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剑尊到处打人》社会砂糖生物

50、宽容

　　凤剑阳跋扈专断，气势凌人，显然已经是他一贯的作风。他自己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问题，而庄玦又很好说话，闻言也不说什么，只是向一旁随意踱了两步，示意请他自便，自己绝不在其中搅扰。

　　青冥剑倒是在袖中愤愤不平，它秉性高傲，之前又随在天下第一的居清绮身边，更是平添几分傲气，断然受不了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剑主讲话。

　　剑主受辱，就等于它受辱，就等于掌门真人脸面有损。青冥心高气傲，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庄玦在袖中按住了它，示意它莫要公开发声，和凤剑阳当即吵起来。

　　青冥忿忿不平，在心中对庄玦道：“旋锋界不过是后起之秀，难道你我离合崖出身，倒要退让他们三分？！就算是伯星白，也是受过掌门真人不少照顾，才有今日的成就。天下之大，岂容得他们旋锋界的门人们如此狂衅放肆？”

　　庄玦道：“是吗？我倒不知。”

　　他又说：“依我来看，你也无须这般计较。我想掌门真人自己都不会很在意这些事。”

　　青冥不可置信。青冥情绪激昂。

　　它大声道：“你说我计较？！”

　　“确实。”庄玦这下没有再安抚它，反而直言不讳地说，“修行之人，何必多计较这些凡尘琐事，虚名浮利？我本以为这都是旋锋界才会在意的事，他们和红尘俗世联系的很密切。”

　　“但离合崖向来避世隐居，不问世事，你又何必为掌门真人计算一些无用的名利。”庄玦无所谓道，“这不是我们离合崖该做的事。你再这么计较下去，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旋锋界更适合你，也未可知？”

　　青冥闻言大怒，差点就要和庄玦在心中大吵一架。但它刚一升起这个念头，忽又感觉万念俱灰，呆了一呆，最后竟不说话了。

　　庄玦自然立刻感知到它的低落，想了一想，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仍旧放缓了声调。

　　他说：“我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出世和入世，本也只有是否适合之分，从来没有高下对错的说法。”

　　青冥仍是不说话，于是庄玦道：“你要仍无法释怀，我为这句话向你致歉。不过——”他坚持道，“我想你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剑道落在何处。”

　　青冥闻言，终于“呵”地冷笑了一声。

　　它的语气不明，情绪倒是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在心内对庄玦说：“……如果不是知道你与掌门真人的关系，此时我已经在怀疑你劝我叛逃，对你心怀杀意了。”

　　青冥的话，说的可谓直白而□□。

　　它毕竟是一把剑。

　　听了这样的话，庄玦反而笑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是吗？感谢你这样的直言相告。你很坚持门户之见，这也没有什么。”

　　“既然你已经十分的不可动摇了，那就多磨砺和改变自己的道心吧。”他浑不在意青冥直白显露的威胁，反而轻松写意地说：“削足适履，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修炼方式。对凡人来说这很难，但对于修士而言，时刻纠正和修正自己，观照省察，是修心的最好方式。”

　　“顺应本心的修士需要克制约束，防止天性放纵，堕入魔障。而逆反本性强修他道的，虽然困难重重，但或许更能磨炼心性。这二者都是求真之道，我只是顺口谈及你的心性，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意思。”

　　青冥久久不言，最后才道：“我是掌门真人的剑，也只会听从掌门真人的话。”

　　但这次它的态度显然缓和不少，也多说了一句：“我自然会拿你这些话去问他的。毕竟掌门真人才是天下第一。”

　　它不肯明言低头，但说这样一句话出来，就已经显示出了一点退步的意思，言语中虽然还是矜傲，但已经不像方才那样激烈决绝。

　　庄玦微微一笑，没有再答它的话。

　　只是尴尬的气氛，一时之间还是无法立刻消散干净。青冥在心神中隐没，不再说一句话，也不流露任何的生息。

　　这种僵硬和尴尬，与其说是双方的，倒不如说只有青冥剑自己在饱受折磨。凤剑阳三言两语间早把不少事从女童口中问了个清楚，庄玦站在他身旁静听，神态从容，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刚刚一边旁听询问，一边在心中与自己的佩剑言辞交锋，不欢而散。这两件事他一件也没放下，心态镇静的简直令人感到可怕。

　　青冥主动切断了和他心神间的联系，这是一种赌气，也是在宣告自己的态度。其实它在心里大概是想庄玦来哄它两句的，但是……这种想法，它不会承认，况且，庄玦也并没有如此表示。

　　他很自然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做出自己想做的事，好像从来都不管别人是怎样想的，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放在初初下山的时候，青冥或许还可以对自己说，这是因为庄玦性格古怪，不通世务。他本来就脑子不太正常，为人处事的选择，也总是令常人意想不到。

　　他初入世时，第一次处理任务时显露的冷漠无情，当时连青冥也略有吃惊，只是那对兄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剑又一向以强者为尊，庄玦实力过人，兼具如天人一般的美貌，足以让它将这点最初的可怕印象淡忘。

　　随后一路行来，庄玦这点脑子上的古怪，很快也被他越来越正常的言行掩盖。他成长的很快，虽然也没见过几个人，却已经长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他的性情也很宽容，对很多事都不甚在意，和他相处起来十分简单。青冥甚至已经在心里，把他完全当做自己的主人看待。

　　于是它想起那句话来。

　　当初天枢池里那位妖物离开之后，青冥不以为然，但担心庄玦失落，反而特意对庄玦说：“人和剑的联系，才最密切，也最可信。”

　　这句话是一重对他人的骄傲和不屑，同时也是对庄玦的一种安慰。

　　其实青冥很少安慰人。因为它一向骄傲的有些过头，这件事庄玦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毕竟他那样聪明，聪明的过分，甚至不需要说话就能洞明别人的心思。

　　那时庄玦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笑了，然后说：“希望你和我会一直在一起。”

　　不能说青冥当时听见这句话，心里没有沾沾自喜过，强行否认是对自己的一重蒙骗，实在就没意思极了。只是，青冥现在再回想这句话和那些场景，忽然觉得，庄玦那时候说完之后的神情，本也就有些奇妙。

　　他的那种哑然失笑，并不应该是许下诺言的态度。如果一定要说，反而只能说是——并不相信。

　　所以他才会继续说：“但愿吧。希望真能如此。”

　　青冥的心开始重重的、无限的向下沉去。

　　原来所谓的宽容并不是真的宽容，而是完全不在乎，表现出来，也就成了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