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监狱》莫以阿

10、面瘫

　　小女孩不想玩荡秋千，她攥着闻芫的手指，躲在她身后不想过去。

　　仿佛看出她过不来，于是夏意没再叫她，在那边和夏卓卓继续荡着秋千。

　　大的带着小的，偶尔还发出几道欢呼声。

　　闻芫带着小女孩在花坛边坐下，她低头看着她的侧脸，想了想，还是问：“不想玩秋千吗？”

　　也许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说话，小女孩露出被吓到了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有些羞怯又闷闷地说：“不想玩夏卓卓玩过的。”

　　闻芫眼神一怔，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小女孩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说：“夏卓卓是说谎精，大家都不喜欢他，不想和他玩。”

　　吃饭也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因为他会说谎。

　　闻芫哑然，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犹豫片刻，还想问夏卓卓说过什么谎言，但是不远处的夏意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小朋友，去和他们一起玩吧。”

　　夏意笑得露出了脸上的酒窝，小女孩走后，他贼兮兮在闻芫身旁坐下，说：“今天就让他们和卓卓一起玩。”

　　闻芫扭头看他：“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夏卓卓？”

　　夏意脸上也露出思索的表情：“不知道，你知道吗？”

　　闻芫摇了摇头。

　　她缓缓抬眸，视线中是昨晚自己经过的那片空地，夏卓卓一个人坐在草坪上，小手攥着怀里的小熊玩偶，看不出来高不高兴。

　　更后方，是自己昨夜去的那栋楼。

　　夏意还在嘟囔着：“小孩子嘛，多在一起玩玩会不会好点……”

　　闻芫手腕间的银色腕表就在这时忽然开始发热，她一怔，抬头时注意到夏意的表情也变了。

　　“大白天的，哪来的怪物？”

　　夏意皱眉疑惑，他低头看着腕表上不断跳动的小红点，又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小朋友，道：“我们去看看？”

　　闻芫应了一声。

　　小红点跳动的地方就在两人不远处，于是夏意对着虚空扫描了一下，接着悬浮光屏上就出现了一条路线。

　　显示怪物正在厨房里。

　　入口的位置需要拐个弯，夏意没这个耐心，他站在窗口处，手臂一抬微微用力，接着双腿发力，纵身一跳就跃进了厨房。

　　两秒后，厨房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闻芫跟在后方，听到夏意惊慌害怕的呼救声后，瞬间脸色一变。

　　她身形一闪顿时出现在厨房里，看清里面的场景，脸上的表情却空白了一瞬。

　　快到中午，但外面的阳光反而弱了一些，厨房的墙壁上开了一道小窗，靠近角落里面的位置微微发暗。

　　一只在半空中挥舞着触手的圆头怪物攀附在天花板上，两节粗绿的触手已经伸进了厨房角落用来装食物的桶里。

　　明明还是白天，怎么会出现触手怪？

　　夏意看起来格外害怕这个触手怪，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怪物会在白天出现，他狼狈地躲在冰箱旁边，看到闻芫进来，脸上露出获救了一般的表情。

　　“芫芫芫芫——快救我啊啊啊啊快把它赶走！！”

　　少年惊叫的声音已经快要把外面的小朋友们吸引过来。

　　闻芫实在想不到看起来见识过无数怪物的夏意，会害怕一只触手怪。

　　因为这只触手怪，明显比白着脸躲起来的夏意要更害怕。

　　它全身七八根触手都在夏意的叫声中蜷缩了起来，触手尖裹着的一颗蔬菜被它不小心丢下，它心疼地多看了一眼，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瞄向闻芫，缩成一团试图说服自己闻芫并不能看到它。

　　闻芫：“…………”

　　她看看躲在冰箱后白着脸一头金发都炸开的夏意，又半仰头看向天花板上蜷缩着把脸藏起来的触手怪。

　　腕表扫描的声音“嘀”的一声响起。

　　闻芫把怪物收进腕表，还不忘把地上它掉下的蔬菜也扫描进了腕表里。

　　她还来不及思考触手怪为什么会吃蔬菜，几米远外的夏意就脱力一般靠着墙面滑坐了下去。

　　额角流下了几滴汗，顺着脸侧滑到下巴尖，他抬手用手背抹去，双眼没什么焦距地看向前方，呼吸略微急促，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神来，后怕道：“太吓人了。”

　　闻芫走近一些，蹲在他身侧，有些好奇地歪着脑袋，泛着海蓝色的双眸盯着他瞧：“你很害怕触手？”

　　夏意白着脸摆了摆手，张口：“呕——”

　　闻芫：“。”

　　…

　　夏意的反应出乎闻芫意料之外，看出来他甚至对“触手”这两个字都有些应激了，闻芫于是乖乖闭嘴什么也不问。

　　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差，闻芫就以为他已经没事了。

　　只是到了晚上，头疼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为难的端着一盘蔬菜站在餐桌旁，夏意牢牢扒着那一块桌角，不让他把菜放在桌上。

　　“不吃不吃！我不吃那个桶里的菜！”

　　闻芫看了一眼那位工作人员身后的电热桶，暗自沉默。

　　雨殄和灵鬼并排坐在两人对面，满脸黑线看着就快要撒泼打滚的夏意，“他怎么个事？”

　　闻芫朝着雨殄摇了摇头。

　　她不能说，说了那两个字夏意就会吐。

　　她略显头疼地蹙了一下眉心，看向了姗姗来迟的商亱。

　　两人几乎一整天都没有见面，比起上午的困倦，此时银发男人看起来状态倒是不错。

　　他出门时随手给自己扎了一个半丸子，耳后稍长的一缕发被勾到肩头，垂落在胸前。

　　隔着一大段距离，就已经听到了夏意在食堂的哀嚎声，商亱走近，轻拍了一下那位工作人员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

　　于是工作人员把菜和电热桶一道收走离开了。

　　他离开，夏意显然松了口气。

　　他整个身子都半瘫在桌上，手臂微微向前伸着搭在桌边，一头柔软的金色短发垂落，露出来的半边脸颊还有些许苍白。

　　商亱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

　　他也露出了和闻芫一样头疼的表情。

　　雨殄双手抱胸等了一会儿，见夏意还是一动不动，她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差不多得了啊，我今天又带小朋友玩，又去查资料，已经饿的不行了。”

　　夏意的手指头轻轻动了两下，头也不抬闷闷出声：“我想吐。”

　　他倒不是在耍小性子。

　　第七小组的几个人几乎都知道夏意害怕触手怪，雨殄第一次听说时，只以为他是讨厌触手怪的长相，甚至还想过要帮他克服。

　　为此她在某一次进监狱时，特地抓到一只触手形状的怪物去见夏意，想试着让他脱敏。

　　但没想到却把他吓得脸色发白，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后也持续干呕发低烧，别说抓怪物了，连保持清醒都是个问题，到最后不得不被提前传送出监狱。

　　比起那一次，这次的状况已经算好了。

　　听到他声音有气无力，雨殄也叹了口气。

　　不远处小朋友们吃晚饭吃的欢乐，吃完饭就到了回房间的时间，夏卓卓远远看到夏意趴在桌上，他想要过来，却被看管老师提醒着排队离开。

　　商亱端来一杯温水放在夏意手边，夏意缓和了一会，心头的不适感稍稍压下去一些，他抬起头，红着眼尾可怜巴巴的看向商亱。

　　“哥……”

　　商亱无奈垂眸，额角边的一缕银色发丝挂在唇畔，“想吃什么？”

　　夏意泪汪汪：“面……”

　　…

　　十分钟后，住宿区厨房内。

　　将银色发丝从挂脖围裙里勾出来，闻芫低下头，纤长细白的手指扯住围裙两边的带子，两三秒钟系出一个蝴蝶结。

　　她身前的男人等了一会儿，才稍稍侧头，低声问：“好了？”

　　闻芫抬眸：“嗯。”

　　不远处的木质长桌边，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的雨殄，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对面的灵鬼听到声音，面无表情抬头。

　　闻芫走过来坐下时，只看到雨殄笑得一脸深意。

　　“有个男妈妈在可真好。”

　　男妈妈？

　　闻芫在灵鬼的身边坐下，听到这一声，于是稍稍抬头。

　　夏意没胃口，但却想吃商亱煮的面。

　　那栋楼的厨房今天夏意是不会再想去了，索性商亱就把几人都带了回来。

　　几人来到监狱里穿的都是自己随身携带的衣服，商亱白天睡了觉，出来时只套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看起来很廉价的鹅黄色围裙系在他的身上。

　　闻芫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不是系的太紧了些。

　　发散的思绪被身旁的白色小猫咪唤了回来。

　　小虎早就饿了，一直扑在灵鬼的怀里发脾气，气鼓鼓咬着他的手指磨牙。

　　灵鬼面无表情侧过身，抬起手臂眼也不眨，把小猫咪挂在了闻芫的脑袋上。

　　放上去的一瞬间，小虎就乖乖趴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刚才磨人的样子。

　　闻芫一动不动，和同样瘫着脸的灵鬼对视。

　　两个面瘫一言不发。

　　对面的雨殄忍不住发出一声爆笑。

　　趴在桌上的下意抬起头，苍白虚弱的脸上也缓缓浮现一个笑容。

　　“哈哈哈。”

　　片刻后，两人皆感受到了来自面瘫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