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剑尊到处打人》社会砂糖生物

19、碧蓝海

　　一片蔚蓝的波涛之上，仙音袅袅，巍峨光艳的宫殿渐渐在海上云雾中显露出来。仙岛浮出，碧山千里。

　　仙鹤往来飞旋，鸣声殷殷。一望无际的波涛之上，笙箫声起，宫殿如同落入人间后崩解的星链，在海中群山闪烁着，随日光与海风泛出灵光缤纷的彩色。

　　宫娥如云，在山间白玉阶上穿梭往来。楚腰绛裙，落英缤纷，实在是仙人光景，非凡世所能想象。

　　群岛如珠链，四散环绕，捧出正中一捧碧蓝波涛。无风也无浪，静谧安然，天生一种气度风流，使周遭万物都知道此方地界，无人可来惊扰。

　　碧蓝海波之上，摇摇升起一泓清光，光中波光动荡，犹如镶嵌夜明珠的一轮镜子，镜后隐藏着另一方的世界。

　　有清音从中传来，朗朗道：“我家主人请道友进入一叙。”

　　外层海波之上，此时正站立着一名修士。

　　此人长发雪白，未用冠帻，只是用金环束起，丝带缠绕，中并宝石，光彩灼然。臂间卧一支并蒂荷花，足下虚虚踏着一层缥缈不定的雾气，足不染尘。

　　他眉目静美，都是点漆一般的颜色，因此又显得深沉。

　　此时闻得空中光环中有人相招，尽管声调中不免有些居高临下的倨傲，他也不以为意，当即举步向空中迈去。

　　他刚一动作，空中明光光环一个闪动，空气犹如水波般翻涌起来，一道长长的光桥从中延伸而出，色漫五彩，空中仙音歌动，花瓣漫天。

　　这场景未免有些太浮华了，过分招摇，失了些雅致，但也正和他意。

　　庾鹃纹微微一笑，向那道光桥上一踏，一步步向那道光圈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桥上自生莲花，托举他的脚步，真可谓是步步生莲。

　　他进入光圈的那一刻，光影如波，在空中微微震动，随即消弭于无形，如水波散在平湖中。

　　庾鹃纹自己也有所感知，仿佛自己穿透了一层薄薄的帐幕，那感觉就像是戳破一个水泡。他能感受到阵法所支起的无形屏障在他身前被撑开，又被他穿透，随即在身后合拢的过程。

　　他对此间主人在修行路上的造诣因此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不由在心里浮现出一点微妙的笑意。

　　但他的面上仍是恭谨，比进来前更为小心翼翼，姿态样式都做得很足，很像是一个有幸被传唤到贵主面前，谨小慎微的散修模样。

　　一声清越磬音，几能穿透人的心魄。在袅袅不绝的音声中，周遭白雾突涌，如有实质般将周围空间全部充满，周遭又静又寂，令人除了自身，什么都感受不到。

　　庾鹃纹站定原地，静静等候。

　　在遥远的边际，传来一声缥缈的声音。这里的主人淡声道：“你不应该来见我。”

　　庾鹃纹在心里只觉得好笑。此间的主人来头很大，出身也很不凡，明明自幼养在九重云阁之上，锦衣玉食的长大，但怎么行事做派却如此雕琢刻意，装模作样的架势端得太刻意，反而上不得台面。

　　他当然只是在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恭恭敬敬，低垂着眉眼，肃声道：“望星阁主容宥，此番实在是不得不为。”

　　那道声音很不耐烦，只说：“你信誓旦旦要为我做的事还未做好，倒先来了一堆问题，指望以我的名声来解决吗？”

　　“那道惊世之剑，我已为阁主请来。”庾鹃纹柔声说，“总要经过一道天枢池的手，这样才算干净……他们天枢池既然敢转手卖东西，自然也要为买主承担责任，不然就堕了做生意的名头。阁主明鉴。”

　　云中的那道声音顿了一会儿，仍是道：“太慢了。”

　　“用一点时间免去后续的无尽烦恼，总是值得。”庾鹃纹说，语声轻柔，却很坚持。他说：“这件事毕竟不是那么的正大光明。”

　　云中的声音哼了一声，倨傲道：“不过是一家平民，他们能有这个幸运，家藏宝物对我有用，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福气。他们家……”那道声音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苦苦思索什么，半晌道，“你上次说他们家人拜入了哪门派来着？”

　　“飞云剑派。”

　　云中的声音猛然爆发出一声嗤笑。

　　“飞云剑派。”那道声音很不屑道，“飞云剑派不过是我旋锋界的一个附属。我旋锋界本来就该主理这种小门小派的门内之事。”

　　庾鹃纹微微一笑。他轻柔地说：“已经没有飞云剑派了。”

　　那道声音明显一愣。他说：“什么叫没有飞云剑派？”

　　“阁主稍安，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庾鹃纹说，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舒缓，镇定的声音足以令正在听的那个人也镇定下来。他说：“其实说起来，天运正在我们这一边，我刚刚将那道剑气转走不久，承宁赵家便来了人，说要追讨当年旧物……啊，阁主稍安。”他感受到云中传来的焦躁，抿唇一笑，先自停了下来。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那道声音问，隐含着怒气。

　　“现在还不知道，但这无关紧要。”庾鹃纹说，“飞云剑派有位长老也打着这道剑气的主意，因此倒替我们顶了这个责任，虽然他只截留下了十分之一。”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诚恳道：“这倒真是我的过错。我本以为，留下其中一点分润给飞云剑派，来人只会将账算到他头上，其余消失的部分尽可推为散溢了，毕竟已经过了两百年……”

　　这是假话，但庾鹃纹敢肯定，云中之人一定会信。

　　他本来也就是一个养在深宫之中，没有怎么经历世事，盲目自大之人，哄骗他不是什么难事。

　　那人果然是信了。

　　他果然带了责问的语气，焦躁道：“结果就是，我没了十分之一的剑气精髓，还得来一个从天而降的敌人？这就是你信誓旦旦，说要为我做的好事？”

　　“事情倒也没有败坏到这样的地步。”庾鹃纹轻声细语地说，面带微笑，低声解释：“那人涉世未深，和飞云剑派一言不合，竟拔剑荡平了其全部高层，从掌门到长老，无一幸存，因此飞云剑派事实上已经是亡了……他行事如此悖乱无忌，自引其咎，修真界诸能岂可容他……阁主只安心修炼就好。”

　　“而且我已请了天枢池的杀手，来追杀此獠，想来天罗地网之下，他也逃脱不得。到时只待他一死，他从飞云剑派那里得来的剩余剑气，就可尽归于阁主了。”

　　他语声镇定，话语也很有说服力。云中之人想了一想，也自平静下来。

　　他说：“那你为何今日非要来见我？”

　　“做了这么些事，总也要寻一处安身之地吧。”庾鹃纹很是自然地说，“我虽事事小心，但行事怎可毫无痕迹。天罗地网重重逼困之下，谁能知道那人会做出什么事……因此只能请阁主予我一地暂避了。”

　　云中之人哼笑一声，道：“就像你说的，此事本也没有那么正大光明。当时你主动来投，说要为我之道侣结成大典送一份贺礼，我感念你心诚，这才好奇允你。如今贺礼尚且遥遥无边，你惹出了一大堆麻烦，现在反倒先要我庇护你了？”

　　庾鹃纹叹道：“哎呀，现在望星阁主要与我撇清关系，实在是令人心寒。”

　　云中人冷声道：“自己造的孽，你自己承担。礼物未见反倒要我为你做事，这世上还有这样因果颠倒的道理？”

　　庾鹃纹假作为难，又是一叹。

　　他轻声细语地说：“只是事态已如骑虎，如何是好？望星阁主若是不收留我，我若被人杀上门来，谁又还能保得住阁主的名声？”

　　云中人俄然惊怒。

　　他震声道：“你威胁我？”

　　“岂敢，岂敢。”庾鹃纹连声说，语调极谦，他说：“谁不知望星阁主与伯宗主的关系，我一介散修，漂泊无依，岂敢与伯宗主作对，那不是自寻死路……只是实在情难得已啊。”

　　“我若死了，那道现存天枢池的剑气，又有何人去为阁主运作呢？”

　　云中之人沉默良久，才道：“允你暂时寄住此地。”

　　“阁主至善。”庾鹃纹笑眯眯地说，躬身向远方看不见的尽头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