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圣西罗[足球]》黄梅吉茶

16、第十六章

　　马尔蒂尼十分自然地把餐盘里的牛排切成了适宜入口的小块，再十分自然地把餐盘推到了克里斯蒂安面前。
　　“爸——！”大男孩拖长了音调的抱怨声立刻响起，“我自己吃饭就行！要喂你喂丹尼尔！”
　　十三岁的克里斯蒂安刚刚进入青春期，平时没事还要怼爸爸两句，何况这会儿被他逮着了机会呢？

　　丹尼尔挥舞着儿童餐叉，童音虽稚嫩却也不甘落后，“我也能自己吃饭了！！”
　　是哦，八岁的丹尼尔，也是好几年前就不用爸爸帮忙分割食物了……
　　但是那个刚刚成人的少年，怎么到现在也学不会用餐刀分割食物呢？！

　　哦，大概是因为他脑子不好使，明明身份证上记录的年龄只有十八岁，却坚持认为自己今年一百一十岁。
　　百岁老人不能自己吃饭，其实也还说得过去？
　　马尔蒂尼面无表情地想着，并且再一次确认，圣西罗的资料确实有点问题——倒不是年龄记载错误，主要是少了张精神类疾病诊断证明！

　　真是的，他明明是在自己家里，陪伴的也是克里斯蒂安和丹尼尔，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个小破孩子呢？
　　当然，这其实怪不得马尔蒂尼。

　　马尔蒂尼的身体无法支撑每天陪圣西罗踢球，但是他经常会去看看二队的训练和比赛，再在训练结束后把招手把圣西罗叫过来，给孩子开开小灶，分析分析他的表现。
　　关心得多了，马尔蒂尼自然而然地把这个古怪却天赋奇高的小孩儿放在了心上。现在，他每到饭点就要惦记小破孩子能不能填饱肚子。
　　惦记得多了，马尔蒂尼就养成了每天中午按时按点伺候圣西罗吃饭的“良好习惯”。
　　现在，圣西罗已经能够歪歪扭扭地使用餐叉了，就是餐刀还用不好。为了避免小破孩子切到手，给青年队造成非战斗性减员，马尔蒂尼需要把全部需要分割的食物都处理好，才能放心地给圣西罗吃下。

　　唉，圣西罗圣西罗圣西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圣西罗！！
　　马尔蒂尼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个糟心的小破孩子从脑海里赶出去，结果晃得自己长发飞扬，还有一缕黏在了嘴唇上，沾上了肉酱。

　　马尔蒂尼的动作僵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从认识了圣西罗，自己好像也有点传染上了小孩儿的抽风属性。
　　克里斯蒂安看到了爸爸的窘样，快活地“嘎嘎”笑着，动作迅速地抽了一张餐巾纸，越过餐桌递给马尔蒂尼。

　　马尔蒂尼决定凡事往好的方面看——如果忽略克里斯蒂安的嘲笑，儿子还是蛮贴心的嘛！
　　他擦干净了头发，然后有些尴尬地笑笑，把切好的牛排重新端回了自己面前。
　　端牛排的时候，马尔蒂尼不顾克里斯蒂安的抗议，随手揉乱了儿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半长棕发。
　　耳朵里听着克里斯蒂安的怪叫和丹尼尔“咯咯咯”的笑声，马尔蒂尼终于觉得气顺了一点！

　　晚饭过后，三个马尔蒂尼一起拼了一会乐高——主要是克里斯蒂安带着丹尼尔拼。
　　马尔蒂尼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本闲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一会书再看一会孩子，再在克里斯蒂安偶尔举着零部件召唤的时候，过去搭把手。
　　职业球员把太多的时间都奉献给了球队，与家人总是聚少离多。
　　而在没有客场要踢的时候，单亲爸爸马尔蒂尼就格外珍惜与家人团聚的时光，也会尽可能地花费时间陪伴两个孩子。

　　尤其是近来！
　　在米兰内洛也体会到了带小孩儿的艰辛之后，马尔蒂尼开始格外珍惜不用被圣西罗打扰的时光，以及这一片还未被小神经病踏足的净土。
　　怎么说呢，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好啊！！

　　然而，马尔蒂尼家的清净时光也就到这个晚上为止了。

　　马尔蒂尼跟克里斯蒂安互道了晚安，又推开了丹尼尔的儿童房。
　　他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凝视了一会小儿子可爱的睡颜，然后俯下身，在丹尼尔肉嘟嘟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吻，再为孩子掖好被角。

　　最后，马尔蒂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戴好睡帽，爬上床，自己按摩了一会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的膝盖，然后关灯入睡。

　　然而，就在马尔蒂尼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
　　大晚上的！！
　　是谁这么没有眼力界儿啊？！

　　马尔蒂尼瞬间清醒了。
　　他仰躺在床上，捂着耳朵，不死心地等了好一会，在确定手机铃声没有停止的可能性后，才满心郁闷地一把抓过手机，瞅了一眼屏幕。

　　不过，马尔蒂尼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不由地一愣。
　　是老尼古拉，圣西罗球场的看守人。

　　在老尼古拉还是尼古拉，马尔蒂尼也还是小马尔蒂尼的时候，老尼古拉就在为AC米兰工作了，所以他有马尔蒂尼的联系方式。
　　马尔蒂尼并不介意老尼古拉这样为AC米兰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深夜打扰他，他只是很担心，这通来电是否意味着球队主场出了什么事。
　　但是……如果是球场出事了，老尼古拉找他做什么呢？

　　马尔蒂尼按下了接通键，老尼古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电话的缘故，老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保罗？”
　　“圣西罗在圣西罗。”这话有点古怪，但是马尔蒂尼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老尼古拉的意思是，圣西罗现在在圣西罗球场。
　　真是的，他跑哪里去干嘛？
　　这个小破孩子，就不能安生哪怕一刻吗？！

　　老尼古拉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存在歧义，于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那个叫圣西罗的小孩，就是你最近总带着吃饭的那个，他在圣西罗球场。”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我让他走他也不走。”
　　“太古怪了，实在是太古怪了！”

　　老尼古拉絮絮叨叨的声音从听筒里不断传来，一起传出的，还有少年标志性的、委屈巴巴的嚎叫。
　　“尼古拉——！！”
　　“你居然赶我走？！”
　　“你凭什么让我走？”
　　“这里是我家！”
　　“这是我的地盘！！”

　　马尔蒂尼忍不住地扶额。
　　光是隔着听筒听着圣西罗咋咋呼呼的声音，他都觉得头疼，于是想想看就能知道，老尼古拉直面冲击，正受着多大的罪。
　　真是……难为老人家了！

　　“好的，好的，你别报警，我这就来。”马尔蒂尼态度良好地安抚老尼古拉，“这孩子……脑子不是很好，你别跟他计较。”
　　马尔蒂尼说着，就隔着手机大声吼了一嗓子，“安静——！”
　　“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都给我闭嘴！！”
　　电话另一头的少年被吼得缩了缩脑袋，竟然真的不再嚷嚷了，看得老尼古拉啧啧称奇。

　　马尔蒂尼挂断了电话，一边匆匆忙忙地换衣服，手忙脚乱地找车钥匙，一边反思自己近来时常把圣西罗带在身边，从竞技能力关心到衣食住行，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要不然，怎么连体育场球场的看守人，都晓得圣西罗出了状况得找他？

　　所以，他现在在米兰内洛到底新添了什么名声？
　　圣西罗的监护人吗？！

　　马尔蒂尼开车出门的时候，瞥了一眼时间——凌晨十二点。
　　很好，明天挂着两个黑眼圈去训练，怕是要被皮波和安德烈亚嘲笑了！！

　　好消息是，几乎把一切都奉献了AC米兰的马尔蒂尼，连家都安在了距离米兰内洛和圣西罗球场不远的位置，驱车十分钟就到了。
　　坏消息是，几乎把一切都奉献了AC米兰的马尔蒂尼，连家都安在了距离米兰内洛和圣西罗球场不远的位置，驱车十分钟就到了。
　　因为区区十分钟的车程，完全不够消弭马尔蒂尼的怒火。

　　马尔蒂尼怀着满心的愤懑，人生第一次在深夜踏上了圣西罗球场。
　　暮色深沉，繁星闪烁，这座他最爱的、付诸了全部的心血的球场，在夜色下，在空无一人时，同样美丽得令马尔蒂尼心折。
　　如果没有那个烦人的小破孩子就更好了！！

　　球场夜间昏暗的灯光下，那个马尔蒂尼近来已经十分熟悉的少年，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趴在球场上。
　　只见圣西罗四肢着地，高高撅着屁股，小脑袋贴在地上，乱糟糟的长发便像八爪鱼似的披散在了草坪上。
　　小家伙这副古怪的模样，让马尔蒂尼莫名地想起了丹尼尔赖床时的样子。
　　但是，这种联想实在是太奇怪了——谁会在球场上睡觉呢？！

　　深夜的球场上，并不只有姿势古怪的圣西罗一个人。
　　头发花白的老尼古拉，挺着个啤酒肚，正苦着脸站在圣西罗身旁，嘴里絮絮叨叨地劝着些什么。
　　距离还有些远，马尔蒂尼听不清老尼古拉的话，却听见圣西罗不满地大声嚷嚷，“困死了我要睡觉了！”
　　“尼古拉你好烦哦！！”
　　“你吵到我睡觉啦！！！”

　　马尔蒂尼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宣告自己的到来。
　　愁眉苦脸的老尼古拉，以及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圣西罗，同时抬头，眼巴巴地望向他。

　　尼古拉那张遍布着皱纹的老脸上，以及圣西罗那张沾满了草渍、额头被压得红通通的小脸上，喜悦之情都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