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洲渡》路遥之迢迢

2、冰封

　　一场大雪冰封了山峦，败絮洋洋洒洒地飘落，空气冰冷而刺骨，山底隐约可见袅袅炊烟，还有几点袖影。

　　少年身着白袍，与这场大雪融为了一体，只能从月白的衣袖间分辨人形。

　　“看来，又要无功而返了。”少年低头叹息，雪花缓缓落在了他的头顶，好似安慰。

　　人都到屋檐下躲雪去了，客栈老板见他还站在雪中出神，连忙跑出去将他拉了进来。

　　“诶哟！江挽不是我说你，这么大雪呢还杵着愣神。”

　　少年面容似雪无瑕，眉目清澈柔和，一双丹风眼狭长凌厉却无棱角，鼻尖上的雪化成水滴，恰好落在月牙唇上。

　　江挽舔了一下，有点苦涩。

　　老板见他神色黯然，知他心情不佳，一下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唉，你这年年来，年年大雪，我都要怀疑这雪是专门为你下的了。”

　　江挽闻言苦笑，把他的手拿了下来，“我可不喜欢这雪，还是别下了。”

　　“来吧，先喝口热茶。”老板把他摁在木椅上。

　　茶水入杯，茶色微黄，香味四溢悠长。江挽小抿一口，入口带些火气，转而细腻甘醇，如春风拂面，不禁赞叹：“确实是好茶，你这次又用什么泉来泡的？”

　　老板闻言偷笑，很是骄傲地指着外面，“喏。”

　　江挽扭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是一颗松树，虽然也被雪覆盖了，但还是能看到冰雪下的青绿，问道：“树？”

　　“准确来说是雾凇。”

　　毕竟大雪封山，周围的泉水也被冻上了，弄泉水泡茶不现实。

　　老板接着说：“再准确点是用炭火将松树上的雾凇热化，然后收集滴下的水来泡。”

　　江挽愣了愣，他没想到老板会用这种方法来取泡茶的水，味道层次确实不错。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法，但想想又摇头笑了笑。

　　雾凇尚且还不能全部融化，更何况是整座雪山呢。

　　江挽与老板又闲聊了一会，困意上涌，便起身和他致歉，准备回房间躺下。

　　走出外面依旧大雪纷飞，这世间都成了白，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江挽感慨。

　　江挽快要走到他房间的时候，一个身影迎面撞进了怀里，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对方的腰际，那人柔顺的长发扫过他的手，带着茉莉的清香。

　　如今已是冬季，怎还会有茉莉开放？

　　“抱歉！”那人说完，扭身就跑开了，只留江挽愣在原地。

　　那人跑得太快，江挽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面容，只擦肩的时候看到了眉毛延伸后的一颗痣，还有风吹发际带过的清香。

　　另一边，花渡扶着额头，火急火燎地推开门，快步走进，里面还坐着一位男子。

　　“沈清辞你个大骗子！说好的凌霜花呢？！”

　　屋内的男子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她笑。

　　花渡过去用力锤他，沈清辞这才收敛起来，哄着说：“凌霜花一般会开在雪里，但是如今这雪太大了，凌霜花被埋在雪下，很难看得见。”

　　花渡一听，闷闷地往旁边一坐，“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实在不行，只能进山了。”

　　“进山？会不会太过危险了？”

　　眼下山峦被冰雪覆盖，且不说行走的阻碍，就说这雪层不稳，万一遇上雪崩，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沈清辞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属性。”

　　花渡想了想，“水？”

　　“但是水不是被冰封了？”

　　沈清辞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无奈笑道：“你这丫头，不会是刚刚撞傻了？水可成冰，冰可成水，水和冰本就是一体的。”

　　“你！唔……”

　　花渡刚想说话，沈清辞突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并向她示意，“嘘！有人在听墙根。”

　　仔细一看，窗边还真有一个影子鬼鬼祟祟贴着。

　　那影子见里面突然没了动静，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被对方察觉，转而快速离去。

　　沈清辞这才放开了花渡。

　　“呼……差点被憋死。”花渡两只手给自己扇着风。

　　“看来，和我们目的一样的人可不少啊……”沈清辞喃喃道。

　　花渡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实得谨慎些，噢对了，我刚才除了想骂你之外，还想说，竟然你能操控水，而冰为水所凝，那你应该可以操控冰，在这里，你无敌啊。”

　　沈清辞眉头轻挑，一双桃花眼目光犀利，“我们的优势，可还不止这些。”

　　花渡看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心想：真装！

　　“不过今晚还是先休息吧，明天再看看情况。”说完，沈清辞便躺下，闭上了眼。

　　花渡打了个哈欠，也有点困了。

　　夜里风雪交加，窗户被吹得呼呼作响，好在屋内还算温暖，客栈众人都睡了去，只隐约山脚处闪着光亮。

　　冬季的日光总是来得晚些，天才微微亮，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吵……”，花渡蒙上被子，又翻了几下身，最后放弃挣扎，坐了起来。

　　洗漱一番，见沈清辞还没醒，不禁感叹他的睡眠质量真好。

　　推开房门，大雪已经停了，花渡才发现原来这里来了这么多人，甚至……比昨天还更甚。

　　花渡目光微暗，低头正想着昨天偷听的人，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小心！”

　　嗯？

　　感觉到手上一紧，花渡一下失去平衡向右倒去，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紧接着听到一串破碎的声音，是屋檐上的冰柱接连掉落了下来。

　　花渡刚睡醒，一时迟钝，不过看到掉落的冰柱就回过神来了。

　　她用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扭头看向接住她的人，这人生得秀丽，眉目柔和，就是那双眼睛，开合像柳叶般，带着凌冽。

　　“好险！”江挽呼了一口气，发现怀中的人抽离，抬头，对上了花渡的目光。

　　她长发散落，面容寡淡，花瓣唇略显憔悴，杏眼本是可爱，但眼底晦暗疏离，江挽阅人不少，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了。

　　“怎么了？”沈清辞听到外面动静不小，又见花渡不在，赶紧披上外衣出来，然后就看到两人在门外僵持。

　　“没事，谢谢了。”花渡笑着向他道谢。

　　沈清辞：“你们……”

　　花渡拉住沈清辞的胳膊，哀怨道：“还不是你，老半天了都不醒，走走走，我饿了！”沈清辞无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