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57、第五十七章

　　真不应该晚上写数学题，林星野一早上起来头都要炸了，梦见自己一晚上都在写数学试卷，怎么都写不出来。

　　教室里，祁砚就坐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写题，嘴角带了一丝嘲讽的弧度，以至于林星野拿着笔在试卷上点来点去，苦着一张脸，怎么不会写还要被歧视，祁砚做梦都不放过他。

　　依旧是平淡无奇的一天，下午的时候背着林志孝去楼下小公园里跟人下棋，他就随便找了个地写英语试卷，脑子里一直琢磨着祁砚到底记不记得，一心二用，导致他今天写英语题速度都慢了很多。

　　一直到晚上九点，林星野拿起手机又放下，坐在书桌前面，没甚意思的翻着堆成山的试卷，想了想，还是把昨天做数学题的草稿纸拿了出来。

　　他也不是一点不会，就是在几个关键的点卡主了，要么是计算要么是方法，拿笔在十二题上的图比划了一下，刚落笔到那个长方体上就被手机铃声吓到一笔滑了出去，划到了草稿纸上。

　　快速拿起手机来一看，祁砚给他打的视频电话。

　　楞了好几秒，他都没想到要去接，任由那个铃声响了许久。

　　自动挂断后，他怔怔然，不知道该不该打回去。

　　下一秒，祁砚又自己打了回来。

　　“怎么刚刚不接？”祁砚懒散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林星野把手机立在了书的前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两两对视，还是祁砚先败下阵来。

　　“没事，我们来讲题吧。”

　　林星野到现在都是有些懵懵然的状态，只抓住了他说的讲题几个字，然后点了点头。

　　那头的祁砚拿起笔的手一顿，在家的林星野不同于在学校，穿着睡衣，软塌塌的头发垂下来，清澈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揉碎了星光，镜头里白净的脸被桌上的照明灯打上一层柔光。

　　看上去整个人显得乖巧，莫名让人心一晃。

　　“我们先来看十二题吧，老规矩，你要是哪里没听白了，就在桌上敲一敲提醒我一下，或者发微信给我。”

　　“这道题我们先看这个条件……”

　　林星野认真地听，拿着笔在草稿纸上跟着他的讲解一起重新把题目的思路理了一遍。

　　恍恍然中，林星野还以为回到了教室，祁砚就坐在他旁边，耐心地教他写题，平日里冷冷淡淡的祁砚，在教他写题的时候格外温柔，声音轻而有力，让人在听的时候又不自觉为他的凌厉的讲题风格所折服。

　　这样的祁砚，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他怎么会不喜欢。

　　一道题讲完，祁砚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仰头喉结滚动，心情放松，不经意地看向了屏幕，有点好笑，“看着我干什么？”

　　“刚刚听懂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的祁砚轻笑，“傻乎乎的。”

　　林星野眉头一拧，瞪他，哪里知道祁砚笑地更欢，在学校就这样，像是教开蒙的小孩子一样，用那种这个小朋友笨笨的嫌弃又温柔的眼光。

　　“啪。”林星野把手机盖在了桌面上，对面立刻显然了一片黑暗之中。

　　祁砚轻哼一声，“你脾气还不小了，这道题你多算算就该写出来了，我之前教过你一道类似的题，你肯定没放在心上。”

　　“……”

　　林星野揉了揉发烫发红的耳朵，本来就不想让他看到他那么没出息的样子。

　　“好啦，放我出来。”

　　林星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把手机重新立了起来，低头在十二题的立方体上划来划去，就是不去看屏幕里的祁砚。

　　沙沙在纸上的声音格外明显，祁砚正色，“别生气，我的锅，肯定是当时我没有把你教好，所以你现在不会写。”

　　这还差不多。

　　林星野抬起头来看他，清澈的眼眸里如银碗盛雪，明明没有什么表情，无端让祁砚让读出几分雀跃来。

　　祁砚失笑，把笔在屏幕上敲了敲，仿佛隔空在敲林星野的脑门。

　　“那我们开始讲下面的题了。”祁砚把目光重新放到了新的题目上，从条件起开始给他分析题目。

　　这一讲就没有停下来，一直到十一点，林星野听入了迷，连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数学都觉得津津有味，就像是祁砚真的坐在他旁边给他讲题一样。

　　如鱼入水，那种愉快舒适的相处氛围又回来了，让林星野徒徙的心有了居身之所，这么多天的自我折磨和痛苦被抚平，他忍不住去靠近他。

　　哪怕祁砚只是可怜他也好，至少这一刻他能这样看他。

　　现在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不必去理会别人的眼光，也也不用害怕闲言碎语。

　　他忽然想要这个寒假再长一点，一点就好。

　　关掉视频之后祁砚揉了揉酸软眉心，整理起了在桌上的试卷和草稿纸，视线落到了十二题那个立方体上，鬼使神差的，他提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笑脸。

　　刚刚他看到林星野埋头在纸上画上的，莫名有点可爱。

　　意识自己对着那个笑脸笑，祁砚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祁砚啊祁砚，你的脑子被吃掉了不成，竟然做那么傻的事情。

　　不过，久违看到林星野不躲闪的眼神，认真的神情，他烦躁多日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之前总觉得空空的，像缺了一块，漏了好久的风，一呼一吸都徒增烦恼。

　　祁砚在纸上乱七八糟画了笑脸，一个接一个，直到他都快不认识笑脸了才停笔。

　　“一个林星野，两个林星野，三个林星野……”祁砚默数。

　　他是开心的，那就好。

　　祁砚随意转着笔，终于在此刻发觉自己放不下，这一切一切的困扰全都来自他不想放，也不舍得放。

　　迟岛去新西兰前跟他约出来玩，临行前他们打球打得很凶，也很畅快。

　　在长椅上坐着休息的时候迟岛突然提起林星野，说很久没有他消息了，还有点不习惯，许子昭在群里每天哼哼唧唧的，都没见到他出来说两句。

　　像是真的要疏远他们，搬了宿舍不会就要退群了吧。

　　祁砚不言不语，只从场外看向了空旷的场内，目光凝然，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又攀上了心头。

　　他掀起眼皮，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冷淡，“你想说什么。”

　　迟岛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看出来他最近的状态都不太好，从那天之后就一直这样。

　　叹了口气，他的手搭在祁砚的肩膀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烦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你真的讨厌星野吗？”

　　“我们几个里面，你是他同桌，平常你跟他走得最近。不过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层面，一开始你跟我说是老何让你带带星野，但后来你自己都没发觉你做的太多了吗？”

　　“你给他讲题，操心他的考试成绩，担心他的人际交往，大费周章地给他过生日，听到别人说他一句不是你就火大，离校前为了他的日记本跟李子松动手差点背了处分。”

　　“曲元也跟你做过同桌，我没见你那么上心。”

　　“你是该好好想想了。这么烦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停顿了几秒，迟岛才慢悠悠地说道：“星野可能是跟你走太近了，所以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是喜欢。我看你倒是一点都不像，反而是陷进去了。这样就尴尬喽。”

　　祁砚骤然抬头和迟岛对视，眉眼冷沉，深幽的眸光里的情绪化不开。

　　迟岛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呀，该担心的人，是你。你好好想想吧。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我们，自然指的是宿舍剩下的四个人。

　　那天后来怎么样了祁砚不太清楚，不过再一次见到林星野，一次两次，他终于在混沌迷茫里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他想见他。

　　这就够了。

　　他开始试着去理解那些习以为常的日子里林星野的喜怒哀乐，踟蹰和哀默，靠近和逃避。

　　细细想来，他们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回忆，平淡生活里的鲜活生动，深刻而隽永，。

　　祁砚轻叩心门，好像读懂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懂。

　　但他真真切切迈出了那一步。

　　究竟何去何从，他不知道，那便顺其自然吧。

　　***
　　林星野只当祁砚是心血来潮，把第一套数学试卷讲完就没了，哪里知道他还来劲了，开始规划起他的作业来。

　　“你这个眼神很有问题，是不是一开始没打算写？”祁砚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带有着洞悉一切的澄明。

　　这还真被你说对了。

　　林星野在心里小声嘀咕，他不去看镜头，低头把祁砚刚刚点出来的题目和试卷翻了翻，一道题比一道题有“特色”。

　　大概就是他在家里一个人的时候琢磨不出来就干脆放弃了的题目，毕竟他的实力摆在那里，数物算是不缺腿的学科，在其他科面前就显得没那么突出，以至于他的成绩很难再进。

　　但竞争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以他的成绩反复横跳，要看试卷总体的难度。

　　“星野，还有几个月要高考了，你上点心，一些题目可以拿下的就不要放过，考场上的每一分都来的不容易。”

　　睡衣裤子都快被他揪烂了，林星野仍是不去看祁砚。

　　他该怎么跟他说，林星野就是一个不上进的人，他早早选好的地方，不需要他费尽心力去飞翔，因而没有动力。

　　高三前几个月若不是祁砚，他可能都不可能碰到前二十的边，他不是天赋型选手，可这样撕扯的努力让他时常不安和焦躁。

　　他不舍得让祁砚放在他学习上的心思白费，一方面又无法解释自己从心底里萌生的自卑。

　　林星野也不想看到祁砚失望的眼神，那仿佛在说：你不值得。

　　祁砚看到屏幕里明显情绪低落的林星野，深敛眉峰，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他放轻了声音，“还有几个月，你别焦虑，还来得及。再说还有我呢，怕什么。”

　　“你不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林星野蓦然抬头和祁砚温柔的眼神对上，呼吸在此刻凝滞，思绪缠绕在一起。

　　“怎么了？傻了？”祁砚伸手在屏幕前摇了摇。

　　见林星野都有些呆愣了，祁砚叹了口气，“好了，我不念叨你了。”

　　他起身，“等下，我出去一会。”

　　林星野眼看着祁砚离开了屏幕，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他的心好似这一刻才开始了跳动，缓慢的深呼吸，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眼眸在久久的凝视里酸涩。

　　不一会，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林星野看着祁砚牵着祁兜兜走了进来。

　　“星野哥哥~”祁兜兜松开祁砚的手，小步子啪嗒啪嗒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闯进屏幕里，手里还抱着一个穿着睡衣的□□熊。

　　“你有没有想我呀。”祁兜兜凑近了去看他，眨巴眨巴，小脸放大在屏幕前。

　　一下把林星野逗笑了，他站起来去把那天祁兜兜送给他的□□熊拿了过来，让它们隔着屏幕团聚。

　　这个视角看□□熊有点奇特，祁兜兜目不转睛。

　　“咳咳。”祁砚轻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兜兜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哥哥让他来干什么。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屏幕，嫩生生的语气像那么回事，“星野哥哥，哥哥说他让你不高兴了，让我哄哄你，那我给讲个故事吧。”

　　“从前森林里有……小兔子最后跟小熊和好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好朋友要互相喜欢，不可以生气哦。”

　　林星野忍俊不禁，一本正经的祁兜兜着实可爱，他忍着笑点头。

　　祁砚在后面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祁兜兜这小屁孩花招还挺多的。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林星野笑了，看来关键时候还是要拿出祁兜兜这个法宝。

　　看了眼时间，他走了过去，把黏在屏幕前的祁兜兜拎了回来，“好了，见完面了，你该睡觉，再不睡长不高了。”

　　祁兜兜瘪瘪嘴，“才一会呢，哥哥你怎么还赶兜兜走呀。”对上祁砚略带威胁的眼神，他怯生生地低头，哼哼唧唧了一会才磨磨蹭蹭的起身。

　　临走前，他把祁砚的手机抱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兜兜抱，星野哥哥不要不开心，我有好多□□熊，下次送你一个带爱心的。”

　　说完，他就乖乖的把手机放了回去，轻车熟路地走出了房间门，一蹦一跳的。

　　换做了祁砚坐了下来，“那么喜欢祁兜兜，下次打包送给你。”

　　林星野不赞同地睨他一眼，哪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疼还来不及，还说要送走。

　　“我开玩笑。”对上林星野那谴责的眼神，祁砚轻笑，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把桌上的东西规整了一下，草稿本和试卷都按照顺序叠好做好标记。

　　“你早点睡吧。明天记得写作业。”

　　林星野也在收桌上的东西，刚刚太投入了，笔东一只，尺子西一把，桌上乱糟糟的，他自顾自地收拾，没看到祁砚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一直到一点多仍是没睡着的林星野翻来覆去，他一把掀开了被子，拉开窗帘，乌黑的天如巨大的黑幕笼罩，看不见一点光亮，游云融入其中染上了墨色，很快隐没不见，入耳的风鸣猎猎作响。

　　睡衣被吹起，冷薄的水汽凝在衣袖上，寒冷渗透进皮肤里，他犹然未觉。

　　祁砚从那天见面起就不是很对劲。

　　他们之间距离在拉进，快得让林星野有点心慌，甚至是不知所措。

　　他既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怕将祁砚再一次推远。

　　可那似有似无的亲昵又不像是幻觉。

　　祁砚可能喜欢他这个念头砸在心上，仅仅闪过一刹，林星野就遏制住了。

　　但忍不住去想，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直到身子都在窗边冻僵了，林星野才回过神来，关上了窗，将风霜隔绝在外，屋内一下变得死寂一片，没有了窗外照进来的光，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中。

　　林星野目光遥遥落到了书桌上，静默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有力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