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豆麻袋》墨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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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谈渊乔一时没听明白，下意识反问了回去。
　　“我说，你怎么知道边泓那畜生当年骗我把你放在KFC里？”谈霞的语气中隐含着紧张：“我们刚才可没提到过KFC这个地点。”
　　谈渊乔没想到他妈竟会追问这个问题，他仔细回忆，的确，刚才双方在争吵中并未提及KFC。
　　他会知道，是因为他自己清晰记得，六岁那年被妈妈放在KFC等人，却一直没有等来人，直至最后被郑郅和服务员一起送回了家。
　　但那之后，他从没对谈霞说过，自己其实知道妈妈根本就没打算回去接他的事，甚至对整段记忆都绝口不提，假装自己尚年幼，已经把它遗忘在了脑后。
　　因为，提了又能如何呢？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提了说不定换来的就是恼羞成怒再扔他一次，他又何必去惹这烦恼。
　　直至今时今日，他才从父母双方只字片语的争吵中意识到，他妈可能是被欺骗的，那一天没去接他并非出自她本意。
　　如果真是这般，那他或许也误解了他妈十几年。
　　结果正巧说漏嘴，被他妈逮了个正着。
　　这该怎么回答？
　　“我记得你说过，你什么都记得……”谈霞见他一直保持沉默，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问：“是真的吗？”
　　谈渊乔回避似的垂下眼眸，着实不想解释那么多，糊弄道：“只有些零星片段。”
　　谈霞闻言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绝望：“你记得的到底是什么？……是我抛下你？还是记得我的电话内容，知道有人会去KFC接你？”
　　谈渊乔无奈地说：“妈，十几年前的事了，重要吗？”
　　谈霞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喊了起来：“当然重要！如果，如果这十几年来你都以为是我抛弃的你，我，我简直不敢想象，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你……”
　　“这世界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谈渊乔伸手轻轻搭住谈霞的肩：“别想那么多了，咱们专心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好不好？”
　　谈霞剧烈地喘着气，一时无法平复心绪。今天一下子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她都忘了，自己过来的最初目的，只是想给儿子送个杀青礼物而已。
　　对啊，本该是高高兴兴杀青、快快乐乐收礼的日子，怎么就突然间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谈渊乔见他妈似乎没那么激动了，小心提议：“我得去一下杀青宴，尽量早点回来。我让宇哥留下陪你，需要什么你就让他去跑腿，好吗？”
　　谈霞不想说话，用手捂着脸，萎靡地在沙发上缩成一小团。
　　时间紧迫，谈渊乔想着快去快回，便起身开门，把杨捷宇叫进来叮嘱了几句，然后匆匆往楼下赶。
　　杀青宴设在酒店三楼，由于这次投资丰厚，酒店本身就上档次，宴会办的自然也奢侈。谈渊乔下去的时候，开席前的大佬讲话环节已经结束，服务员正快速上着菜，白雁见他进来，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坐。
　　他那桌坐的是四个主演和制片、导演、编剧，以及他跟边滉的执行经纪。齐导向来好脾气，没对他的迟到说什么，谈渊乔识趣地自罚了一杯，以示诚意。
　　坐定下来，他的视线佯装不经意地扫过，看着十人位的餐桌空出一个座位，显然那是给边泓留的。
　　可惜边泓被打得没法露脸。
　　“Bro。”边滉从白雁身后朝谈渊乔凑过脸来：“真巧啊，我爸也说他身体有点不舒服，你妈妈情况还好吗？”
　　那声bro异常熟悉，边滉已经这般叫了他好几个月，但现在听起来却格外的讽刺。
　　谁又能想到，他俩居然真的是一对bro。
　　难怪之前做造型的时候，殷笑笑和孙熙说他俩有几分相似，还调侃是夫妻相。
　　什么夫妻相，那分明是边泓造的孽。
　　谈渊乔自嘲般笑笑，敷衍道：“她没事，就是今天刚从国外回来，累着了。”
　　白雁听出谈渊乔情绪不佳，故意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隔绝了边滉的跨区域交流。
　　“我已经通知我妈过来了。”她对谈渊乔耳语道：“跟……他们那边后续的合作，你可以自己先考虑一下，有没有需要更改调整的。”
　　谈渊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其实他远没在母亲和团队面前表现得那么坚强，也远没自己所说的不需要父亲的存在那么洒脱。他只是擅长对外包装自己，让别人看到他完美的假象，否则也没法在小小年纪、公司和经纪人都不给力的时候，一直保持住圈内地位。
　　这种包装已经成为习惯，即使半小时前刚跟人家爹发生过激烈冲突，他现在也能“心平气和”地与边滉对话。
　　但是偶尔的，他会需要个宣泄口。
　　比如这次的宣泄口，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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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八点多，从剧组收工的蓝岱拿出手机，正想给谈渊乔打电话祝他杀青快乐，那头就率先打了过来。
　　这时间估摸着是刚吃完杀青宴，有了点空闲，他喜滋滋地接起，不及说话，就听那头用微醺的口吻道：“你可以过来陪我一下吗？”
　　蓝岱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谈渊乔拨错了电话。要知道自己这边过去可得六小时起步，又是在组期间，明天还有拍摄工作，以谈渊乔敬业的性格，不太可能抽风大晚上的招他过去。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四个字：“我好想你。”
　　那不可能是想别人，只可能是自己。估摸着是真出了什么事，蓝岱定下心神，应道：“好。”
　　结果那头又说道：“不要，你别过来。”
　　蓝岱：“……”
　　有口是心非那味儿了，这种时候不用多费口舌，直接做就行，否则会一直陷入来回拉扯的矛盾深渊，他早已吃过好几次教训。
　　“等我。”他说完这两个字，就挂断了电话，转拨给李央央，让经纪人帮他明天请一天假，然后开车载他回帝都。
　　李央央差点没当场悬梁自尽，但听蓝岱说明情况之后，想起今天《合租兄弟》那边杀青，边泓大影帝也有到场，怀疑跟这有些关系。虽然不知是什么关系，总之那边不会害人，让过去就过去一趟吧。
　　六小时车程，两人轮着开，直开到凌晨三点多才赶到。
　　半夜三更的李央央不方便直奔别家艺人的房间，说在车里等，有事就叫他。蓝岱心急火燎上了楼，敲半晌才把门敲开，遂即就接住了一具满是酒味的身躯。
　　“我天，你到底喝了多少？”蓝岱咋舌不已，杀青宴喝点酒正常，喝到站立不稳直接倒栽葱的却是少见，莫非是被人灌的？
　　……谁能灌他那么多酒？影帝吗？
　　这整个《合租兄弟》的剧组里估计也就影帝有这能耐。
　　“先去床上躺下。”蓝岱把醉猫往上提了两次，腿脚太软，没能提起来，左右看看没人，干脆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
　　《合租兄弟》刚进组的时候，他偷偷在这里住过一星期，对布局还挺熟悉。没想到刚往里间卧室方向走了几步，就听醉猫含混地说：“躺，躺助理床，我妈睡……在里面。”
　　哟，那位顶顶烦人的亲妈也来了？那这酒不会是因为被亲妈弄得心情不好才喝的吧？
　　蓝岱脚步回转，把人抱到外间的助理床上，又给他拧了块热毛巾擦脸，最后倒来一杯水，喂他喝了几口。
　　谈渊乔醉眼朦胧地倚在床头，看着蓝岱把毛巾和水杯在旁边小几上妥帖放好，便朝他伸出双臂道：“抱抱。”
　　擦，这能忍？蓝岱立马听话照做，嗷呜扑过去抱住使劲蹭，直蹭得两人头毛凌乱皮肤绯红，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乖。”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谈渊乔整个拥进怀里，裹紧大棉被，亲着发心问：“发生什么事了？”
　　谈渊乔打了个哈欠，娴熟地在蓝岱身上寻位置搁脑袋。寒冬腊月天，屋里虽然有地暖，却怎么也比不上人恒定的体温。今天在杀青宴上着实喝了不少闷酒，现在酒精上头，说话都有些含糊，他嘟哝着说：“我今天得知了我生理学父亲的身份。”
　　蓝岱霎时收回自己到处亲的咸猪嘴，惊问：“——啥？！”
　　关于谈渊乔生父的事，他俩几乎从未进行过讨论。
　　上一辈的事不方便提是其一，其二是谈霞对待感情的态度，让他俩觉得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反正有没有这个生父都无所谓，家里赚钱的人是谈渊乔，他自己可以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外加负担生母的开销，万一生父是个坑人精（大概率），他岂不平添个拖累？
　　因此，蓝岱十分紧张：“是谁啊？也问你要钱吗？很难对付吗？”
　　谈渊乔悠悠叹了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生父就是母亲年轻时随便睡的某个人，甚至可能是一夜情，互相不知身份，过后再无瓜葛的那种。
　　或者就是被什么人包养，不小心怀了孕又被抛弃之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父，竟会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