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他谁都不爱》顾曦毓

51、被关柴房，美色误人

　　枝干断裂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

　　“谁？”皮肤黝黑的男人冲黑暗角落低呵了一声。

　　“喵～喵～”

　　一只野猫扑在树干上，“嗖”的一声窜向更高的枝丫，湿冷的山谷里南风嚎叫，化不开夜色的浓郁，宛若黑不见底的深渊。

　　“原来是只野猫，走吧，兄弟藏了好东西，给你瞧瞧去。”男人伸手勾过身侧小弟的脖颈，夹在咯吱窝里朝外院走。

　　那小弟嗔笑道，“卖什么关子，是六当家赏你的酒，还是上次带回来的美人儿？”

　　男人脚步不停，解释着：“想什么呢，那人岂是我等能碰的，走走走，一会要下雨了，冷得很，咱哥俩儿去我屋里暖暖。”

　　矮个子的小弟有些犹豫，停下脚步扯住男人的袖子，“哎～不行，那柴房里……”

　　男人全然不在意：“没事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们儿，走了走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一道闪电破空而出，如利爪撕开廖阳山上厚重的乌云，照亮了整个山谷。

　　余光撇见柴房的天窗边似有道人影飞速略过，男人眯眼仔细看了眼。

　　“怎么了？”

　　“没事，应是被方才的闪电晃花了眼，快下雨了，走吧。”

　　两人离开的步伐愈快，雷声隆隆，转瞬大雨滂沱。

　　雨点如鼓槌，用力击打着柴房屋檐，冷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气，顺着天窗侵袭而入。

　　顾玖尧蜷缩在角落里，脸色潮红，额间冷汗蹭蹭，发丝垂落紧贴着脸颊，双目紧闭，薄唇干裂，没有任何意识。

　　崔府客院，灯火随疾风飘摇，忽明忽暗。

　　心跳声，重得压过了窗外的大雨。

　　隔着镂空白玉屏风，隐约可见一道玄色身影。

　　楚巍手指轻抵额上，缓缓启唇：“本官竟不知，鄢翎卫如此无能，竟让人轻而易举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殿下劫走。”

　　说话间，视线落在跪于下首的两人。

　　霍言旭顿觉如芒在背，汗毛直立。

　　“是卑职失职，技不如人，太尉大人明鉴，”他立刻调整呼吸，“卑职绝没有勾结任何一方势力，故意至九殿下于险境。”

　　楚巍指间轻击着扶手，视线转向崔彤昕。

　　崔彤昕面白如纸，哆哆嗦嗦道，“我……我，不是，臣女不认识他们，方才也……也都照实说了，真的与我无关……”

　　“你既然忘了本官的话”，楚巍抬了抬手，“来人，送崔小姐一程。”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崔彤昕指间死死扣在地上，眼眶通红蓄满了泪水，“殿下于我有救命……救命之恩，我已是殿下的人，你没有权利这么对我……”

　　楚巍轻呵了声，周遭气氛瞬间冻结，伸手拖人的暗卫也僵在半空。

　　“你算是殿下的什么人？说给本官听听。”楚巍笑的肆意，却令人脊背发寒。

　　“崔小姐送回凝昕院，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进出。”门外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裴云涧路过崔彤昕并未给予任何关注，反而轻拍了拍霍言旭，“霍郎将也出去寻找殿下吧，有劳了。”

　　霍言旭见楚巍没有反对，冲他点点头，随即俯身行礼，“谢大人给卑职将功折罪的机会，谢少谷主，卑职告退。”

　　厅堂里安静下来，气氛低沉压抑，只闻窗外暴雨如瀑。

　　裴云涧眉头紧锁，沉声道：“雨势太大，不好追踪，连对方是谁，目的为何都一概不知。劫人过程干脆利落，不留痕迹。只是不晓得动手的是延庆郡王府还是江家，亦或是横插一脚搅混水的其他势力。”

　　楚巍垂眸抿唇沉默不语，裴云涧想起这人出发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出口的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顾自倒了杯茶，仰头一口灌下。

　　“若是郡王府动的手，殿下应性命无忧，毕竟裕贵人月份上浅，是男是女还未可知，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最多就是闹出些风波，压一压殿下的势头。就怕落在江家手中……”

　　裴云涧手中的折扇轻击着桌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昨日我才收到梦儿送的飞鸽传书，前些日子江蘅有个养子死在了外面，具体姓甚名谁，因何而死尚未可知，但据说此人十分得江蘅看重，是专程为江涛培养的左膀右臂。江家为此对鄢都府和大理寺多番刁难，但愿这人不要与此案有所牵扯，否则依照那老匹夫的性子必会挟私报复，迁怒于殿下，若落于其手凶多吉少。”

　　“况且，今日这雨实在是不妙，不论小家伙落在哪里，都必定难熬。”

　　楚巍仰靠在椅背，面上平静至极，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江府的人埋伏在了遥华城，准备在我们回程途中动手，还未行动。延庆郡王府的人昨日在府外已经处理了，按理来说，短期之内不会再跟上来。”

　　他轻阖双眸，掩盖住其中万千思绪，只是搭在膝上的右手不经意间滑落，碎裂的瓷片迅速染上一抹嫣红，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坠落，在绒毯逐渐渗透蔓延，无人在意。

　　顾玖尧只觉得自己好冷，仿佛一直浸泡在冰水里，冷到全身骨头都开始发疼痛。

　　又开始做梦，梦到了许多人，许多事，母亲，阿姊，楚淮，在眼前交错，挥之不去。

　　他们的面容交叠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了楚巍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顾玖尧滚烫的额头，冰凉的指腹滑过脸颊，带着难得的舒适。

　　顾玖尧艰难地将头朝那人蹭了蹭，声音细若蚊吟，“小舅舅，好痛，好累……”

　　微凉的水杯凑近顾玖尧干涩的唇，他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大口吞咽着，来不及含住的水，顺着嘴角滑落至锁骨，喝得太急被呛到，他蹙着眉咳了个昏天暗地，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般，清俊的面容因这阵咳嗽越发艳丽。

　　身子沉重，犹如千斤重担压在身上，顾玖尧费力地睁了睁眼，屋内几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这才看清眼前景象，这群亡命之徒却忽然哄笑出声。

　　“哈哈……呦，小公子终于醒了，可真是金贵，不过睡了一天柴房，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怜哟。”

　　顾玖尧又阖上双眼，全身酸软无力，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为首那人俯视着地上的两人，眼中尽是傲慢轻蔑，“陈思远，你莫不是怜香惜玉？你搞清楚，这是个男人，又不能娶回家当媳妇儿。”

　　“这白嫩的皮子，不知道的还是个小娘皮呢，不过，不会是女扮男装吧，要不将他衣服剥了给你看个清楚。”

　　几人又是一阵哄笑。

　　廖玦身材高大，像座山似的凑近两人，狭长的眼里带着讥讽和嘲弄。

　　他细细端详着顾玖尧的模样，啧啧出声，目光逐渐变了味道，“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还没尝过，试试也无妨。”说着一只大手便伸向少年艳丽的脸庞。

　　一众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愣，廖玦却已直起了身，转向捏着少年的下颌。

　　“住手！”揽着顾玖尧的青年往后缩了缩，“你们别乱来，二当家说了等他回来再行处置，若让他知晓大家都得死。”

　　“给你点脸还喘上了，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义子，玦哥还在呢，轮不到你说话。”门边的少年痞里痞气地插了进来，手中的木棍指着陈思远，面色不善。

　　廖玦摆了摆手，冷冷的看了眼陈思远，“把他给我。”

　　“玦哥……”陈思远眼中带着祈求，“他已经这样了，求你放过他吧。”

　　“求？你凭什么求我？我是少当家，老爷子不在，我就是主子。”

　　顾玖尧意识昏沉，恍惚间被廖玦用力扯过手臂，随之膀子传来一阵钝痛。听他闷哼出声，陈思远立刻松了手，只能眼巴巴地任由廖玦粗暴地将人扯进怀里，扛起便走。

　　顾玖尧刚恢复的意识又在人肉麻袋的颠簸之中，消失无踪。

　　待再次醒来，已经换了地方。

　　周围空无一人，他躺在半山腰的水榭中，盛放的昙花从回廊两侧向深处延伸。身侧燃着熏笼，身下铺着张兽皮，雨水顺着着屋檐落下，形成一道天然水幕，犹如一个巨大的笼子，将水榭与外界隔绝开来。

　　顾玖尧强撑着站起身，眼前又黑了片刻才恢复清明，打量着周边的一切，瘦弱的脊背倚靠在栏柱上，摇摇欲坠。

　　这水榭玲珑精致，从水幕缝隙隐见山峦，似是在山间，内里雕梁画栋，曲径通幽。

　　可……岳阳城没有山，最近的山……是泸州西南边的青堰湾和安阳西北部的廖阳山。

　　当时身后那人的气息很陌生，且昏迷中隐约听那人说是什么少当家，不会是廖阳山吧，顾玖尧用力咬了口舌尖，铁锈味弥漫开来，思绪清晰了许多。

　　崔夫人是廖阳山三当家，难道崔颢和崔梅氏还有联系，这是狗急跳墙了么……绑他来做什么……

　　是威胁朝廷？

　　还是泄愤。

　　顾玖尧估量着自己的体力，朝庭廊深处缓缓移动，一路走走停停，意料之外地没有遇到任何人。

　　他不由更加紧惕，时刻紧绷着，指尖戳进手心也无知无觉。

　　一路跌跌撞撞，两刻钟后终于离开长廊，大雨滂沱，透过雨幕隐约可见不远处马棚里，还有微弱的烛火闪动。

　　顾玖尧眸子一亮，廖阳山的人与朝廷牵扯甚密，必然知晓他的身份，绝不是善茬。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回望身后的水榭，一座建于水中的歇山顶小筑出现在了顾玖尧眼前，远远看去，似琉璃般缥缈剔透。

　　他深一口气，冒着大雨冲了过去。

　　“不喜欢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