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豆麻袋》墨月深

130、130、

　　给谈霞打过去电话，那头倒是答应得爽快，说大年三十睡醒了就过来。谈渊乔没抱多大希望，毕竟他妈有无数次临时爽约的前科，只跟蓝妈妈说她答应过来，也不需要多准备什么，照常就行。
　　话虽如此，第二天年二十九，蓝妈妈还是带着谈渊乔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又去超市买了一堆年货，把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年味拉满。
　　大年三十当天，谈渊乔早早起来帮蓝妈妈打下手做年夜饭，一边手机响个不停，全是各种拜年信息。当然，按照圈内惯例，绝大部分他都无需理会，只需要给相熟的那些人以及资方爸爸们回复就行。
　　以往满满都是圈内各式工作内容的朋友圈也摇身变成了家宴展示区，丰富的菜色搭配上奇怪的滤镜，看得人眼花缭乱。
　　下午三点多，蓝岱打过来个视频电话，说《真爱千千转》剧组今天提前收工让大家过年，可惜路太远回不来。谈渊乔把镜头转向蓝妈妈，让母子俩说几句话，然后挨个拍摄备好的菜，让蓝岱看看他们的年夜饭。
　　“真好。”蓝岱看得泪眼汪汪：“我这儿可别提有多坑了，整个剧组都在为女一号服务，她几点起就几点开工，她想怎么改戏就怎么改，乱得不行。”
　　人情烂剧么，能完整拍下来就不错了，后面剪辑还不知会怎么坑呢。
　　至少资源置换来个电影角色，也不吃亏。
　　谈渊乔与他嬉笑几句，听见门铃响，举着手机踱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谈霞，嘴里叼烟，两手空空，见是自己儿子开的门，吭笑一声：“唷，没找错。”
　　“……妈。”谈渊乔讷讷唤她一声，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埋头给她找拖鞋。
　　蓝妈妈循声出来，挂起笑脸招呼道：“先坐，饭再一会儿就好。”
　　见自家亲妈二话不说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谈渊乔实在不忍直视，去厨房拿水果和茶水出来，让她自个儿专心吃着喝着。
　　大过年的，蓝妈妈也不想闹僵，况且这次还是她主动提议邀请谈霞一起的，能忍就尽量忍过。她回到厨房，对快完成的年夜饭进行收尾，下意识想喊谈渊乔端菜，又一想他好像也算是客人，况且这会儿人家亲妈在场，使唤起来有点儿怪，便没有喊出口。
　　谈渊乔哪能不知道蓝妈妈的心绪，根本用不着喊，自觉跑进厨房帮忙，还跟蓝妈妈小声道歉，希望她不要介意他妈那些不礼貌的行为。
　　无论哪儿的年夜饭，主题似乎都是丰盛，虽然才四个人，蓝家的餐桌上也摆起了象征十全十美的十道菜。四人坐在餐桌两边，互相对视几眼，气氛略显怪异。
　　蓝爸爸挠挠肚皮，试图打破怪异的沉默：“那咱就……开吃？”
　　蓝妈妈紧跟上打圆场：“对，开吃吧，一会儿咱看看电视台的晚会，还能看见儿子。来，小乔吃块肘子。”
　　谈渊乔赶紧抬碗接下道谢：“谢谢蓝阿姨。”
　　三人你来我往完一回合，见谈霞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怕气氛再度陷入沉默，谈渊乔火速夹起一只可乐鸡翅，往谈霞碗里放：“妈你尝尝这个，是我做的。”
　　谈霞也不推拒，接下鸡翅尝了尝，点头道：“还行。”
　　到这种平静的程度谈渊乔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正如吴医生所说，也不需要多么热情和睦，只要关系有所缓和，就是进步。
　　一顿年夜饭吃完，蓝爸爸回了楼上书房，剩余三人在楼下客厅边聊天边等着看晚会。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蓝妈妈和谈霞之间几乎没有共同话题，就只俩孩子的工作勉强重合。而今年蓝岱的几个资源基本都和谈渊乔有些关联，蓝妈妈便借此夸起谈渊乔来。
　　谈渊乔哪敢居功，资源的事是双方经纪人在负责，无非李央央经常往他工作室跑，能从白桦那里打听到些一手消息，然后再见机行事罢了。
　　正闲扯着呢，谈霞忽然出声附和：“今年是赚得不少。”
　　看来前两天给的那笔钱他妈相当满意，谈渊乔暗吁一口气，这回应该能安生好些日子。
　　结果紧接着谈霞就又来了一句：“给了蓝家多少？”
　　谈渊乔霎时心梗，这种问题他该怎么回答？直接说没给听起来好像不知好歹亏欠了蓝家似的，他也不能撒谎说给了，更不能说给的资源，听着像在指责蓝家贪婪而不知足，攀附着他吸血。
　　蓝妈妈也听得一愣，不过很快便接话道：“干嘛给我们，不需要不需要，孩子自己赚的钱让他自己花嘛。”
　　谈霞嗑着瓜子轻哼道：“以前不是给过三百万么。”
　　都过去多少年了，他妈竟还惦记着那三百万！谈渊乔不由恼火，正欲开口，就见蓝妈妈伸手往他身前虚拦了一下，笑着解释：“都给小乔留着呐，跟他说好以后当他的老婆本。”
　　“当老婆本？”谈霞嗤笑：“当嫁妆还差不多，嫁到你们蓝家当儿媳算了，天天这么黏着别人家的儿子。”
　　“妈！”谈渊乔忍不住叫出声。
　　他知道这是他妈对于感情随性惯了，调侃起来口无遮拦的。要搁以前，他还不会那么抓狂，顶多转头跟蓝妈妈道个歉，希望她不要当真，也不要因此生气。但现在，听见这种话他整个人都炸起毛来，因为他心里有鬼啊！
　　谈霞朝他翻了个白眼：“干嘛，我有说错？”
　　谈渊乔简直想当场把她请出蓝家！
　　蓝妈妈左右看看，兀的抚掌大笑：“哈哈，那也行啊！小乔想给我当干儿子还是当儿媳？”
　　谈渊乔：“……”
　　这是他想当就能当的吗？！
　　啊不对。
　　哪个正常男人会说出想当别人家的儿媳这种话啊！
　　他万分尴尬地偷瞥蓝妈妈，疯狂思忖蓝妈妈说这句话到底只是开个玩笑，还是想表达点其它什么东西。
　　应该更偏向于开个玩笑吧……
　　那他无论怎么回答好像都挺奇怪，干脆继续走开玩笑的路子，尬笑两声含混带过吧。
　　“嗬嗬。”谈渊乔僵硬地赔了两声笑，电视上正巧播到蓝岱的晚会表演节目，忙抬手疾指：“快看快看！人出来了！”

　　————

　　看完晚会之后，谈霞说要回家去睡，谈渊乔犹豫了几秒要不要跟着她走，毕竟难得能在家过个年。但紧接着他又想到家里估计都没他的被子，他都二十几岁了，总不可能跟他妈挤一张床。
　　更别提那张床还被无数人睡过，是想想都要加重心理阴影的程度。
　　犹豫间，蓝妈妈已经开口替他拿了主意：“地下车库黑，小乔你去送一送吧。”
　　叫他去送，意思自然是还要回来的。但同时也给了母子俩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如果说完话谈渊乔决定跟亲妈回家，俩妈也不用跟抢娃似的互相对峙。
　　“好。”谈渊乔感激地点点头，陪亲妈乘上电梯。
　　谈霞并未说什么话，只静静沉默着，随电梯下行。到达地下车库，电梯门敞开，大红色宝马车就停在旁边，两人继续保持着沉默走出电梯，直至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车内，她才扔出一句：“既然蓝家喜欢你，你就赖着吧。”
　　谈渊乔隔着尚未阖拢的车门，茫然与亲妈对视。
　　什么意思？
　　他连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都分不清。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家庭。”谈霞说罢，伸手拉上车门，发动汽车，缓缓退出停车位。
　　谈渊乔满脑袋问号，默默跟着车子，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莫名感觉有些酸楚，却不知是在为谁、为什么事而酸楚。眼见车子越驶越远，他愈发犹豫要不要跟他妈一起回家，情感和理智仿佛在不停互殴，搅得他心神不宁。
　　驶出十米远的车子又停了下来。
　　谈渊乔下意识迎着下降的车窗跑了过去。
　　谈霞把脑袋探出窗口，下巴一扬，用一种过来人的笃定语气叮嘱道：“记得戴套。”
　　谈渊乔：“……”
　　我谢谢你！
　　我谢谢你全家！
　　好了，这回他是彻底不想跟他妈一起回家了。
　　目送车子溜溜驶出斜坡，谈渊乔无语地掉头摁下电梯，回到顶楼，蓝妈妈还给他留着门，推门进去的时候，她边摆弄手机边侧过脸朝他笑笑，绝口不提回家的事，只问：“小乔什么时候去帝都录节目呀？”
　　“2月3日晚上吧。”谈渊乔没想到蓝妈妈会问他工作相关的问题，疑惑道：“是要帮什么忙吗？”
　　“蓝岱死叫着说想吃家里做的肘子，反正他也在帝都，你去的时候顺道给他带点儿呗。”蓝妈妈挥挥手机：“我用密封袋包装好，应该能托运的。”
　　谈渊乔：“……行，没问题。”
　　回到房间，他就赶紧掏出桦姨之前发的行程表检查，2月4日一整天都要录制《心动相遇》，录完就要赶回来，估计没空去见蓝岱，只能2月3日晚上到了之后碰头。
　　问题是那个《真爱千千转》剧组，既然自知是烂剧，很可能会进行些无下限的炒作，他实在是不方便大晚上的跑过去找人。
　　看来只能早点出发，再约个离剧组远一些的地方见面。
　　为了让傻哥哥吃口肘子容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