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攀明月》二十一世纪梨花

4、长肌肉的帕恰狗

　　姜明月做了个梦，大概是她还小的时候。
　　年幼的自己牵着父母的手，三个人在黄昏的青石小路，晃悠悠地散步。

　　醒来后姜明月缓了许久才接受这只是个梦的事实。
　　窗外天色未亮，夜还很长。她起身打开行李翻出妈妈的工作手札，这是姜韵生前最宝贝的东西，里面记录着她数次深入敦煌的感悟。

　　以及……
　　最后一页的还没来得及执行的计划。

　　姜韵几乎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敦煌，她的笔下敦煌文化伟大神秘，向往之意近于言表。姜明月用手细细摩挲笔记本上笔尖留下的纹路，最后重重关上。

　　天光未见，姜明月收拾东西离开酒店。

　　上大巴车之前姜明月给沈序发消息，表明自己再次失约的歉意。大巴启动后不久，在七点十分准，姜明月收到回复。
　　他说没关系。

　　此时手机提示电量不足，姜明月看完消息就将手机塞进了自己包里。

　　她在大巴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暮色。

　　“下车了。”
　　旁边的大叔笑呵呵地轻拍她肩膀，边起身还边夸她的睡眠质量：“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谢谢。”
　　姜明月只想出这句回答，然后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想看眼时间，结果没电已经关机了。

　　还好准备了点现金，姜明月拖着行李在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

　　“麻烦在敦煌市内随便找个酒店。”
　　“好嘞。”
　　司机声音轻快。

　　车方向盘旁边的导航下被司机安装了个小电视，此时正放映着电视台的重播。

　　背景音乐过于熟悉，姜明月倾身往前看了一眼，敦煌舞剧。
　　丝路花雨。

　　原本站在舞台中心位置的人应该是她。

　　姜明月轻轻叹了口气，结果被司机敏锐捕捉到，以为她心情不好，便主动与她找起话题。

　　“电视里这些人跳得真好看哇，一个个跟仙女儿似的。”

　　姜明月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附和的话。
　　可司机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仍然喋喋不休说话。

　　此时电视主持人开始大肆赞扬这场舞剧，说这场舞剧不仅承载着敦煌千年的文化神韵，还代表的是中国传统美学的追求。

　　都是些放到台面上的漂亮话，司机却突然嗤笑出声。

　　“虽然我不懂跳舞，但我猜这舞剧的编舞恐怕连莫高窟都没亲自去过吧。”

　　作为全程参与动作新编的姜明月听到这话面子突然有点挂不住了。
　　她坐直身子，努力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怎么说？”

　　司机嘿嘿一声：“我也形容不出来，但我在敦煌生活了这么多年，能很负责的说一句。”
　　“敦煌文化可不是花架子。”

　　下车后姜明月还不停回想司机说的花架子这三个字。

　　你说人能倒霉到什么程度，自己做完的方案被别人抢了功劳，完了被踢出公司，按理说这事儿最多也就这样了结了吧。结果身隔百里，自己还因为这方案被骂了。

　　招谁惹谁了。

　　到酒店姜明月给手机充上电，在桌前做起敦煌旅游攻略。出发得太即兴，她什么都没准备，听完司机刚才那番话，姜明月生气过后却冷静下来，将莫高窟加入最重要的一个计划环节。

　　许久后她终于写好一周行程，抬头看了眼窗，深湛蓝的天上繁星闪烁，姜明月鲜少见到这样静谧却璀璨的景象。

　　姜明月不禁拍下一张照片分享。

　　-

　　丝路花雨的名声响彻全国，在敦煌尤其出名。

　　纵然没有刻意关注，姜明月也总能刷到关于舞剧的消息，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能听见有路人在讨论。

　　“要是能来敦煌演一场就好了。”
　　姜明月身边的女孩在跟同伴说话。

　　“肯定会吧，他们跳的不就是敦煌舞吗？我们敦煌才该是主舞台吧。”
　　“你说的对，那我要开始关注抢票了。”
　　“一起一起。”

　　两个女孩子声音高昂，语气里尽是期待。

　　但只有姜明月知道，舞团大概率是不会来敦煌的。

　　W舞团早就全面商业化，向来是哪个主办方出价高就去哪里演。而现在丝路花雨火了，各地邀约自然不会少。

　　据她所知，敦煌这边的报价，一直都排不上前列。

　　“您的热巧克力。”
　　“谢谢。”

　　姜明月接过店员手里的热巧后大步走出餐厅。

　　这几天她逛了敦煌周边的一些景点，今天晚上她打算去沙洲夜市上逛逛。

　　夜幕刚至，夜市上就聚集了不少商贩和游客，在声声吆喝声中，姜明月也被这样热烈的情绪感染，她买了几个烤包子边走边吃，逛至一家手工店她停了下来。

　　这家小店里照了暖黄色灯光，灯下是排列整齐的玛瑙制品。手链耳坠的蓝色和黄色的宝石交错摆放，极具敦煌特色。

　　姜明月准备吃完再进去。

　　刚咬下两大口包子，还没咀嚼完，旁边就有几个醉汉凑到她身边来。

　　“美女，一个人啊？交个朋友呗。”
　　为首的黄毛语气轻佻，他双颊坨红，一看就是喝大了。

　　姜明月不打算同醉汉周旋，转身想走，却被黄毛同行的几个男子围住。

　　她无端想起被鬣狗围猎的兔子和羚羊，她现在与兔子感同身受，无法不感到紧张。

　　“一千米以外就有警察亭，你们确定要在这里闹事吗？”

　　姜明月尽量冷静下来，使自己的表情严肃。可她现在嘴里包着两大口包子，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双颊鼓起来只像极好欺负的仓鼠，配合上她故作狠厉的姿态看上起竟有些滑稽。

　　那群人便更来劲了，嬉笑着开口：“酒店更近呢，跟哥哥们玩玩儿去呗。”

　　话落，黄毛便要上前来动手动脚。

　　突然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黄毛胳膊，姜明月松了口气，看着那细长白皙的手指将黄毛的关节扭得咯吱作响。

　　“道歉。”
　　那人言简意赅，声音却是熟悉。

　　黄毛看见一群男人，嚣张气焰顿时灭了大半，心不甘情不愿道歉后便仓皇离去。

　　姜明月这时才从紧绷情绪中缓解，终于想起回头看帮她的人。

　　“沈序？”
　　姜明月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眼前的的人在夜市灯光下鼻梁更显高挺，眼睫毛在眼皮底下投出一片阴影，实在好看得有些不像话。

　　而自己却满嘴油渍，手里甚至还提了两个包子。

　　姜明月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什么附体了，竟然下意识将包子递给对方，丝毫没边界感地开口：“谢谢你，请你吃包子。”

　　沈序接过包子后递给姜明月一张帕子。

　　“这么干净弄脏了可惜。”
　　姜明月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然后低头翻找包里的卫生纸，结果只拿出一个卫生纸口袋。

　　面前的人笑了一下，主动拿帕子帮她擦掉嘴上的残渣。

　　姜明月耳尖发热，正欲说点什么缓解这奇怪的氛围，突然，沈序后面窜出一个戴黑眼镜框的男子。

　　他起哄道：“就请沈序吃包子，不请我们吃呀！哼哼，长得帅就是有优待。”

　　姜明月这才发现沈序后面站了好几个人，三男两女，皆以微妙的表情看着她和沈序。

　　“你就是明月妹妹吧。”

　　黑眼镜框男子大大咧咧搂住沈序，健谈道：“我叫李康延，你也可以叫我的别名，大帅比。”

　　他侧了下身，指了指后面一行人，“这些是我们研究室的小伙伴们，不过他们的名字不重要，你记住我就好。”

　　“嗷。”
　　李康延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高马尾姐姐狠狠踹了一脚屁股。

　　“姜小姐，我是陈也，很高兴认识你。”
　　陈也微笑着向姜明月伸出手。

　　在与这行人一一问好后，姜明月终于有机会开口：“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呀？”

　　“这个嘛。”李康延故作神秘，“当然是有人一直提呗。”

　　沈序咳嗽了一下。

　　“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陈也主动向她发出邀约。

　　除了沈序都是不熟悉的人，姜明月有些犹豫，但想着他们刚刚才帮自己解决了问题，拒绝似乎不太好，便点头应了下来：“这顿我来请吧，正好上次答应了要请沈教授吃饭。”

　　“平常没觉着你是这种人啊老沈，怎么还讹人饭吃呢？”

　　李康延锤了一下沈序肩膀。

　　“没事，研究院能报销。”
　　“走吧。”

　　另外一个齐刘海女生热情挽起姜明月的胳膊，“你今天不去有人要彻夜难眠了。”

　　-

　　几人一起来到一个烧烤小摊，点完菜后便坐下来聊天。

　　姜明月之前在舞团的时候要控住体重，很少在这个点吃这样重口味的食物，现在竟有点隐隐期待。

　　身边人在聊一些工作上的事，理科类的，姜明月听不太进去，只一心等着烧烤端上来。

　　往老板那边看的时候无意瞥见坐对面的沈序，他端着一杯热茶，正小口小口地吃着姜明月刚刚塞给他的烤包子。

　　姜明月瞬间回了神，连忙开口道：“沈教授，别吃了，都凉了。”

　　“没关系，很好吃。”
　　沈序笑道。

　　“那我下次再买给你吃。”
　　刚说完姜明月就后悔了，老天，她在说什么啊，沈序分明就只是在跟她客气好不好。

　　好在李康延默默凑过来打破了这个尴尬氛围，他贱兮兮地开口：“嘤嘤嘤，人家也要吃烤包子嘛。”

　　所有人都被他气笑出声。

　　烧烤吃到尾声，陈也提醒他们明天早上七点在酒店楼下集合，一起去莫高窟。姜明月喝了点果酒，胆子也变得有些大。

　　她捕捉到关键词，询问道：“你们一群科学家不能是来莫高窟团建的吧？”

　　“我们是过来做壁画有损检测的。”

　　“要跟我们一起去吗，不用门票哦。”
　　李康延热情邀请。

　　可能酒后真的会让人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姜明月竟不假思索就举手大声回答了句要。

　　“你喝醉了。”沈序说，“在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

　　姜明月迷迷瞪瞪的打开备忘录给他看，发现两人竟就住在上下楼，大家便一起回酒店。

　　没想到这果酒后劲大，后半段姜明月越来越醉，她主动靠近人群中最熟悉的沈序，闻着令人心安的栀子花香，逐渐卸下防备。

　　她搂着沈序的肩膀直言道：“你知道你刚刚要打人的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
　　沈序问。

　　“嘿嘿，长肌肉的…帕恰狗。”
　　明明平时看起来温柔和煦的样子，发起怒来却让人心生畏惧，反差拉满。

　　话音刚落，姜明月就失去了意识。

　　只留下沈序独自接受同事的爆笑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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