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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街头巷尾廊檐下垂吊的烛火灯笼冲淡了盛京夜的浓厚,瞧不出半点吃人的意味。
      绣春坊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举杯欢庆,好不热闹。
      堂下圆台上那女子长袖漫舞,眉眼间妖艳非常。一件砖红色抹胸丝绸上衣掩着身形,下摆是同色的曳地开叉长裙,勾人意味尽显。
      刹那间,乐声响起。只见她纵身起舞,玉手微摆,旋起衣中水袖轻扬而出。
      裙袖开合间,纤足轻点,女子舞姿轻盈曼妙,飘忽若仙,眼眸流转间皆是万种风情。
      堂下众人瞧着有些痴了,个个拍掌叫好。只怕是佛祖座下的弟子看了也难逃她的蛊惑,甘愿被玩弄于手掌之中。
      桓月跟着小厮停在台侧伫足观望,她怔怔地启唇,声音发紧“那…那是赤秀?”
      任凭桓月如何去想,如何去猜,也难以把现下台上那个衣炔飘飘,媚眼如丝的人和那天同她呛声对峙的人比作同一个。
      桓月心中满目荒凉的悲叹。那样高傲,盛气凌人的女子也会被盛京蹉跎了性子俯首作低吗?
      盛世浮华蛊人心性,日夜辗转耐人失意。若换做是她自己,又能熬得住几时?怕是也不能做得更好。
      想到此,桓月心下沉沉一坠,步子微晃,轻微倒退了两下。小厮眼尖,注意到后头她的动静,转头望去。
      桓月赶忙摇头示意,生怕他瞧出什么不对劲,勉强扯着嘴问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原不知赤秀姑娘竟能跳得一手如此好舞,真是令人惊奇,叫人赞不绝口。”
      小厮听了她的话,挑起眉,故意挺了挺胸道“那是自然。”
      说着他仰起头看回圆台上,女子翩翩起舞,
      身段婀娜。“若不是靠这舞姿,赤秀姑娘又如何能当得起这坊内第一人呢?”
      小厮适时转身,视线直望着桓月,眯眼含笑张口“不过桓月姑娘也不必担心。这个人有个人的气运,姑娘你又如此惹人怜爱,怕是以后也不会屈居赤秀姑娘之下。”
      而后他又谦卑弯腰给桓月行了一礼“小的以后还指望桓月姑娘多多照拂。”
      桓月还没开口就听见堂下一阵掌声雷动,不时有叫好声传来,是赤秀的演出结束了。
      桓月眼波扫去,只见一群丫鬟小厮拥着赤秀下台,又是披衣又是递水,殷切非常。
      赤秀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扭头望来,看见是桓月跟在身后,昂首一笑“月娘如今的脸色可不比当初叫嚣时好看,这是怎么了?现下便怕了?”
      杀人最狠不过诛心,桓月今儿算是知道了。她静默了一瞬,抬头朝赤秀回以一笑“此等场景我当然是比不过姐姐,经年久待坊内,怕是也早已游刃有余了。”
      缎面的水袖被赤秀捏在手中,皱成一团。
      桓月话里话外的明嘲暗讽,赤秀又不是个傻的,自然全都听明白了。
      她暗暗将气压在心里,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她莞尔一笑,对着桓月残忍开口。
      “今儿是妹妹你的大日子,你难免激动了些,说几句胡话姐姐我也不怪你。”
      说罢,她从丫鬟手中接过团扇,眼睨着桓月的脸,缓缓地摇了起来。
      桓月被她轻扇的风勾起了一阵心燥,摆着袖子就要离开。赤秀霎时拉住她,在她心上钉下最后一根刺。
      “月娘,你可别不当回事。姐姐我可是好心好意劝你。你要知道…”赤秀猛然凑近靠在桓月耳边呢喃。
      “难的并非是今日,今夜。而是长久望去,你今后的日日夜夜啊。”
      “咚”的声音在心下响起,桓月听见了是什么挣脱了牢笼,从高处跳下,叫嚣着要离开的动静。
      她脸色几番变化,最后终是如赤秀所预想的那样黑了下来,意味莫明。
      桓月愣神之际,耳边传来了一阵婉转歌声,贴的她那般近,与堂下的琴声和鸣,动人泪下。
      “鸳鸯啼,泣歌血。
      红尘事,堪不透。
      往来恩客不留情,戏子掏心笑叹送。
      你我原是浮世烬,妄贪业火何处避。”
      桓月回过神来,品了几分,青涩的脸庞上难得存了几分不解,懵懂迷茫。
      赤秀看着她默不作声。未尝过情爱的妮子,不懂尘世酸涩苦楚,烈火灼心的本貌,也好,也好。
      几番过后,她缓缓向下移开眼,转身踩着步子,继续哼着小曲离开了。
      桓月听着那渐行渐远的歌声,也慢慢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赤秀的背影依旧是那副和往常无二模样的扭腰转跨状,但桓月却微拧着眉,像是看懂了又像是更看不懂她。
      小厮一声叫打断了桓月“这…这不是青丹姑娘的曲子吗?赤秀姑娘怎么会唱?”顿了顿,他又疑惑开口。
      “也真是奇怪了,这二位姑娘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吗?怎么…”
      桓月双眸微抬,眼睫颤了一下,轻轻地低声说了一句“或许是吧。”
      堂下阁楼上,围了一圈的厢房内,穿着麻布素衣的宋景玉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他环臂站定在窗侧,面色从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堂下那人,眼底眸色如深潭沁凉。
      飞鸟的信儿给的极准,果然不出他所料。梁三竟真的来了绣春坊。
      言云也跟着俯身朝楼下瞅,瞧见了梁安夜,他耐不住开口问“公子,他果然在。我们该动手吗?”
      言云到底不是宋景玉,他没有那样好的性子能看着仇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笑享乐,他只恨不能当场将他手刃。
      宋景玉眼皮轻扫过去,给言云还以一个眼风,像是不认可他的莽撞无知。
      他启唇声音有些低沉“早就和你说过了,要沉住气,沉住气。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竟是半点没学会吗?”
      言云顿时哑了声,朝后头轻轻挪着脚步,缩起头想要挡一挡公子的呵斥。
      宋景玉也知晓言云是替自己着急,便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和言云分析起了利害关系。
      “梁家不仁,害我至此,我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是…”
      说着他倏地坐回了椅子上,将杯盏拿捏在掌中,抚摸着杯口。
      “但是光光一个梁三怎么够?我的胃口被他们养的太大了,全是填不满的愤恨。到底是得将梁家赶尽杀绝,一个不留才好。”
      言云打着寒颤摸了摸自己双臂,复而接着问道“那公子,我们何时才能动手?”
      “不急,且让他再逍遥段时间。派人仔细盯紧他身旁这些蝼蚁鼠辈,说不定到时梁家的覆灭他们也能出一份力。”
      宋景玉仰头饮了一口茶,啪的一下放在桌上。眺望窗口,他双眼漆黑,冷冽危险。
      铮铮的琴声拉回了些许宋景玉的理智,他低头望去,堂下那圆台上不知何时早已换了人。
      台上面对着客座处立有一琉璃屏,高大宽阔,众人视线遮掩处有一女子倩影,窈窕纤细,在屏风的后侧跟着琴音扭动不断。
      许是样式新奇不常见,台下客座个个拍手叫好不断,热情高涨。
      宋景玉后靠在椅背上,一直紧抿的薄唇逸出淡淡讽笑“这般叫好倒让我有些瞧不清弄不明了,什么半吊子的水平也敢拿出来搔首弄姿?真是不堪入目。”
      屏风后,桓月身上的薄衫都被汗浸透,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让她又多了几些不自在。
      她现下身上正湿漉漉的难受着,哪里还能顾及自己跳的好不好,能不出错演完这场就谢天谢地了。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看台下,人群正陶醉在琴声与女子身段的美妙结合中。
      突然,桓月的脚踝一扭,一瞬间她跪倒在台上。时刻关注着台上的琴声也吓的一激灵,二人双双戛然而止。
      一听台上不舞了,人声顿时嘈杂了起来。有不少客座都吵嚷着站了起来,纷纷喊着叫着什么,桓月一概不闻,心下在细细琢磨着该如何是好。
      高台之上,宋景玉端坐着,拿眼瞥着这堂下的闹剧,仿佛置身事外。
      坊内出了如此大事,后台的金娘哪里还能安稳坐着。忙揪着手帕唤着姑娘出来安抚。
      她脚步匆匆走到台前稳住局面,顺便拿眼珠子狠狠地剜了一眼桓月,嘴巴开合地骂着。
      不成气候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净给她惹麻烦。
      桓月只当自己聋了,想装听不见。却被金娘快步从屏风后一把捞了起来,扯着衣角警告几句。
      “小蹄子,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底下坐着的阎王爷你一个也惹不起,还不快给我下台赔礼道歉。”
      金娘说完,还不住地拿手绢擦着额头细密的汗。
      虽说绣春坊在盛京开了多年都屹立不倒,可到底还是仰仗着堂下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户的庇佑。若是一个不准,也难说不会…
      思及此,她又用了些力扯着桓月的手臂。
      桓月被金娘拉扯着手生疼,不情不愿的还想再说两句,就被金娘拉出了屏风外。
      屏风被人指挥着挪开,烛火不再被遮挡,直透着光打在台上站着的桓月身上,笼着一身光晕。
      “公子。公子,你快瞧。那姑娘不是…不是那日的女子吗?”言云紧盯着台上的人,第一个开口唤着。
      “哦?”顺着言云的叫喊,宋景玉投下目光。
      与此同时,堂下侧座在一边的白方术也惊的瞪大了瞳孔“是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靡靡之音,搔首弄姿!什么半吊子水平?”
    月“哦?你不爱看?”
    “以后打脸不要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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