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梦到西洲》盛纾

18、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晨曦和沐，透过窗檐，洒入楼廊，浴着浅淡的金辉，落满了整座客栈。

　　周围的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或许是经过日光滤化，竟意外显得有几分柔和气。

　　只是过了好片刻，也不见有人先开口。

　　邶漓和祁颜都双双不动声响地紧盯着九渊，似乎都是在等他先开口说话。

　　直到过了良久，九渊轻挑一下眉头，忽然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我说，你们还想看多长时间？这样盯着本尊看，不合规矩吧？万一看上了……”

　　“你瞎说什么呢？”祁颜双目猛地瞪大了些，神色有点儿不可置信，像见了鬼一般：“小爷我可是洁身自好的！”

　　说着，他又有几分鄙夷地斜瞥着九渊：“不像某些邪魔！”

　　九渊歪了歪头神色，有点儿疑惑地看着祁颜：“邪魔？说我吗？”

　　“不然呢，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挺符合！”他垂着眸，较为满意似地弯了弯唇角。

　　只是当九渊再次抬眸去看向祁颜时，却发现不知何时祁颜面前挡了个人，将他遮的严严实实。

　　祁颜神色有些懵。他伸出手，试图去推开眼前的人：“邶漓，你挡在我前面做什么？”

　　身前的人纹丝不动，像是听不见祁颜的话一般，他冷冷地盯着九渊。眼神中又带了点儿警惕的意味。

　　九渊被他这般不善的目光盯着，也丝毫不恼。面上依旧带着平淡的笑意，语气却像是在挑逗：“邶漓帝君这般紧张做甚，还怕我拐了你家的小狐狸不成？”

　　“闭嘴！”邶漓面色很冷。

　　“这么不经逗？”九渊舔了舔唇，眸色忽明忽暗地笑着：“真不高兴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说完他又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便真的没再吭声，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邶漓。

　　祁颜好不容易从邶漓的右侧探出了个头，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微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说完了吗？要不……咱们开始切入正题吧？”

　　不得不说，对他们这两个人，祁颜也真的是很无奈了，一个比一个看不透，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在想些什么，只会斗……

　　邶漓蹙眉瞥着他，似乎是有些不太高兴，对于祁颜自己突然钻出头来这个行为。

　　虽然能感觉到周身气压低得厉害，但祁颜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也没看到。他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留下来看着凉熙，你们俩就……”

　　“不行！”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两个不同的声音齐声打断。

　　祁颜有些不太乐意地撇了撇嘴，语气执拗道：“为什么不行？反正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剩下的你们俩自己看着办，最好别扯上我！”

　　“你又不是不知，这件事是神界专门派令！”邶漓的语气终于稍微温和了一些。

　　他又继续说道：“我本以为，镇压人间鬼魅的差事，一般都会由神界亲自派遣神官下凡处理。只是这次，印虚却偏偏要你去，说什么，你刚好在此地，顺手之事。只不过被我拦了下来！”

　　九渊嗤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邶漓：“他只是不知，你也在这里罢了，专门来刁难他的！”

　　邶漓没再理会他，又接着道：“此事，是神界管辖范围内，应由神官出面，至于……”

　　说到这，他才抬眸看了一眼九渊，语气变得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是魔界之人，若贸然插手此事，恐容易引起两族猜疑，所以此事，只能由你我二人走一趟！”

　　“哎呀，你怎么这么执拗？”祁颜烦躁地嘟囔着。

　　九渊轻笑了一声，接话道：“他确实执拗了些，不通情理……”

　　“那又如何？”邶漓瞪着他，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语气上却在尽力压制到平和。

　　九渊挑了挑眉，瞬间转了话锋：“不过……倒比某些神仙强上许多，还算好的，对吧？”

　　他眼神瞥向祁颜，示意他附和妥协。

　　祁颜收到眼色，下一秒便收起了面上的笑，神色转而变得严肃起来，朝着邶漓猛地点了几下头。

　　“他说的挺对的……”

　　“嗯！”邶漓微低着头，忽然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祁颜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他怎么觉得邶漓笑的总有那么一点儿……渗人呢？

　　“我又说错话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有。”邶漓抬头瞥见他，敛住了笑意，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

　　“那……”九渊眸色晦暗不明地盯着他们俩，勾了勾唇问道：“我们继续谈？”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却不见周围有人应答，气氛显得一派沉寂。九渊无奈，便只好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本尊知道你这小狐狸的意思，但也觉得邶漓讲的在理，毕竟……本尊一介邪魔，怎好随意插手你们神界之事！”

　　他特意将“邪魔”二字咬重了一些。

　　“你什么意思？我说你是邪魔，难道不对吗？”祁颜愤愤地瞪着九渊。

　　“你就是想自己圈着凉熙，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神界之事，你们魔界插手的难道还少不成？！”

　　他最后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九渊。

　　“呃……”九渊皱了皱眉，眼神难得带了点儿迷茫：“你说的……好像还挺对，本尊只能说，无言以对！”

　　“你！”

　　祁颜被他的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今日总算是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节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发誓，今日过后，他绝不会再同九渊这尊大佛说一句话。

　　见状，九渊神色有几分无辜地笑了笑：“怎么，又生气一个？”

　　“还不是被你给气的。”邶漓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本尊说什么了吗？”

　　“你自己也不想想！”祁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九渊只好耸了耸肩，无奈道：“好吧，本尊认下了，只不过你要本尊与这个冰块儿一同……”

　　他欲言又止，神色有几分为难似的瞥了一眼邶漓，又道：“小狐狸，你坑人也不带这样坑的吧？日日看着，要多无趣！”

　　“你最好能把你那奇怪的眼神给收回去！”

　　邶漓垂着眸，化出了当初那柄青玉折扇在手中把玩着。让人一时间察觉不出情绪。

　　“唉！”九渊笑着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不如守着我家小熙儿来得有趣，看也不让人看一眼。”

　　“那你到底去不去？”祁颜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有点儿急了。

　　九渊眯了眯眼，神色散漫：“这……你恐怕问错人了吧？真正的决定权，可并非在本尊这儿！”

　　他说着，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邶漓。

　　“那个，邶漓……”祁颜压低眼睫，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地绞着手指，道：“要不，你就……”

　　他嘴唇微翕，想说的话却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一直低着头默默把玩着手中折扇的邶漓，忽然抬头，深深地看了祁颜一眼，神色淡然地道了句：“好”

　　祁颜一时间懵了，他神色怔怔道：“可我还未说……”

　　“你不用说了！”邶漓又再次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他收了手中的折扇，侧目看向九渊。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过后，便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未再多说。

　　“你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九渊满眼都是探究的意味，朝祁颜对了个口型问他。

　　祁颜愣了一下，扭头不再看他，声音闷闷的：“我没有！”

　　他话音刚落，前面才刚走了两步的人忽然顿住了脚步。

　　邶漓并未回头，只是开口时声音轻和的，让人感到有几分不真切。他叫了一声那个久违的名字：“阿颜……”

　　闻言，祁颜猛地抬头朝他看去。

　　这个称呼，从祁颜过了一万岁的成年礼后，邶漓便再也未曾叫过一声了，至今已是又过了一万年。

　　祁颜似乎早便遗忘在记忆深处了，他以为，邶漓也会一样……

　　“阿颜，只要你想，我都会尽力做到，但有些事，连我也无法左右，如果……还是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说完，他便抬脚继续走出去。

　　九渊也跨步跟了上去。

　　祁颜的目光紧紧地跟着邶漓，直到他们两人走出了客栈大门，背影逐渐消失的了无踪迹，他还盯着门口的方向出神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