下眼睛,黎辰一手抓着她手腕,一手为她缠上纱布,道：“屿嫣,你看好,这包扎的手法,以后可会经常用到”
　　??“师尊,我不想经常受伤”,白屿嫣委屈道,黎辰笑了,“你还小,长大了就会知道,修士哪有不受伤的呢？”
　　??白屿嫣眼神躲闪,那一句"我不想当修士了"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只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黎辰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凡间女子所受的苦痛可比女修多得多,作为修士,你手中的剑,就是你的底气,所以,永远不要扔下你的剑,剑,就是剑修的命！”
　　??他神色严肃,白屿嫣只得点头应下,黎辰神色才有所松缓,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些,你长大后自然都会懂的”
　　??“还有……”，黎辰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也不要太依赖于师尊等你长大了,终会离开师尊的,也渐渐要学着忍住眼泪”
　　??“为什么？！”,白屿嫣惊愕问道，不顾手中疼痛便要去拉师尊的衣角
　　??黎辰轻柔捉住她的手腕,“每一个修士,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分明是笑着,可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开心,黎辰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腕,白屿嫣晃着双腿,不解道：“可师兄师姐们都没有离开他们的师尊啊！”
　　??“但,他们也不像小时候那般依赖着师尊,就像长大的孩子不再执着于父母的陪伴”,黎辰温声道:“会渐渐变得生疏的……”
　　??“不可能！屿嫣最喜欢师尊了！才不会生疏！……”
　　??黎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爱",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喜欢与之相比,其实不值一提”
　　??“那屿嫣最爱师尊了！”,她的眼睛亮亮的
　　??黎辰却没有笑,反而微叹了一口气,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都说了,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才是爱”
　　??白屿嫣不服气道:“那师尊说说,什么才算是爱！”
　　??“……"爱"这种情感,是这世界上最疯狂、最极端的情感”,黎辰缓缓道
　　??“比"恨"还要疯狂吗？”
　　??“……是的,疯狂的"爱"比"恨"更为极致……”,黎辰阖上双眸,“如果深爱着一个人,便会愿意为其付出一切,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会一见到就忍不住想要与其亲近,想要与其相伴一生……可同样,爱也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情感……因为存粹的爱实在是太少见了……”
　　??他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很多人,他们最爱的都是自己……如此……便会辜负了那个,真心的人………没有善始,怎可善终？”
　　??“如果爱着一个人,脑海中会时时刻刻浮现他的面容,想着,念着,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那,若有一个人因为其他的事而不敢回应那份感情呢？”,白屿嫣忽然问道
　　??“那么,只能是说明……”,黎辰唇角挤出一个孤度安抚她,可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是"爱"输了,也是那份爱,不够纯粹……”
　　??良久,他道:“若爱着一个人,就不要因为顾虑而退缩,只有一试,才知真假,也不要因世俗眼光而错过……此生的唯一……”
　　??“若要拒绝,就一定要狠下心来抛弃所有爱意,断个干净……再也不要想起……”
　　??“因为,每一次想起,都是将表面愈合的暗伤撕开来,看见的血淋淋的景象,重温一遍,那刻骨铭心的爱意……和痛彻心痱的悔恨……”
　　??黎辰仿佛忘了,他身侧的是年仅七岁的孩童,自顾自地喃喃道，像是倾诉，又像是回忆……
　　??“爱情带来的,不仅是甜蜜……还可能是,洒了剧毒砒霜的刀刃”
　　??“世上有几人得到圆满？多的是，一厢情愿的飞蛾扑火罢了……”
　　??“而又有几人能够有勇气跨过深渊,顶住世俗压力,与他走在一起呢？又……撑得了多久呢？”
　　??“情感,始终是双方的事……缺一不可……一方退缩,另一方…便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他眸中的神色,是白屿嫣看不懂的,半晌,白屿嫣问:“师尊,爱和恨都那么极致,爱恨交加,又会怎么样呢”
　　??“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