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天》今天吃枭夜了吗

1、陆文琛

　　正值盛夏，蝉鸣聒噪入耳，热浪滚滚袭人。
　　莲逾街的桂花树每一年都这样枝繁叶茂，在街边整整齐齐地排排站着，投下的绿荫片片，比这南方小城的任何一条街都要凉爽。
　　公交车就在这荫下缓缓移动着。
　　照不到光，却看得见光斑，虚无缥缈漫步于间。
　　俞忚坐在靠窗的位置，塞了耳机，播放着一首其实挺不太懂的英文歌，左手食指有意无意地玩弄着数据线，不经意瞟了一眼窗外。
　　车里开了空调，窗户却是大敞的。
　　特别特别浪费。他想。
　　刚上车就是这样，后背吹着风脸却被晒着，想好好打个盹都不行。
　　俞忚把手机搁在大腿上，空出右手去关窗。
　　他手心按在玻璃上，用力一挪——
　　“啪！”
　　玻璃从他浸满汗的手心中滑了出去，窗户没关上，手机倒是因为惯性掉到了地面。
　　俞忚无言地看着断掉了的耳机数据线插头，忽然有点儿想发火。
　　火是冲谁的呢？他也不知道。
　　本来回到这个破地方就够令人燥的了。

　　公交车在终点站停下了，这十几分钟的旅程也结束了。
　　俞忚扶着站台柱子，习惯性地目送车走远。
　　似是过了很久，他才转头正视身后被铁栅栏围着的几栋建筑。
　　门口特别有排面的几个大金字——
　　长青附中。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名字有点怪。
　　还没来得及细品，兜里的手机就嗡嗡嗡嗡嗡跟只蜜蜂一样开始响了。
　　……他其实都忘了自己调成静音了。
　　俞忚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深呼吸一口压住无缘而来的怨气，接听。
　　一个沙哑的女声。
　　“叶叶啊……到了吗？”
　　俞忚垂眸，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纠正老妈的读音了。
　　叶茗絮絮叨叨的：“不是非要你转学之类，但是老家在这高考也得在这，高二了先提前适应这边的强度也好啊。”
　　俞忚是个乖小孩，应着：“嗯，好，我知道了。”
　　太阳已西斜，他的影子被拉长，比本人还瘦高，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这个真实的少年吞噬。

　　俞忚方向感极其差劲，看着手机上青中的平面图一波三折才到了教务处。
　　手续什么的其实在网上就办得差不多了，就去问问他的成绩能分到哪个班……
　　“你能不能对自己的学习上点心！？”
　　俞忚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一顿，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中年老男人坐在办公椅上，正对着门口，冲着面前的人大吼着，脸喊得通红。
　　他面前那位是个瘦高的男生，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窗户边扶着墙。夕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年刚长开的眉眼。他往门这边望了望，估计发现了某个偷看的小朋友，眯了眯眼，然后冲他笑。
　　俞忚心一颤。
　　那老男人更气了：“陆文琛你笑什么笑！”
　　哦，被骂的叫陆文琛。
　　然后男人也看过来，俞忚尴尬地推开门，小声：“我是转学来报道的。”
　　“哦，你先等等。”
　　好。
　　俞忚靠在门框上，再一抬眼，正巧对上陆文琛的视线。
　　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夕阳朦胧，他总感觉他眉眼带笑。
　　俞忚感觉不自在，垂眸把关节捏响。
　　一阵训人之后，男人叫陆文琛把俞忚带回班上去。
　　俞忚：？
　　呃不把我好好安排一下吗？
　　但看着那个瘫在办公椅上疲惫的身影，他咽了咽口水，没说出口。
　　明天，明天吧。
　　跟着陆文琛去教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轻叹了口气。
　　陆文琛听到这声身形一顿，但一句话也没说。
　　明明是并肩走的两个少年，在夏夜的幽暗中却有各自显得孤零零。

　　到A班门口的时候，陆文琛停下脚步，俞忚正愣出神，差点没刹住车撞到他身上。
　　陆文琛扭头，教室里开着白炽灯，他背对着光，从俞忚的视角看来他似是在黑暗中镀了一圈光边。
　　“诶，新来的，你哪个班的？”
　　俞忚：？
　　灯光有些晃眼，他眯着眼偏开头：“那个男老师都叫你带我回班了，肯定是和你一个班的吧。”
　　陆文琛“啊”了一声，故作惊讶地点了点头，还不忘调侃一句：“你真聪明。”
　　俞忚：……哦。
　　他一言未发跟着溜进了A班门。
　　讲台上一个高挑的女人敲了敲黑板：“这个，新来的那位同学是吗？”
　　莫名的，俞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脑子飞快地转动了一下：“苏老师好。”
　　嗯……要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吗……？
　　他不擅长当着全班那么多人的面讲话，显得有些局促：“我叫俞忚，新来的，请大家多多包涵。”
　　好尴尬嗯嗯嗯嗯呢呃呃呃呃呃呃呃。
　　陆文琛侧头看他：“哪个liě？”
　　俞忚憋着一口气拿了根粉笔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顺着女老师指的方向走去坐下。
　　他拧开杯子喝了口水。
　　陆文琛静静盯了黑板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走到俞忚旁边：“你坐的我的位置。”
　　俞忚一口水呛到了，低头赶快移到边上另一个空座位。
　　陆文琛坐下，眨了眨眼睛，轻笑。
　　“俞小也？”
　　俞忚也眨眨眼睛：啊？
　　他叫我什么？
　　他抬头盯着黑板上自己写的名字，眼神聚焦了好一会才看清。
　　“忚”的末尾拖得很长，一勾飞得很远，显得“也”那一半很大。
　　哦，三个大字。
　　……俞小也。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叫。
　　难为情。

　　苏靖在讲台上自顾自评讲着试卷，完全没关心角落里桌面空空人呆呆的新同学。
　　没有试卷听评卷，真挺让人昏昏欲睡的。
　　俞忚感觉脑仁一坠，默默把额头抵在桌沿，捏着下午断掉的数据线插头，撇了撇嘴。
　　今日初到莲谕街，诸事不顺。
　　不愧是A班。他感叹着，纪律真……
　　——刺拉。
　　寂静的座位间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拖拽声，俞忚从迷糊中挣扎出来，眼皮一抬，撞上陆文琛漫不经心的视线。
　　……ok，好吧，A班有自己的显眼包。
　　他强撑着坐直：“你来干什么？”
　　陆文琛将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垂着的右手提起，拈着一张试卷：“给新同学送温暖。”
　　其实没必要嘘了，整个班上人的目光都已经被拖拽声吸引过来了。
　　苏靖往这边盯了一会，“哦”了一声：“忘了新同学没有试卷，那你俩共吧。”
　　俞忚就静默看着陆文琛铺好卷子，视线下移盯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好一会才抬起眼帘望着陆文琛的脸。
　　他或许应该说声谢谢。
　　纠结了一会，他压低声音开口：“怎么称呼？”
　　陆文琛刚拔开笔盖，听见这话眨了眨眼睛：“你刚刚在老何办公室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说还好，一提这事俞忚就觉得尴尬。他支吾着开口：“想知道几个字怎么写……”
　　陆文琛没回话，低头在试卷上写着什么。
　　俞忚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了，捏着手指尖浑身不自在。
　　身边的人却突然开口：“诺。”
　　卷子往他这边移了两寸。
　　几个醒目的红色字体，像是很认真一笔一画写出来的，方方正正，反观试卷做答的笔记就有些许潦草。
　　俞忚顺着那几个字儿的笔画轻轻摩挲着。
　　陆，文，琛。
　　他抿了抿唇：“嗯，好，我记住了，谢谢你。”
　　陆文琛转笔的手停下了，眼眸闪了闪，笑：“好啊。”

　　其实吧，干坐着看一张几乎满分的英语试卷，也挺没意思的。
　　但是身边挨着个人就不一样了。
　　八月初，正是热浪进行最后一波袭击的时候，是个人的身上套的布料都不多，俞忚垂着的手总是在不经意间碰到陆文琛的腿。他有些不自在地把手安分搭在桌子上，但陆文琛偶尔俯过来做笔记又会蹭到他的腰腹。
　　俞忚不是个习惯被挨的人，他的脊椎骨不断噼里啪啦窜着火花，鸡皮疙瘩掉一地，最后直接麻木，手胡乱一搭，放学铃响。
　　苏靖最后交代了两句，一挥手，整个教室的人都起身往外挤。
　　俞忚不想凑那个热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分地坐在椅子上。
　　陆文琛倒也不急，悠哉悠哉把试卷折成纸飞机。
　　等到最后人都走光了，陆文琛才放下摆弄纸飞机的手，笑眯眯地说：“手可以拿开了吗？新同学？”
　　俞忚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
　　自己的手正蜷着指头搭在陆文琛的大腿上……
　　！？
　　他触电般地缩回手，结结巴巴：“对……对不起。”
　　陆文琛拍拍屁股站起身，摆了摆手：“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新同学让我包容一下也正常。”
　　新同学，新同学。
　　好陌生的叫法，但明明他的举动总像两人很熟。
　　陆文琛单肩挎着书包要出教室门的时候，俞忚鼓足勇气叫住他。
　　“……不用叫我新同学，我叫俞忚，竖心旁加也的忚。”
　　陆文琛微微一笑，像是很随意又带着刻意地回了一句：“嗯，我记住了，谢谢你。”
　　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字地着重咬清：“俞忚。俞，小，也。”
　　“叫小也吧，多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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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也收拾着桌面，不解：我可爱吗？
枭夜来接他回家，跟喝了酒似的摇头晃脑，悠悠开口：哪能呢，我们宝宝多帅啊，谁会这么说呢。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好的那么旧文没写完又来写新的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