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剑尊到处打人》社会砂糖生物

83、验尸

　　“此人被利刃一剑穿心而过，当即毙命。尸体神情惊讶，似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就已经丧命。剑势疾如迅雷，从正面奔袭，死者却全无抵抗之力。庄真人，可否借你手中飞光剑一观？”

　　庄玦将自己新得来的剑递到凤剑阳手边去，凤剑阳翻看了一下伤口，又用那双沾满了血迹的手检验了一番剑锋。

　　“是飞光。”他笃定地说，又向庄玦道：“看来你八成不是将剑气与剑身相合，将它唤醒的第一人了。”

　　庄玦站在他身边看尸体，也道：“难怪我当时取回飞光，感觉是从什么人身上拔出来的。不过飞光是真器之剑，想来意识尚存之时，自主杀一二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那你的手感倒颇为敏锐。隔空驭使飞剑，倒还如亲手所取。”

　　凤剑阳又道：“我却还有问题，飞光剑身是一直保存在密室之中，受外人惊扰而自主杀死入侵者，偏偏又在你来此之前正巧耗尽精神，陷入深眠？还是正好颠倒过来，飞光剑自外而入，受什么其他人的驱使而将此人杀死？庄真人，这个问题你自虑便好，不必告我。话说回转，我观此人尸身虽仍柔软鲜活，胸口却无血液喷溅之状，想来你拔出剑时血液早已在体内自凝，此人也早已死了不知多久。”

　　庄玦道：“这嘛，他死在妖魔海中，自然一切异状都是有的。不过凤真人，其实他是如何死的，我们猜测都并无必要，倒不如直接问问死人来得方便。”

　　“驱使死灵之术吗？一些邪道法修很擅长这个，我也杀过几个，不过我自己是不会的。”

　　庄玦于是微笑了。

　　“我会。”他坦承道。

　　凤剑阳转目看他一眼，道：“我却不意外。但还是要问问你是自何处学来。”

　　“这嘛，有些知识是与生俱来的。”庄玦笑着回答他，又道，“但如果这个不能说服你，哈，那就当做我是从居真人那里学来的吧。隐居岁月里，他一向致力于搜寻与整理旧日法修典籍，不是吗？”

　　“选一个你相信的说法。”庄玦鼓励道。

　　凤剑阳轻啧了一声，说：“好吧。我选第一个。因为第二个过度符合逻辑，从你嘴里说出来反而失去可信度。而且，说到底这也并非选一个合理的说法，只是在选择是不是要相信你而已。”

　　“不相信我，也总还能相信明和真人嘛。如你坚持，毕竟我现在算是为他做事，自然不能是什么邪魔外道……而且我终于感到他的名号的好用了。”庄玦打趣后，又道，“上古法门繁多，即使是玄门功法也难免血腥残忍，也只比妖魔好上些许而已，因此才逐渐都被废弃不取。当年的典籍失了传承，又在绵延的道魔征战中损毁遗失，便有流传也多成了残篇。寻常修士便有机缘寻得一二，不得指点自主修习，也难免堕入魔道。最后嘛——”

　　他用脚尖轻轻踢了一踢地面尸体，笑道：“变成魔道邪修后，自身处处遭受功法逼迫，又不为正道所容，最后大半的归宿，可不就只能投奔在妖魔海中，以匿踪迹？”

　　“你不是也会其中一二吗？”

　　“我自认我会的那部分只是散佚法卷中无伤大雅的那一部分，取术不取道，对心神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好啦，我们实在已经闲谈太久，凤真人，我再问你一遍，你信不信我？你若信我，我便从死人的脑子里探问看看。”

　　凤剑阳看他一眼，没有立刻答应，反而蹙起眉来。

　　他说：“我真奇怪，为什么你一定要得到我的许可？”

　　“因为会损伤他的脑袋。”庄玦用手点了一点自己的太阳穴，说，“我的手法不算精细，探问回忆，只怕会将他的大脑破坏的一塌糊涂。所以说凤真人，你若有还未查验完的事件，还需尽快。不然尸体被我破坏，拿出来的记忆嘛……也很有捏造的可能。”

　　“我有点烦我们这样相互试探。”

　　“我明明是在坦诚相告啊？凤真人。”庄玦说，“我是很信任凤道友的。一切只看凤道友信不信我。”

　　凤剑阳再次啧了一声。

　　他一摆袖，站起身来，将双臂环抱于胸前，金色袍袖就这样飘飘荡荡地垂下来。他向庄玦道：“请自便。”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很想一窥这等不损伤施术者心神，只损伤受术者躯体的法门。”

　　这句话似有讽意，不过庄玦再不多话，自如地半蹲下来，将飞光横于膝上，并起二指点在地上无名尸体额前。

　　也未见他如何动作，洞内也一如往常，没有什么红炎紫雾，数度明灭之类的异象。地上仰躺着的道人长发雪白，容貌静美，只是面容上一点惊讶神情，将他的风度尽数破坏，整个人便失去了原本的神仙姿态。

　　庄玦在他身边待了一会儿，整理衣袖，站起身来。

　　他手中捏着一枚小小光团，光洁无暇，蕴蕴含辉，看起来竟像是什么珍稀的丹丸，被包裹在一片飘荡氤氲的洁白云彩中。

　　庄玦屈指一弹，这枚小小的光团自他的掌间飞起，荡荡悠悠，柔软地着落在凤剑阳伸出的手中。

　　“我已经看过了。这个死人叫庾鹃纹，果然是位邪修，也果然是飞云剑派的覆门凶手，以及之后一系列事端的制造者。”庄玦轻描淡写地说，对这一路来因这个死人而造成的种种波折都不甚在意的样子，反倒很感兴趣的提起另一个话题，“感谢飞光只是穿透了他的心，而完整留存了他的脑子吧。他的记忆里还清楚保留着他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我是说，他是在妖魔海的哪里，找到了残存的上古功法典籍堆放处。”

　　凤剑阳将这枚记忆光团虚虚拢于指尖，有所沉思，一时没有立刻将意识向内探寻。

　　他忽然说：“庄道友。你一路上因此人而屡受追杀，又蒙他之设计，将你的追寻阻碍到难以寸进。旋锋界与我都牵连进来，你之失物至今仍在容艾手中，难以收回。此番纵然恶人暴毙当场，你就当真如此平淡相对吗？”

　　庄玦道：“人都死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凤剑阳则沉思道：“我是不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多恰到其处的巧合的。赶在我们来之前，他死的凑巧，却正好又保持着头脑毫发无伤。庄玦，你若是相信，我就……”

　　他大概是要发表一些“你若真的相信这些事情全是巧合，我就不得不怀疑你居心何在”之类的发言。

　　庄玦理解他的思路，庄玦打断他的发言。

　　“真感谢你对我的头脑有这样高度的评价，宁愿怀疑我的用心也不会怀疑我的智商。”庄玦如是说，又道，“但是人确乎是死了。居真人他叫我下山，是为了寻回一些故人旧物。现在飞光长剑在手，凶手横尸目前，我又从他的记忆里再次确认了一遍最后那一点失物的着落之处……再追查他的过往足迹，对我已经毫无意义。”

　　他如此款款说着，以手拭过飞光雪白剑身，面目也被飞光光辉映衬出非凡神采。凤剑阳听他道：“人已经死了，恩怨两清，我也没有戮尸泄愤的爱好。我要再去追寻那剩下的一点失落宝物了，这样才好回离合崖向明和真人交代。但——我想凤真人大概是会感兴趣的，关于那些失落典籍。”

　　“选择权就在你的手中。”庄玦看向他手中那一团辉光，已经是一个示意，“反正你已经是无牵无挂的自由之身，又不需要再负什么宗门责任。况且，方才真人说的话正好奉还与你——真凶虽然死去，但这巧合中的蹊跷怪异，就真能说服你不成？”

　　“你要再去找容艾？”凤剑阳闻言不由错愕，随即便是狠狠皱眉，“你要如何去？容艾他已经在垂虹之渊，与伯星白日夜相对。你若去寻他，如何——”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谨慎计算了一下时日。

　　“你要借明和真人的势头吗？是了，你有如此出身和面目，却不是什么可以被随便打发的散修。”

　　凤剑阳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地想，当时在碧蓝海中庄玦并未向他表明身份，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容艾已经离开。正主既然不在，与他这个旁人又多说何益。

　　不过，他虽然在心里给出自己这样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却总还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庄玦真是这样的人吗？这谁又能知道呢？

　　他与庄玦相处时日何止不多，根本是非常短暂。在这样短暂的几面之缘中，庄玦就已经数度显露出令人无所适从的反应与举止来。凤剑阳自认自己对他的认识依旧十分肤浅，也猜测不透他究竟是要如何。

　　然而旋锋界如何，伯星白与容艾再如何，也不再是凤剑阳所关心的人与事了。他已经不再做所谓的执法长老，也就没必要为多余的人事物奉献心神。

　　于是凤剑阳只道：“只是有一件事，还是应当提醒你。伯宗主与望星阁主——”说到这里，他轻轻嗤了一声，才继续往下道，“他们的道侣大典很快就要进行。你若是要拿此事做些什么文章，还请尽快。”

　　“不然等他们真的指天为誓，同气连枝之后，你再想找容艾什么麻烦，比现在还要千难万难。”

　　庄玦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道：“谢凤道友提醒了。”

　　凤剑阳举目望天，只可惜在洞窟之中，能望到的也始终只有压抑的一片红泥土壤。他道：“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出于好心，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真的应该为飞光寻到剑鞘。不仅为它，更是为你。”

　　庄玦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确确实实是出自一番好的告别心意。

　　虽然他不准备采纳这个意见。至少不是在当下。

　　庄玦笑道：“多谢你的忠告。你我就各走各路吧，凤道友……不过我相信，你会看一看这些记忆。相信我们很快都会追寻到彼此想要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