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殿下伪善面具以后》烟如尘

1、凯旋

　　佑元街一向繁华的街道，此时挤满了熙熙攘攘人群，商贩却不似往日一半多，更多的挤过来凑热闹的百姓。

　　一个水色衣裙，出尘清丽的女子亭亭立在道边，眉目间却难掩愁情，时不时就伸长脖子朝外张望。

　　京城的百姓都是人精，一看这女子通身的打扮气派，就知道不是寻常女子，就算再拥挤也离她远远的，生怕得罪了贵人。毕竟为了看热闹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着实不太值当。

　　只是其他官家小姐就算也想来凑热闹，顾着身份名声，也就是远远地坐在马车里看两眼，这位小姐倒是特殊。

　　那副神态，跟看有情人似的，是生怕人看不出来她的情郎在凯旋归来的军队里，也不害臊。

　　一个商贩如此想着，和旁边同看热闹的人聊起，那人轻哼一声，不屑地瞥他一眼，好像在嘲笑他的无知。

　　“她是谁你都不知道？亏你还说自己是京城中人。”

　　接着附到他耳边，颇为自得跟他解释道：“那位是苏家的小姐。可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板上钉钉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也是你能议论的。”

　　那商贩惊得瞪大了眼，顿觉失语，赶忙噤声。害怕却又好奇，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两眼。

　　心中感叹，天仙一般的人儿，难怪未来要做娘娘呢。

　　今天正是太子殿下凯旋归来的日子，她可不就是过来接有情郎么。

　　他们感情好，东宫和睦，也是百姓之幸。

　　那人对商贩的惊讶很是满意，又指了指远处几辆精致的马车。

　　“看到那群小姐了没？一半儿是冲苏姑娘未婚夫来的。嘿嘿另一半儿，就是冲她哥哥来的。”

　　商贩认同地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了那位姑娘是苏家的小姐，以苏小少爷在京中如雷贯耳的名声，他自然知晓几分。

　　凯旋军只说是今日归来，却不知道准确的时间，人群早早得就聚过来迎接，日头正烈，也不见人有不耐烦。就连那群平日里半点苦都吃不得的娇娇小姐，也都是安安生生地等着。

　　毕竟这是在欢迎平定了边疆战乱的大功臣。

　　除了战功赫赫，颇得民心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位在边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白衣军师，苏家的幼子，苏应容。

　　那人不仅生得一副好容貌，还待人温和有礼。年轻时便在京中享有盛名，这次跟着太子平定边疆战乱，精通兵法，过目不忘，在军中也颇有声誉，以后自是前途无量。

　　太子殿下定了亲事，他却没有，此番回京，自然是都要定下的。

　　苏应容坐在高头大马上，远远就感受到了城内的骚动。

　　跟在裴嬴玄后面笑道：“我们殿下可得小心，别被热情的百姓拽下马去才好。”

　　边境战事残酷，好不容易取得大捷，奔波多日才回到京城，一众军士的情绪都很高涨，苏应容心情也很是愉悦。

　　终于到家了。

　　苏应容从小和裴嬴玄一同长大，两人关系亲近，才敢如这般不顾身份地开玩笑。

　　裴嬴玄知道他高兴，不由也被感染几分，拿出令牌命人开城门的功夫不忘回头调侃苏应容，上下打量扫视了两眼苏应容清瘦的身材，偏偏他平日又喜欢穿白衣，更显得单薄。

　　男生女相，又漂亮得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白衣军师竟是这么一个人。

　　看着看着裴嬴玄微微皱眉。

　　他好像比离开是更瘦了。

　　毕竟是贵族少爷，就算苏应容从不抱怨，他也知道这一路对他来说有多辛苦。

　　旋即收了视看路，随口回道：“古有看杀卫玠，你可别给我演一出看杀苏睦就好。”

　　苏睦是苏应容的小字，甚少有人知道。自从裴嬴玄知道之后，就总喜欢称呼他的小字。这么多年都成为苏应容用来判断裴嬴玄情绪的一个好法子了。

　　虽说他和太子殿下自幼熟识，但苏应容从来都没有忘记君臣之别，对于裴嬴玄的情绪的了解，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毕竟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但苏应容不是会仗着自己和太子殿下有交情就恃宠而骄的人。他也知道，裴嬴玄从来都是不徇私情，理智到了近乎冷酷的地步。

　　但这恰恰也说明了他以后会是个明君。

　　苏应容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视线，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是嘲讽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卫玠是个身子孱弱到被路人看死的美男子，苏应容自知不如裴嬴玄武功高强，但也没有弱到这个地步吧！

　　顿时气不过准备反驳，守城的士兵却已经过来迎接，被打断的苏应容只能作罢，撇撇嘴，一脸不服气地跟着裴嬴玄进城。

　　裴嬴玄骑马在前面，时不时就会瞟到苏应容一眼，看他气鼓鼓的模样，心情更好了。

　　谁让苏应容总不爱动，时常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他也拉不动苏应容习武。之前为了苏应容的身体，也为了让他能有自保的能力，倒是强迫他练过一阵。

　　但是他没坚持几天就不干了，还美其名曰：“军师不上战场”。裴嬴玄无奈，也只能把人放在自己身边时刻护着。

　　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是他想不上就不上的。

　　但是苏应容可能也真是没有习武的天赋，一连几天，连他院里扫地的小厮都学会两招了，他硬是学不会。

　　罢了，学不会就学不会吧，总归有他护着。

　　而且苏应容虽然四肢简单，头脑却发达得可怕，一般不把自己沦落到必须要动用武力的地步。

　　想到边疆两人朝夕相处，裴嬴玄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浅笑。

　　只是还没高兴太久，进城就有源源不断的荷包手绢往他们身上抛。相比裴嬴玄，苏应容受灾还更严重些，险些被砸下马。

　　毕竟太子殿下的身份摆在这儿，还有未婚妻看着，大多数姑娘也只能望而却步。

　　但苏应容不同，他在离京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性，为人温和有礼，对女子尤其有风度。

　　苏应容及时稳住身形，拉缰绳的手又紧了几分，还是心有余悸。

　　若是真让裴嬴玄说中了，可是要丢大人。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下方响起，穿过嘈杂的人声传到苏应容耳中，苏应容面色一变，瞬间就被夺去了全部心神，着急寻找声音的来源。

　　“哥哥！你回来了。”却见那女子巧笑倩兮，一双水眸含情，视线从未离开苏应容。

　　苏挽矜在城门口翘首以盼多时，才终于看见了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身姿宛若飘飞的蝴蝶，轻盈就飞到了苏应容跟前，眼里是完全看不见其他人。

　　远远的她就看苏应容身子单薄，稳稳骑在马上，眼角不由多了几分湿意。

　　哥哥走时连马都不会骑，就要上战场。他一个读书人，不知此行吃了多少苦。

　　苏应容找到了人，还没来得及叙旧，一看苏挽矜要掉泪，赶忙翻身下马哄人，手轻轻拍在苏挽矜肩上柔声安慰着。

　　兄妹情深，好不感人。

　　站在马车上的官家小姐们看到这一幕，手绢都要绞烂了。

　　装什么！

　　做着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还勾着苏应容不放。

　　苏挽矜不仅是京城贵女的典范，更是公敌，任谁都看她不顺眼。偏偏她身份尊贵，得罪不起，她们就算不待见也只能忍着。

　　凭什么她就有那么好运，一介孤女能被苏家收养就算了，还有了太子这个未婚夫，苏应容这个哥哥。

　　但是她们得罪不起，有人得罪得起。

　　想起这，那群小姐才畅快几分，再看下去也是徒增烦恼，便使人放了车帘子驱车回家。

　　苏应容和妹妹腻歪，裴嬴玄看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扎眼，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后出言催促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苏应容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气，只是一时不甚在意，见到妹妹的欣喜还消散不去。

　　“好啦，我们回去再说。若是再留在这里，太子殿下要吃醋啦。”苏应容摸了摸苏挽矜的头，仔细着没有将她的发型弄乱，随后便令随侍的人好好照看她回去。

　　罢了还不忘朝裴嬴玄眨巴眨巴眼，一副“我懂你”的模样。

　　太子殿下也忒小气了，他都不放心。

　　但是苏应容转念一想，挽矜毕竟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而他又不是人家正儿八经血脉相连的亲哥哥，太子吃味也正常。

　　又是把人气得不轻。

　　裴嬴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自顾自上马先行。

　　他是吃醋，吃的却不是苏挽矜的醋。

　　苏应容可能就是天资过于聪慧，以至于是个感情白痴，这么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撮合自己和他那劳什子妹妹。

　　喜欢上苏应容很久了，久到他都忘了这感情因何而起，就已经放不下了。

　　就算他们同为男子，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们相伴多年，只有他最知道苏应容是怎样好的一个人。

　　好到他忍不住私藏。

　　他如和煦的风一般，怎会有人不喜。

　　只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不能随心所欲，为了维持现在和谐的相处，他也只能将这份情感一直藏在心中。

　　苏应容莫名感到裴嬴玄身上散发的低气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气性这么大？

　　匆匆和苏挽矜告别之后，苏应容赶紧上马去追。好不容易追上去，他还不理人。

　　苏挽矜眼看着苏应容的身影远去，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全然看不出刚刚含羞带怯的神情。

　　她这个“未婚夫”，果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啊……

　　也就是哥哥心思单纯，看不出来他冷漠伪装之下藏着怎样恶心的心思。

　　裴嬴玄看苏应容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么多年她都是如此追随着哥哥。

　　她能看懂的，他当然也能，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会呢？

　　所以明面上两人是未婚夫妻，其实从来都是宿敌，为了争夺苏应容的注意斗来斗去。

　　苏应容被搞到出征的名单里，要说没有裴嬴玄的手笔，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就算明知道以苏应容的身份，他不想出征谁也逼不得他，但苏挽矜还是将这三年苏应容吃得苦桩桩件件全算在了裴嬴玄头上，恨得牙痒。

　　“小姐，小姐？”苏挽矜身边的小丫鬟轻唤，把苏挽矜从沉思中唤醒。身旁少爷刚刚吩咐的马车已经等待多时了。

　　城门毕竟人多眼杂，放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少爷怎么会不担心。

　　少爷从来对他们家小姐都是最周全的。这不，才刚回来，只是在城门匆匆一见都会安排照顾好小姐。

　　苏挽矜松了手心紧紧攥着的袖子，想开之后舒心一笑，被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

　　他是太子那又怎样，哥哥对他可是除了忠心没有半分多余的感情，她又有什么可杞人忧天的。甚至可能连那点可怜的忠心都只是权宜之计。

　　她好歹可以用兄妹之情呆在苏应容身边，裴嬴玄？怀着这样浓烈的感情，每天还都要隐忍，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怕是不是要气死了吧。

　　早点气死也好，她一点儿不介意后半辈子都寡居，永远守着苏家和哥哥过活。

　　另一边还清澈无知的苏应容依旧疑惑，裴嬴玄不理人。他怎么又生气了，到底为什么呢？

　　男人心，海底针啊……

　　皇帝派来迎接的使臣从入城就一直跟着，察觉到冷凝的气氛，一时额角都冒出冷汗。

　　“苏少爷，这可是您可是立得头一份功，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啊！”使臣看苏应容自顾自说着话，怕他尴尬适时逢迎起来，虽是为了缓和气氛，毕竟包含了几分真心。

　　苏应容年仅十七，就在战场立了军功，还是太子殿下的近臣，以后自是有一条康庄大道铺在他跟前。要不是去边疆征战这几年，估计也早娶了妻子。

　　但现在这妻子的人选，就更是不愁了。全京城都有名的英年才俊，多少名门闺秀的梦中情人。

　　使臣想起来家里那小女儿一早知道自己要来迎接凯旋军，硬是塞了个荷包在自己手里，再三叮嘱他一定要交到苏应容手中。

　　拿着怪烫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