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诅咒与救赎》芳杳

74、与你无关

　　安德鲁在暂时道别向原后，便心情愉悦地游荡在霍格沃兹城堡附近散心。
　　如今事已成了大半，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正当他站在露台处托着下巴观赏不远处来回往返赶着上课的学生时，突然瞧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此刻逆着人流，快步朝自己所在的城堡走来——

　　那是...岚?

　　下意识地，安德鲁抬头瞧了一眼天空，正值阳光明媚的白日...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去，苍白的脸颊没入身后的阴影之中，自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他行动了...在意料之中，这是岚头一次打破他和鸠定下的日夜出行规律。
　　说明这一切即将迎来变革，而自己也是时候该准备了。

　　此时袖口处传来一阵颤动感，皮克斯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望向自己的主人，正要听他下达命令时安德鲁却摇摇头:

　　“这里是霍格沃兹...贸然行动不妥。”

　　他抬首轻声呼唤属于自己的随身猫头鹰，眨眼间过道矮墙处便落下一只棕色羽毛的大鸟，与那些周身颜色斑驳的普通猫头鹰无异，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

　　“我相信卡尔文不会让我失望...也是时候让世人看清这份罪恶。”

　　男子微敛起滟滟绿眸喃喃自语，取出口袋内的羽毛笔写上寥寥几句便将其固定在猫头鹰身上，目送着它照着先前熟悉的路径飞远。
　　随后安德鲁闭上眼，脑海中回响起那道苍老而阴沉的低语——

　　“想让我帮你...就先证明给我看，证明你能做出一番大事。”

　　再度睁开陷入回忆的双眸时，他缓缓伸出手。
　　垂眸看向掌心时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颗淡紫色种子静静贴在皮肤上的冰凉触感。
　　但当时自己看向它的目光却是炽热而疯狂的...又带着毫不掩藏的仇恨。

　　如果没有它，自己就不用来到这世间...经受那样的分崩离析，颠沛流离。

　　*

　　时间缓缓逝去，但这对于此刻正处在级长办公室的二人而言感受并非明显。
　　因为向原正目不转睛地沉浸在那块小小的镜片所反射出来的光影上，看着斑斓的色调铺满整个天花板，而里面熟悉的人影正依次出现，展现着那段悲欢离合。

　　可随着画面不断变换，过去的沙漏一点一滴流逝，向原却莫名地感到陌生，他看到了很多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真相——

　　那些光斑游离组合而成的岚眉目中透出的冷漠，他毫不在意地袭击安娜贝斯又被卡尔文制止...
　　随后二人争吵在柏特莱姆家族庄园内他妹妹的房间里，最终三人一起做出约定，瞒下那些在魔法部看来足以构成犯罪的行径，却只是为了让岚和他的家族得以继续隐匿下去。

　　“相信你看到这里，大抵也有个数了。”
　　“不...我不理解，也不太明白。”

　　卡尔文看向他迷茫的双目，银灰色的眼眸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淡淡开口:

　　“继续看吧...”

　　二人面前的彩色帷幕再度开合——
　　而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坐在桌前的向原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他眼睁睁看着镜中人雪色发丝间的眉目明明分毫未变，可随着流光缓缓漫过全身，一头长发便浸染了深沉墨色，只转瞬间就变成另一个自己“熟悉”之人的模样。

　　那一刻，向原的面容甚至不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原本自如安放的双臂早已随镜中画面的转变开始无所适从起来。
　　直至看到鸠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地从桌面上缓缓滑下，指间紧紧攥着自己的校袍，抿唇一声不吭。

　　“当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反应和你一样，但我只是天真地以为那是他对我坦然了。”

　　向原闻言抬起竭力镇定下来的面色看了一眼卡尔文，他此刻也眉心紧蹙，却在转头和自己对视的刹那间释然一笑，安抚似地开口道:

　　“别担心，你知道的还不算太迟...不像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接下来的画面和内容相比于之前更加细致丰富了，可向原却没有了先前那种隐隐约约的期待和彷徨感。
　　尤其是在终于看到了安娜贝斯告诉自己的“真相”时，他没忍住低声开口:

　　“他怎么能这样...这也是你们之间的约定?”

　　向原看向卡尔文，却只能见到枯坐原处的男子垂下眼眸，甚至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没有和他面对面达成协议的资本，甚至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他的家族究竟是何等势力...能让安娜贝斯无意间的发现遭至这样的报应。”

　　向原一边听着卡尔文无力的陈述，一边看着镜中鸠与岚瞒天过海的配合，他们让安娜贝斯再度失忆却仍然卷入另一场浩劫之中。
　　两个家族之间与其说是协议，不如说是一方的妥协和另一方的强.制。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除了他们扑朔迷离的身世以外，还有更多东西被深深掩埋，而自己无从知晓。

　　尤其是当向原亲眼看到那个站在鸠身边，白裙飘飘的女孩时，几乎不用确认就知道...她是塔莉亚。
　　而三个人之间的戏码，到这才刚刚开始。

　　“她来自于岚与鸠的家族，或许你也猜到了...塔莉亚来到霍格沃兹的目的。”

　　话音刚落，向原没忍住再度抬眼看了一下卡尔文，他却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坦然道出真相:

　　“这也是那个家族的授意，塔莉亚来到这只是为了让安娜贝斯与鸠再无瓜葛...而演的一出戏。”

　　卡尔文平静地说完后，却意外地发现对面的少年沉默了。

　　向原怔然坐在那，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画面里那几个人影之间的互动，但实际上只要稍作观察就能发现他只看着鸠一个人。
　　以往几乎从来不会细致地察言观色的人突然发觉到，那张面对塔莉亚和安娜贝斯所展现出来的标致的笑脸十分陌生，和自己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而这种陌生的感觉用另一种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虚假。

　　向原慢慢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同时脑海里回想起不久前安娜贝斯说的话:
　　鸠一个人站在岸边目送着塔莉亚漂离霍格沃兹，直至夕阳下的背影融入黑夜才默默离开。

　　......

　　“所以最后...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是吗？”
　　“是的，只不过鸠自那天后就日夜以继地搜寻能证明塔莉亚清白的证据...”

　　向原闻言又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个站在办公桌前垂首整理学生问卷和调查资料的身影。
　　他的眉宇间终于真实地展现出忧愁，还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疲惫。
　　也就在这时向原回想起塔莉亚入学典礼那夜三人在礼堂外的会面。

　　她那双激动欢喜的眼眸被鸠沉默拒绝的模样，像极了一泼冷水浇灭的炭火，里面的光芒也彻底消散了。

　　自那之后，塔莉亚与鸠的互动就如同他的笑脸那般，充斥着虚假与目的性。
　　这一切被安娜贝斯看在眼里，却成了二人之间的不可言说...

　　“或许塔莉亚喜欢过鸠，只是后面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安娜贝斯却当真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这一切都是安娜贝斯后知后觉的，我也欺骗了她，伤害了她...”

　　卡尔文以手抚面，沉重的嗓音述说着懊悔不已的事实，向原则是继续默然看着后面发生的一切，那个站在背后真正的恶人被他们捉拿归案，安娜贝斯却因此受害...再度失忆了。

　　镜像到这里就结束了播放，那块注入记忆制成的色彩斑斓的碎片重新变得黯淡无光，若下一次再使用魔法打开查看则会丢失一部分内容，直至这块留影镜彻底失去它所记载的一切。

　　向原也沉默下来，垂眸看着那块与玻璃无异的灰暗镜片，与卡尔文彼此相对无言。
　　直到他们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一阵不小的力度叩响，二人俱是一惊。

　　就在卡尔文欲起身时，敲门声却戛然而止，一道阴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让本来颓坐在位置上的向原慌张不已——

　　“卡尔文...你最好解释一下，关于任务书的事。”

　　......

　　一时间办公室内的氛围紧张起来，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他们回不回应岚，那道门注定是拦不住他的。

　　卡尔文见状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站起身低声对坐在正对面的向原开口道:

　　“藏起来，就在这！”
　　“?”

　　他伸手一指，向原即使感觉不太妥当却也只好先缩进桌底，而开门声此刻刚好自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频率和速度上看...岚似乎正带着情绪。
　　还不小。

　　屏息凝神之际，向原看见一道阴影延伸进桌底，岚竟是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了方才自己的位置上...而果不其然，他刚坐下便顿住了。
　　本该如往常般冰凉的椅子此刻居然带着些许温度，这让他微蹙的眉宇间短暂地浮现出一丝诧异。

　　向原则是缩着身子不断后退，一个不留神背靠在了卡尔文的小腿上，后者自然也反应过来，那股隔着布料透过来的温度和触感令他没忍住变了变脸色，随之正对上岚质疑凝视的目光。

　　“你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你是说任务书的事?那确实是我做的。”

　　他很快想出应对办法，事先转移了岚的注意力，果不其然对面的人闻言双眸微眯，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卡尔文，你交代给我做的，我都滴水不漏地完成了...如今你却要来干涉我的事?”

　　二人正对峙中，向原只得战战兢兢地沉默着，突然听到自头顶传来一阵透过实木桌子的轻响，那是...岚在用手指敲击?
　　两人都没再开口，办公室内的气氛压抑下来，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卡尔文斟酌好了措辞，顺便适应了自己腿边正蹲坐着一个人这件事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没和你商量过，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那几日发生了什么，想必你也根本没时间去探讨吧？”

　　话音刚落，岚的脸色依然很难看，目光却移向了别处，他正在心底暗骂布莱登始终不愿开口说出真相，不仅耽搁了进度，还白白花费自己大把的时间精力和功夫去陪他打哑谜。

　　然而这一幕落在对面的人眼里，卡尔文便看出岚确实不知情，说明安德鲁将消息很好地隐瞒下来，他见此顿觉有了机会，便继续旁敲侧击:

　　“前几日你都在处理那个叫布莱登的人，应该根本不知道禁林出现囊毒豹的事吧？”
　　“你说什么？”

　　面对那道陡然犀利的目光，卡尔文不疾不徐地解释了自己所作所为的合理性，他自觉处境逐渐稳妥下来，语气也变得自信:

　　“出于安全考虑，你曾独揽下来的处理权被麦格校长授予给我，她看你暂且分不出空余时间来解决向原遇袭之后的去向安排，所以...”
　　“那个笨蛋...我什么时候布置给他那样危险的任务?”
　　“这就与我无关了，我只负责接管，你与那人的交接事宜我一概不清楚。”

　　卡尔文满脸平静地面对岚的质问，后者则面色紧绷，有如覆压着一层寒冰，脑中的思绪却好似掀起惊涛骇浪。

　　当初是自己亲手将任务布置的相关要求告知了佩托里让他妥善谨慎地安排好，他怎么会，又怎么敢给向原下达那样的任务。
　　难道是...安德鲁?

　　那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的瞬间，岚按捺怒意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丝裂隙，他死死盯着对面泰然自若的人，一字一句开口:

　　“卡尔文，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有你的手笔。”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岚，更多时候是我搞不懂你。”

　　岚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只是深呼吸站起身来走向窗台处，想把他脑中被向原搅乱的思绪理清楚。
　　呼吸着微风带来的新鲜空气，他感觉自己加速的心跳终于有放缓的趋势，也就在这时才隐约有了些许眉目。

　　或许早在那日他见过佩托里后，这个人就被安德鲁暗中盯上了，现在估计还在某处不省人事。
　　而交代给他的任务自然也被后者接管了，就这么一步步引着向原踏入陷阱当中...

　　“他现在在哪？”

　　卡尔文方才还在无所事事地转着手头的笔，闻言抬起眼来，似是有些意外:

　　“谁?”
　　“我是说向原！他现在在哪?”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他也不管岚的眸光已然暗沉下来，只是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对他露出淡淡笑意:

　　“如今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为什么不回去继续处理布莱登呢？”
　　“你...”

　　然而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皆因那道低低的吸气声怔在了原地——

　　“嘶...”

　　向原本就当自己毫无存在感，只是默默靠在卡尔文腿边，却也无意间听了不少二人之间的争执和纠葛。
　　然而正当他听的入迷时，卡尔文毫无预兆地突然起身...他一个不注意，随之重心不稳地嗑在了坚硬无比的椅子边角上。

　　吃痛之余，他才懵然反应过来发现情况不对，却在正要逃走的那一刻被岚叫住了。
　　当那道难辨情绪的声音响起时，向原觉得自己完蛋了——

　　只见岚当即变了脸色，未等桌下的人做出什么反应，就直接上前越过木桌站在卡尔文面前。
　　也正巧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庞上一双惶然的银灰色眸子...他极其尴尬地抬眼看向自己，整个人却是一副跪坐在卡尔文桌椅下的模样。

　　“你们...是在玩什么游戏么？”

　　岚死死盯着向原深吸一口气，险些被气笑，沉默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荒唐的猜测。
　　得亏自己方才听闻向原遇袭居然还一时间紧张得半死，现在眼见他一脸无辜全然完好的模样，突然想拎起那个家伙直接喂了囊毒豹。

　　与气急败坏的岚相比，卡尔文则是很快镇定下来，正当他斟酌着怎么解释这一切，却见桌下的人已经缓缓站起身，挡在了自己面前。

　　向原没有像之前那样逃避，而是耿直地与岚对视，尽管开口时声音仍有些颤抖，可说到最后则越发坚定:

　　“我是来找卡尔文帮忙的，这件事今后...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一时间办公室又陷入了沉默。

　　岚背对着窗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照进来的光，阴影之中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他静静打量着向原，数秒后冷笑出声:

　　“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挡在布莱登面前的，如今打算临阵脱逃了?”
　　“他的作案证据根本就不充分！况且你不愿意告诉我实情，你一直都在隐瞒着什么...”

　　原本底气不足的向原在今日知道了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往，一时间也来了情绪。
　　他不知道...也分不清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的到底是岚，还是鸠。
　　而一想到他们始终是一个人，向原就止不住地后怕，却还是努力强撑着面对这个现实。

　　岚估计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曾经的恐吓，威胁和哄骗一套接着一套，做的那是滴水不漏，相当完美。

　　可眼下岚却突然不说话了，凭直觉向原觉得不对劲，他半阖的眸中透出一丝轻蔑和危险的气息。

　　“既然这件事说不清，那我们聊点别的，听卡尔文说你被袭击了...”

　　岚话音未落，竟是直接上前一步抓住了向原的手臂，速度之快就连卡尔文都没反应过来。

　　“我现在根本不信他...不如直接给你做个检查。”

　　这句低语好似嘶嘶吐信的蛇一般擦着向原的耳边响起，他瞳孔一缩，等反应过来二者之间的距离已毫无间隙。
　　一时间脑中警铃大作，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排斥抗拒过眼前的人。

　　“放开我...”

　　可面对他排山倒海般的力气，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伴随着徒劳的反抗，那只被岚紧紧攥住的手臂传来的疼痛逐渐加剧...向原甚至能切身实地体会到那股力道中夹带着未曾消散的余愠。

　　他到底在气什么?
　　明明一直以来将自己扔在一旁不闻不问的人是他，到头来欺骗自己的也是他。
　　向原根本看不透岚...现在就连鸠也不敢信任了。

　　想到这他突然放弃了抵抗，只是泪水因痛楚而克制不住地在眼眶中打着转，就在即将濒临崩溃边缘的刹那间，耳边突然传来念咒声:

　　“Accio！”

　　岚见状很快松开了手。
　　倒不是因为他乐意，而是心里清楚在这道咒语和自己的拉扯之下，向原的胳膊多半会脱臼...

　　只见他仿佛逃离了梦魇一般勉强站在原地不断地喘气咳嗽，低垂的眸中闪烁着熟悉的泪花，卡尔文在旁赶忙伸出一只手支撑起他。
　　这一幕放在岚眼里，莫名有些刺眼...

　　“他被囊毒豹袭击后在床上躺了整整两日，嗓子才刚好不久。”

　　说罢卡尔文皱起眉宇，看向岚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谴责:

　　“若不是我的熟人相救，可能就见不到向原了。”
　　“熟人?”

　　那八成就是安德鲁了。
　　抓住关键字的岚再次阴沉着脸质问道:

　　“是谁?”
　　“与你无关...咳咳...”

　　意外的是，本该回答这句话的人还未开口，向原就率先出声打断了。
　　他皱着眉抬起微红的双眼看向岚，头回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对一个人的恐惧和厌恶:

　　“我已经答应卡尔文了...从今以后我的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