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思终相见》兮鼠

86、滦县（四）

　　“我去，圣上只说要颜家，并未指明要哥哥，我也是颜家的人，并未违抗圣旨。”
　　沉闷的房间里，只听得颜乔说得肯定的声音。

　　颜正不能上战场，他不能有事。
　　“不行。”萧承景立刻道。

　　他拒绝得干脆，根本不给颜乔一点反驳的余地。
　　颜乔心里不甘，反问着：“为什么？”

　　“你大哥他不会同意的。”心里一瞬间想了千万种理由，到头来只有最蹩脚的一个。
　　“等大哥来了青州，说不准滦县已经收回来了。”

　　“说不准，你也知道是说不准，你要是出现什么事情，我怎么向你大哥和阿姐交代？”
　　画面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上辈子自己出征天门关之前，他们二人也是如此争执。

　　颜乔别过脸，不再看着萧承景，不管他如何说，她一定不会让颜正出征，除了她去，别无他法。
　　对于萧承景的话，她没有反驳，但面上丝毫没有让步。

　　萧承景还想着阻止，赵观澜对着他摇头，将他要说的话给拦下：“不让她去，她会责怪自己的。”
　　“战场非儿戏，她一个女子，我怎么能放心？”面对她的安危，他又怎么能够轻易松口。

　　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场，赵观澜小声地附在萧承景耳边道：“你有没有发现，她太激进了，总想着要代替着颜正。”
　　萧承景愣住，便不再说话，难道她担心的是这个？

　　她是怕颜正死？
　　可她自己不怕死吗？

　　争执声戛然而止，颜乔在屋内待不下去，先一步离开，她不愿意和萧承景争吵，可她也不会让颜正去冒险。
　　其他人看出萧承景和赵观澜有话要说，也便离开了。

　　屋内只留下了他们二人来。
　　赵观澜虽不明白颜乔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同颜乔也是相处许久，对她有些了解，只有在面对着萧承景和颜家人时，她才会有如此激进的模样。

　　萧承景皱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吗？”
　　“就算你不让她去，她就会不去吗，还是你打算以什么名义不让她去？”

　　赵观澜的话，直接戳中他的内心，是啊，他没有身份。
　　颜乔不会听他的，就像那年贸然离开都城，一声招呼也不肯打。

　　萧承景闷着脸，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赵观澜拍拍他的肩膀，想着安慰的话道：“我觉得颜乔心里是有你的，也不要太气馁。”
　　这说出来的明明是好话，可萧承景听着，心里更是别扭。

　　萧承景道：“你写封信给林清也。”
　　赵观澜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承景的这把火会烧到自己来：“你要干什么？”

　　“借兵！”
　　“你真的是疯了，圣上要是知晓，你的人头可就要落地，到时候他不会顾及你是萧承景，还是赵承景了。”

　　萧承景怎么能不知道，只是为了颜乔，他甘愿冒这个险：“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以你的名义写，林清也知道你在青州，会来的。”
　　赵观澜只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颜乔离开了书房，便去找了楚临风，楚临风正看着墙上挂着的布防图发愣。
　　他也是第一次带兵打战，便被身上寄予厚望，虽说心里直打鼓，但也是想将滦县给收复。

　　这么多年，他心里也是明白，颜家看重萧承景，所以才会一直将颜媚的婚事给拖着。
　　要是他立了军功，领了旨意，上门求娶，颜家或许会直接将颜媚嫁给他。

　　他这活了这么些年，也就这件事情最放心不下。
　　只是他这看了许久，也都没有想到好办法。

　　青州虽离滦县近，可冒然进攻也不是个好办法，且羌族大军驻守在滦县周围，直接攻丝毫没有胜算。
　　“吱哑”一声，屋内顿时明亮了起来，楚临风回头，正见着颜乔站在门外，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楚临风与颜乔相处并不算太多，他心里只有颜媚，自然会与颜乔保持着距离，并且将颜乔当作了妹妹。
　　颜乔进了门，直直走到布防图面前道：“你对收复一事，有什么想法？”

　　上辈子颜正死时，楚临风也是一道离世，颜楚两家伤心欲绝，尤其是阿姐，更是痛不欲生，也是那时候，颜乔才知道阿姐喜欢的人是楚临风。
　　为了颜家，更是为了楚临风，颜媚决定代替着颜家前去守着天门关，这辈子除了楚临风，她谁也不会嫁。

　　对于楚临风，颜乔心里更多的是埋怨，他让着阿姐这样的伤心。
　　可真让着他去送死，颜乔也是做不到，他要是死了，阿姐也会伤心的。

　　楚临风一个头两个大：“还没想出来，要怎么对付他们。”
　　想想也是，一般他们这种小将，都会先在大将身边历练一番才会自己独自领兵，而今次，楚鸿卓要守着边境，这青州也就只有他来了。

　　这一来，便是赵观澜将兵权交给了他，他心里只怕也是没有好盘算。
　　颜乔看着这荆南布防图，倒是跟着从前看过的一致。

　　滦县背靠羌族边境，又与青州隔着一段距离，中间空旷，除了连绵的山脉就没有什么，还有大军在周围驻守，将它攻下，确实有难度。
　　颜乔看着这连绵起伏的山脉，不禁有个想法。

　　“我有个主意，可以一试。”
　　“说来听听。”难得有人可以出出主意，楚临风快速道。

　　“这山脉从青州直到滦县，你我二人兵分二路，你佯装攻击大营分散注意，我从山路绕路而行至滦县，将滦县一举拿下，待得他们回滦县之时，你我包抄，来个瓮中捉鳖。”
　　“唉，你这小丫头，还挺有一套的。”楚临风丝毫不吝啬对颜乔的夸赞，她的这个想法不错。

　　他听着倒是很心动。
　　不是没有想过，从山路上绕路而行，只是这样若是青州没有人守着，羌族心中一定会有所怀疑。

　　“但我有个要求——”颜乔欲言又止。
　　“什么要求？”

　　楚临风顺着她的话问道，见着他落入自己的圈套，颜乔嘴角轻笑道：“替我将临安侯给支开。”

　　夜深人静，难得青州里这么安静着。
　　“颜姑娘屋内灯已经熄灭。”

　　赵观澜来时也将萧承景的人给带来，现在被他安排在颜乔的周围，护她的周全。
　　萧承景点头：“下去吧。”

　　他心里还是不放心，颜乔会去滦县，按着她的性子，怕是自己也拦不住她，只是自己要知晓她的动向，才好保护着她。
　　窗户大开，看着这皎洁的明月，心里却是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跟颜乔，是不是没有缘分？
　　知道这时候不该想这些，可他却是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心意，明白得太晚了，要是早一点看懂自己的心，或许二人就不会这样疏远了吧。

　　天空里炸响一道烟花，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地清晰，萧承景看去之时，烟花在夜空里燃放得绚丽多彩。
　　昨儿个是除夕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战事的原因，城里并无人燃放烟花，也让他忘了时辰，忘了给父亲祭拜。

　　院子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楚临风着急赶了过来。
　　“哐”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他一把推开。

　　“我的人传来消息，颜正那边遇袭。”楚临风语气里满是担心，恨不得立刻就要前往淮州。
　　“什么时候的事情？青州已经守住，他那里怎么会有事情？”萧承景一愣对着他问道。

　　楚临风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事情有蹊跷，要不要告诉颜乔？”
　　告诉她，只怕现在她就要去淮州了，萧承景摇头：“先别告诉她。”

　　楚临风在心里暗想，还真的如颜乔说的那样，萧承景不让告诉她。
　　原本要骗萧承景，楚临风心里还是有些怕的，毕竟他是出了名的不会上当。

　　“那怎么办，颜正那里恐怕需要支援，他的人大部分都给了颜乔带过来。”楚临风心里忐忑，要是被萧承景察觉出来，只怕要被骂死，只是他的面上丝毫不显。
　　萧承景留意着颜乔的安危，没有察觉出楚临风不慎流露出来的异样。

　　他想了会儿才道：“我去淮州查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一千人。”
　　楚临风点头，心里却是一喜，还真的就上当了。

　　面上故作担心道：“一千人够不够，多给你点人带走吧。”
　　“淮州祸乱不会太大，一千人够了。”

　　“什么时候走，我去点人。”
　　“即刻就走，”两人同步朝着外头走去，“这件事情在我回来之前，先别告诉小乔，要是她问起，就说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好。”楚临风点头答应，心里却是一句，她才不会问呢，这主意就是她出的。
　　临走前，萧承景还是忍不住叮嘱着楚临风：“出兵滦县一事太过重大，正好这次去淮州，等我与颜正商议一番后，再做定夺，切莫让颜乔出征。”

　　楚临风心中一动，全身开始僵硬，心在身体里跳得快要出来，咽着口水道：“好。”
　　换作往常的萧承景早就该察觉出他的异常来，可今日这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瞧出来似的。

　　要不是颜乔的话，他只怕现在已经对着萧承景和盘托出了。
　　她怂恿的话还在耳畔回荡：“阿姐的心意我是明白几分，若是你有军功在身，何尝不能了了心愿？”

　　心里的秘密好似被人窥视一般，楚临风这才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
　　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这些他也都明白，有颜乔助自己，他的信心又增强得几分，就算颜正来了又能怎样，颜乔绝不比他们任何人差，甚至要更强。

　　待着萧承景离开，楚临风长吁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一抹黑色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干后出来，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萧承景的人已经被她给骗住，只怕要明日才会察觉出来，等告诉萧承景时，已经什么都晚了。

　　见着萧承景策马离开的背影，景哥哥，对不起，又一次骗你了。
　　楚临风面上换了神色，问着颜乔：“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等他反应过来，便什么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