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诅咒与救赎》芳杳

34、回忆篇·命定之人

　　安娜贝斯拉开帐篷一角进去的瞬间，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实在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场景。
　　源于对黑暗的恐惧和排斥，她下意识想要转过身离开，却只能摸到一片虚无，周围漆黑而空无一物的感觉让她心里一阵发紧。

　　“Lumos.”

　　安娜贝斯拿起魔杖，却在点亮的瞬间发现视角所及之处有一个牌子:

　　“请勿使用咒语影响占卜效果”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提示:

　　“请放松，闭上眼睛...安娜贝斯小姐，我会为你指引方向——”

　　缥缈的声音似乎环绕在周身，贴近耳后，泛起一阵酥麻感，但安娜贝斯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该怎么做...？”

　　她忐忑不安地开口，同时担心自己步伐不稳就会撞到那个声音的源头，殊不知在距离安娜贝斯三米的范围外，隔着透明帷幕的地方正站着一个挥舞着魔杖的身影。
　　他昂起头，微眯起森绿色的眼眸，神情专注而温柔地望向黑暗中迷惘的少女，勾起的唇念念有词，喃喃低语着，似是想要抚平她心底的不安:

　　“告诉我...安娜贝斯，你所念之人、所想之事、你的不安、还有你的困惑。”

　　安娜贝斯闻言，刚想要开口诉说，却又很快闭紧了唇，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此刻正如同一卷书画，随着所站的位置漂浮而上，缓缓在安德鲁的眼前展开——

　　他看到少女迷惘在家中整洁干净的书桌前，上面放着只写了日期的一页日记本，她拧眉沉思，想要翻开前一页，却又叹着气合上...
　　他看到少女的身边围绕着关心她的众人，大家的担忧溢于言表，就连教授也前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而她处于热闹的中心，却只能勉强带着笑意回应，那双美目时不时扫向热闹的外围，当视野触及角落那身穿级长制服的人影时，她眉心颦起，离开了原地...
　　他看到少女站在人山人海的格兰芬多学院举办的活动场地内，那始终游离无神的双眸却在见到一个人的身影后逐渐聚焦...

　　安德鲁看到此处，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直到透过她的眼睛看清那个人的时候，瞳孔微微缩起。

　　“鸠?”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一幕，安德鲁挥舞魔杖的节奏断开，眼前原本清晰的画面变得朦胧，最后扩散成水雾状融化开来，但那张熟悉至极的脸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安德鲁在看到那人不是岚的瞬间有一丝庆幸，但同时内心也深深地愤恨着，两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久久都不吭声，直到最终变为一句轻笑和讽刺:

　　“想成为你父亲?还早着呢，又或许...永远都不可能。”

　　他露出残酷的笑意，双眸紧盯着黑暗中沉默的少女，缓缓开口道:

　　“安娜贝斯小姐，尽管去做便是，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

　　处在困惑中的安娜贝斯其实内心一直有所顾虑。
　　因此她没有在最初就交代清自己的一切，但在那道声音温柔地问起她的第一时间，脑海中还是无法抑制地回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
　　与此同时她还感到讶异地发现，即使沉默不语，但自己越是想起那些过往，心底那种沉重的感觉却在逐渐减轻...

　　安娜贝斯不是没有察觉到身边魔法流动的痕迹，但她能分辨出这一道道缠绕在自己身边的蓝色雾气其实是有舒缓作用的药剂，能尽可能使施法对象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再去想烦心事。
　　但当她放松下来的时候，却并不知道距离自己脚边不远处，一个黝黑的小身影正在费力地爬上一个个瓶瓶罐罐，然后再使出全力将它们推倒，淡蓝的烟雾从中逸散开来，随着安德鲁施法的动作在安娜贝斯身边环绕着...

　　占卜最终结束了。
　　跟随着帐篷缝隙那一丝光亮的指引，安娜贝斯回到了外面，一步步走去的同时，耳边也在不断回荡着男子的话:
　　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

　　黑暗褪去，彻底消失在身后缓缓闭上的帷幔内，帐篷外刺眼的光亮让她忍不住闭上眼，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这里是赫奇帕奇学院的占卜区，没有负责人的允许不能擅自闯入。”
　　“卡尔文，我们学院的活动还需要你来主持...”
　　“你先别急，安娜贝斯还没出来呢...诶她来了！”

　　最后的惊呼声是拉尼娜发出的，紧接着她让开身形，露出后面被一众人包围的身影——

　　卡尔文，她的兄长此刻正满面焦急地站在人群中，一看到自己便三步做两步上前急切地询问道:

　　“身边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要单独行动?”

　　安娜贝斯一怔，顿觉莫名其妙，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出的话让他哑口无言:

　　“卡尔文，我只是在体验赫奇帕奇的占卜项目，你身为级长，为了妹妹的安全就能对后面需要你的一群人弃之不顾吗...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本以为能享受一天清净时光的人只觉得刚刚被抛下的惆怅情绪又拎了回来。
　　她不耐烦地转身走开，身边的朋友都傻了眼，只能看看他又看看安娜贝斯，最后无奈地跟着离开。

　　卡尔文被那句话噎住，刚想说把这两者混为一谈不是胡闹吗，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安娜贝斯的背影逐渐远去。

　　“那个...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嗫嚅着开口的是他临时雇佣的一个赫奇帕奇学生，他在卡尔文的安排下悄无声息地跟在安娜贝斯一群人身后，同时也是第一时间告诉他妹妹踪迹的人。

　　但就在方才，他分明看到安娜贝斯的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怀疑的神色，那双即使生气也美丽动人的眼眸精准地盯过自己一瞬。
　　那一刻他就在心里不断地后怕和愧疚，同时暗暗责怪着卡尔文，他果然为了找所谓的“保镖”夸大了好处，哪里知道安娜贝斯根本不是什么笨蛋美人。

　　这下子好了，明明是借着喜欢她才主动请缨接近的，一路上也分明顺顺利利，没想到...

　　如今看着卡尔文一动不动地沉默，他内心难受极了，这下子连接近都谈不上，更别提追求了，他定要多拿些补偿和报酬，否则绝对翻脸不认人。

　　“既然无事发生，先回帐篷吧。”

　　卡尔文决定先走下一步计划。
　　而就在他迈步欲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被旁边一个身影挡住:

　　“那我呢？安娜贝斯发现是我跟踪的...怎么办？”

　　他焦急地看向眼前身着级长制服，打扮得优雅而标致的人，想着无论如何都得到个回应。
　　然而卡尔文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用一双锐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先前无事献殷勤想要接近安娜贝斯的人，半晌后淡淡开口道:

　　“五十金加隆，够吗？”

　　这是先前承诺给予回报的四倍。
　　果不其然，眼前的男子一下子瞪大了眼，他原本只打算腆着脸要点补偿，却没想能有这样的待遇。

　　“行行行...我这就走。”

　　说完他给出自己的猫头鹰邮件编号后很快地转过身，丝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卡尔文注视着那人的背影，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目中不觉透出嘲讽和冷意。
　　这样的人接近安娜贝斯，无疑连威胁都算不上，不仅他看不上，她也不会迷恋上因为一点小钱就甘愿放弃的人。

　　......

　　与此同时，方才离开他身边的男子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扭回去看一眼卡尔文。
　　他并不是毫无知觉和眼见力，那位级长很明显是想借此把自己支开，单凭那双眼中的拒绝和冷漠，他就知道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喜欢安娜贝斯。

　　无所谓，只要钱到手，自己还是不亏的...即使在他看来，安娜贝斯远胜于这些蝇头小利。
　　但经过这件事，任何的可能性都被摧毁了。

　　他心下明白这或许是级长有意为之，就算尽职尽责完成了任务，甚至没被安娜贝斯发现，那个人难道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别人接近他妹妹?
　　反正他拿了钱就不会再动那个心思，任凭卡尔文如何嫌弃自己，便让他说去吧。

　　男子释然地抬头朝左右两侧看了看，正想要找个方向离开此地，却突然被一只在对面草丛中蠕动的小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东西？这是...”

　　他有些讶异，平日里在课堂上了解过一些稀奇的神奇动物，而眼前的小兽分明是少得不能再少的能通晓人言的聪慧生物，若是能带一只回去送给教授，没准就能被批准做些别的研究，而自己学期末的测试也有机会拿点额外分数了！

　　这般想着，他压下内心的狂喜，从背后掏出魔杖悄无声息地俯身接近，然而就在拉近至几步远的距离时，刚想要抬手施咒控制住神奇动物，脚下却倏地一空，猝不及防栽入地里——

　　“怎么回事?！”

　　他趴在洞底狼狈地抬起头，满嘴草屑，震惊之余正想要大叫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耳边却传来阴冷的念咒声:

　　“闭嘴。”

　　眨眼间，那人的嘴便被魔法结结实实地缝上，再发不出任何叫声。

　　“正好，上一个是在禁林周围...这次不需要我动手脚就这么上门了。”

　　待在洞底的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眼，却只能看到背光的角度下，一个头戴兜帽的男子洒下的阴影。
　　一时间他背后冷汗涔涔，情急之下，几乎是满脑子搜刮过往的经历里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头顶的男子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抬手一个咒语将其击昏了。

　　......

　　不知过了多久，黄昏在天际逐渐褪去色彩。
　　满是星辰的夜晚降临在霍格沃兹之前，赫奇帕奇学院的活动举办地周围缓缓走出一个头戴兜帽的身影。
　　数分钟前，他坐在草丛内抬头观赏着残阳暮色，又垂眸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一块金黄色的学院徽章。

　　“费了些功夫，但还算完美。”

　　安德鲁满意地露出个阳光的笑容，抬眸发现不远处草丛里挪动着黑色的小身影正瞅着自己。

　　“第一次做，干的不错，皮克斯。”

　　他没有理会它瑟瑟发抖的身躯，只是伸出手让小兽爬进自己的衣兜，然后起身抖了抖方才沾到的草屑，再用魔法清理了衣袍上不慎落下的几滴血渍。
　　处理好一切后，安德鲁才注意到那枚徽章上也沾了些杂质，于是将其一同清洁了再放回随身物品中。

　　事无巨细地做完这些之前，他曾看到一尘不染的学院徽章背面明晰地显现出一行刻字，正是安娜贝斯的名字。

　　只是刻上它的男子已经在安德鲁身后的洞穴中昏迷过去，那副身躯下出现微微发光的淡紫色传送阵，很快将人吞没并消失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数百米的范围外，一片密林中心的树洞深处，随着一段缥缈的歌声传出，黑暗中隐隐响起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

　　半晌后，一名身穿赫奇帕奇学院巫师袍的学生懵懵懂懂地从黝黑的洞口走出来，他忘记了自己过往几天在漆黑地底下的时光，而是在听到歌声的瞬间本能地朝既定的方向前行...直到走出密林，在路过禁林边缘的路上被人发现。

　　“快看，这里有个人！”
　　“同学，你没事吧...同学?”

　　两个拉文克劳学院的学生为了采集野外标本来到禁林外围，刚好路过此处。
　　她们面前的男子一脸茫然目光空洞，在听到人声时猛然清醒过来，恍惚地眯起眼睛看向周遭，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在仅有的记忆中所处的地方。

　　“我...我记得当时自己是在采集野生白鲜草药，怎么突然间到了这里?”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眼前的男子看上去神志不清的，或许需要他们的帮助。

　　“我想你可以先去校医那看看，就在拉文克劳学院休息室附近不远处。”

　　男子面色怔怔地沉思了片刻，随后缓步经过她们身旁往霍格沃兹城堡走去，显然还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无意识昏迷了一段时间后的症状？”
　　“嗯...你的意思是说，昏迷在这附近?”

　　另一个学生细想片刻，顿时有种后背一凉的感觉，但她也只是根据课本上描述的症状习惯性地分析了一下，并不太敢当真。

　　“可能，只是不小心走进毒物林园了吧，那里大面积种着会散发致幻毒雾的植株，赫奇帕奇的学生有时总是不太聪明的样子...虽然他们对神奇动物的了解一点也不逊于我们。”
　　“或许吧...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但是我总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脱。”
　　“应该是某种毒素导致的症状，我猜你肯定在想自己有啥没复习到吧，我们先去采集一下标本，再回图书馆研究看看。”
　　“好。”

　　二人的谈话声逐渐远去，密林深处又变得静谧。

　　*

　　夜幕沉沉时，安娜贝斯也回到了城堡的图书馆内，一整天的外出活动多少挤占了原本的日程安排，这个时候她需要花费比平常人更多的时间钻研学业。
　　只不过，到现在她也不断回想着今日遇到的人和事，连手中羽毛笔还未蘸取墨汁就写在了羊皮纸上都没有注意到。

　　“心不在焉...”

　　面对桌上满当当的魔咒练习书和药剂资料，安娜贝斯头一回感觉自己学不进去。
　　她自座位上起身，走到几米远的书架边上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一本本厚重的书籍。

　　“占卜精修，占卜学钻研...”

　　而就在她花费了不少时间，隔着几排书架才找到那本占卜学原理分析，正要抬手抽出来的瞬间却明显感觉到对面有股阻力在与自己抗衡。

　　安娜贝斯微微蹙眉，稍微用点力气才将它扯了出来，紧接着却发现书架的空隙之间出现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庞——

　　他手中提着一盏灯。
　　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一双黑眸忽明忽暗，微微上扬的眉宇显现出惊讶之色。

　　......

　　级长会议室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许诡异。
　　安娜贝斯目光空洞地坐在几个人之间，似是陷入了回忆，卡尔文的神色则有些冷峻，目光在向原和岚之间不断徘徊着。

　　至于后者也同样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一切，包括暂时愣怔下来的安娜贝斯。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安娜贝斯在信封里做手脚，导致后续让这个笨蛋闯了一堆的祸出来，总不可能像以往那样...你还要包庇她吧？”

　　卡尔文面带沉郁之色，岚语气中的讽刺似乎是在点醒自己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可他也没有想到，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最后安娜贝斯还是遇到了鸠。
　　而且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对安娜贝斯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卡尔文说完垂下眼睫，还未等岚开口反驳，身侧的向原突然开口插了句话:

　　“那个，请问我能不能去找束花?”
　　“你说什么...?”

　　岚和卡尔文都不由得一脸疑惑，齐齐发问。
　　向原不知怎么的，在一旁兀自回想起当时经过花店闻到香味后清醒的瞬间，猜测这也许可以压制住迷情剂的药效。

　　而眼下夜已深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身体上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变化，熟悉的痛楚又爬上了脊梁骨，尽管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刺痛感，也十分难耐。
　　这期间向原一直咬着牙，他可不想再当众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但过了好一会他们都还没把事情办妥...自己又不能临阵脱逃，只好忍着，直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径直开口道:

　　“茉莉花香似乎能让我好受些。”

　　正当另外二人满脸困惑，想着要不要干脆拜托个人去给向原找所谓的茉莉花，一直安静而恍惚地坐着的安娜贝斯突然睁大了双目。
　　她仿佛瞬间就要起身，却狠狠地克制住了动作，伸出的手无力垂下，片刻后又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把手，身躯不断颤抖着。

　　这副动静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卡尔文面色发白，第一个紧张上前伸出手安抚她的脊背，担心地询问道:

　　“安娜贝斯...怎么了？没事吧?”
　　“茉莉...茉莉花...”

　　她突然记起了一切。

　　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交织、充斥并填补着那段被遗忘的记忆。
　　从向原听到自己拒绝时落泪而清醒的瞬间，到许多个月以前，那年盛夏...

　　她站在霍格沃兹花节的迤逦小道上，身旁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每一种花上最美的那一朵都被学生们用魔法标签写上了花语。
　　她低着头，抿唇垂眸走过每一朵花，直到停留在一束似雪般圣洁的花前。

　　它如奶油霜般的花瓣温柔地簇拥着，汇聚成胜似婚礼上新娘新郎胸口所戴的胸针，纯洁而清雅...
　　她看到花朵柔弱的叶茎上环绕着丝带，低低地垂下一张:
　　“In my heart, you are the only one.”

　　那一刻，颤抖的嘴角绽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安娜贝斯俯下身，拿出自己今日抹上的唇釉。
　　不消片刻，瑰丽的玫红色瞬间将上面的英文尽数覆盖，她看着眼底弥漫而上的胭红，原本打算就此停下的手并没有罢休，直到将整张丝绸都染透。

　　最后，再用魔杖刻上字迹——
　　“Env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