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世界里拯救神明》桂柳成欢

2、寒梅苦香【二】

　　“三位老师！刚才学校里出了一点事，老师和校长还在处理，所以没有及时出来迎接三位老师，抱歉让老师们久等了。”

　　在钟伏叶面对实验一中等得无聊到抬头一直看弯月的时候，上了红漆的大铁门终于从里被拉开，里面跑出来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穿着一身校服，胸口处还挂有实验一中的校徽，她的眼睛晶晶亮，像小鹿一样。

　　方林沿上前两步，挤出一个知心哥哥的笑容：“学校就让你这么一个小朋友来接我们呀？”

　　小姑娘被他惊了一下，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我……学校里的老师们在处理事情，我……我晕血，不，不是，我……我是特意出来接三位老师的，如果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老师们原谅，我已经跑得很快了。”

　　方林沿一哽，迅速蹲下身体仰视着小姑娘，把声音放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害怕。”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害怕的情绪让她说话都不那么流畅：“我，我是高20级12班的班长赵知雪，有三个老师上午已经到了，现在和本校的老师们在一起处理事情，我带老师们先进去吧，天已经很黑了，再晚一点看不清路了。”

　　看着赵知雪害怕得肩膀都在抖，方林沿只能放弃和她好好沟通的想法，站起身做出一副符合人设的老师做派：“那就麻烦你了，赵同学。”

　　闻从槐假装靠着钟伏叶实则领着钟伏叶三两步走在了方林沿右前方的位置，他看着前面低着头带路的赵知雪问：“同学，请问一下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知雪步子一顿，然后又像是很紧张一样步伐加快：“没，没事，都是老问题了，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路过校园的主道路时，赵知雪停了下来，她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上齿咬着下唇，鼓起勇气转身说：“我，我不太方便从这条路过去，可以麻烦老师们自己拐弯过去吗？班主任就在这条路尽头右拐不出二十米的位置。校长家里出了点事，明天才回来。”

　　闻从槐垂眸看她，目光中带着审视，声音却轻得不能再轻：“你之前说你……晕血？”

　　赵知雪重重点头，浑身围绕着一股“害怕”的情绪，方林沿在她身上看到了刚上大学的自己，于心不忍：“那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赵知雪感激地冲着方林沿鞠躬：“谢谢方老师，那我就先走了，老师们再见！”

　　说完话，小姑娘一溜烟往另一栋楼里跑走了，就像是这栋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方林沿看着赵知雪的背影感慨：“真是个有礼貌的同学，就是胆子太小了点，好像有点社恐，简直跟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诶？人呢？”

　　闻从槐和钟伏叶已经右拐走到了赵知雪所说的地址，只是人山人海地围着，根本判断不出来谁是班主任和校长。

　　“老师同学们都让一让！担架来了！”

　　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着一个担架硬生生在包围圈开了一条路，闻从槐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况——一具鲜血淋漓的男性尸体被众人围在中心，头颅已经碎成了两半，四肢也没有连接在躯干上，而是七零八落地摊在地上，每一块都只有麻将大小，白骨裸露在外，那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睛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注视着闻从槐和钟伏叶的位置，就像是在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钟伏叶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残忍地杀一个人啊？我看每个尸块的边缘都有些蜷缩，看起来像是从活人身上生生切下来的。闻哥，我好像嗅出了一股强大的怨气。”

　　“有怨气在□□，”闻从槐半眯着眼，试图那双瞪大的眼睛里看出其他的情绪，可除了惊恐以外他什么也没有探查到，他甚至感觉不到这个死人的魂魄，“生魂被某些东西吸收了，我没有感受到一点生魂的气息。”

　　“去向呢？”

　　“察觉不到，有力量屏蔽了我的感知。”

　　“幕后之人这么强？”钟伏叶皱紧了眉头，他跟在闻从槐身边这么多年，院长交办下来的所有案子他从来没见过能把闻从槐的感知屏蔽到这种程度的，“依你看，组织这场世界游戏的人是哪一派的？”

　　“说不准，但有这种能力的绝不是无名之辈，现在还窥不见一点线索，等出去后让院长帮我们查吧。”

　　钟伏叶点头：“对，目前还是要先把这个破世界给过了……哥你在看什么？”

　　钟伏叶顺着闻从槐的视线看过去，看见站在旁观人群之外一米处的男子，他一头黑发披散在腰际，头发边缘还透了几分月光的颜色；穿了一身白色的圆领袍，袍摆能看出用金线勾了什么东西的轮廓，还有字的模样，腰间玉革带下挂着一枚圆形的玉佩，带着红色的穗子。

　　这人生得好，就是看起来凉薄，他看着人群的目光里没有带一丝情感，身周也没有任何生气，不太像个活人，也跟吵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你觉得他衣裳的形制眼不眼熟？”

　　闻从槐这么一说，钟伏叶就把那件圆领袍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是有点眼熟——这是先祁的圆领袍形制吧？还是典型的先祁贵族打扮。先祁到祁朝灭亡这一段历史现在确实被很多人挖出来研究，也涌出了一大批研究先祁衣裳形制的人，说不准他也是研究形制之人，只是更为考究一点，总不能真遇到个先祁时期的人。”

　　“这可不好说，你见先祁人的次数还少吗？”

　　“……闻哥，”钟伏叶语气诚恳，“我认识的所有东西里边儿只有你和院长属于先祁，偌大的研究院林林总总上万人物啊，就你们俩，这还不稀罕吗？何况我没从他身上嗅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虽然不太像人，但我从他身上只能嗅到一股浓郁的人气。”

　　两个男生神情自然地捡着地上的一堆尸块骨头，在担架上拼成一个人样后才露出痛心的表情，他们看向一个中年男人，问：“老师，还是直接火化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事情不要闹大，尽力安抚他的家人，安抚不下来就照老规矩办。”

　　“明白了，那我们先把他抬下去烧了。”

　　两个男生又抬起担架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离开现场，和慢慢悠悠走来的方林沿迎面撞上。

　　方林沿猛地被担架上的东西吓了一跳摔了个屁股蹲，等两个男生抬着担架远离他后他才揉着屁股爬起来，正好撞上了闻从槐和钟伏叶看向他的视线，他能看出后者的眼神里有一丝疑惑，好像很不理解他会被那么可怕的东西吓到一样。

　　而前者语气温和：“没事吧？”

　　方林沿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小跑到两人面前：“你俩跑得可真够快的，我还在总结陈述赵同学的事情你们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丢了，我都快把这校园跑遍——”

　　钟伏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十分确信地开口：“你路过那个转角的时候还在哼‘好运来’，而且步子不紧不慢，可不像跑遍了这个学校的样子。”

　　方林沿：……

　　这人观察力怎么这么强？

　　正在他十分尴尬无所适从之际，和两个男生对话的中年男人总算迈开了步子走了过来，自然地插入了他们三人的对话：“三位老师好，我是高三十二班的班主任，姓钱，叫钱映生，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实在走不开，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迎接三位。但赵知雪同学一向礼貌周到，又因为晕血在这里帮不上忙，所以我就拜托她去接三位，她没有什么地方冒犯到老师们吧？”

　　方林沿摆手说：“没有没有，她很懂事。”

　　钱映生闻言乐呵呵地说：“小赵果然值得信任嘛。正好六位老师都到了，天也黑了，我带你们去教师公寓吧。”

　　钱映生这话一说完，人群里就窜出两个人凑到了方林沿身边，他们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紧接着穿圆领袍的男人走到了闻从槐旁边。

　　钱映生带着六人离开这里，走过第二栋教学楼的时候，闻从槐问：“听说一中最近发生了很多起学生跳楼自杀的事件，钱老师对此有什么看法？”

　　“唉，高三了，很多学生的压力都很大，我们一中是升学率最高的学校，被家长、资方们寄予厚望。十二班是学校里最特殊的一个班级，除了小赵以外的三十四个学生没有一个能上一本线，其中有二十五个同学都还在二本线上下徘徊，很难考上二本学校，他们的家长逼得又紧，我很理解学生们的心情，也一直都有找心理医生引导他们用积极的心态看待学习，但我也只有一个人，无法时时刻刻在每一个学生身边守着他们，今天跳楼的那个孩子上次的摸底考试从趋近一本线掉到了二本线下，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家长比较强势，经常因为成绩的事情责骂他，我多次沟通也没有效果，还是对孩子动辄打骂，就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开口责问：“可是那具尸体根本就不像是自然坠楼死亡，倒像是被人活活分尸了，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为死者申冤？你没经过死者家属同意就要火化死者，这难道不是想掩盖什么吗？”

　　钱映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转身，但头却生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用布满血丝的眼白带着漆黑瘆人的瞳孔直视着说话的人：“严老师，学校不缺老师和学生，更不缺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