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愈日记[荒野大镖客]》不着蔡谱

4、他的身份

　　2020年11月15日星期日
　　周日，亚瑟一大早就拉我起来，要去故宫玩。
　　据说是他的老乡阿财听说他还没怎么在帝都玩过后，推荐给他的。

　　我承认冬日雪天的故宫很美，但是他一个黑户老外，怎么进去？
　　亚瑟愣住了，而我选择继续歪回床上睡觉。

　　要知道，自从亚瑟来了之后，我天天都在往外跑，这不是我的性格。
　　我就应该烂死在这间屋子里，谁也别管我。

　　但显然亚瑟不同意，他又把我摇了起来，表示今天天气很好，应该出去转转。

　　我很绝望，他真的很能说，感觉自带什么rap天赋，不愧是见了人就要打招呼的西部神枪手。
　　最终我被吵了起来，失去灵魂般地洗漱后，和亚瑟一起吃了面包和麦片当早餐。

　　随后，我们出门，退而求最次地选择了一个免费公园，不需要门票，也不需要身份证，可以随便入园。

　　来到公园后，我总算知道亚瑟是来干嘛的了。
　　他是来拍照的。

　　以前的他选择看到什么就画在日记上，现在的他，看到什么就用手机拍下来，然后再画到日记上。

　　除了拍花草、亭子、石桥和湖，他还要给我拍照。
　　我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拍照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亚瑟退而求其次表示可以为我画张像，这个选项让我有点心动，于是我同意了。
　　虽然过程还是有些煎熬，但最终成品还不错。唯一可恶的是，我想把那张画像要过来，亚瑟却表示他画在日记上了，他不想撕日记。

　　我总感觉他是在敷衍我，我报复性地开始给他拍照，不过很显然，亚瑟应该并不觉得尴尬。
　　我想想也对，毕竟他在圣丹尼斯的照相馆里还会摆pose呢，我怎么敢和他比的，我真傻。

　　面对带有华夏特色的建筑，亚瑟会发出一些感慨，然后回忆起以前的事。
　　他说他以前遇见过一些华夏人，那时他们还留着辫子，原来是这样的地方孕育了那些人。
　　可是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简单和他说了说华夏的历史，他发出了更大的感慨，并表示之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故宫、天坛之类的地方看一看，体会这里深远的文化。

　　有机会？真的有机会吗。
　　我到现在还是没想到怎么解决亚瑟的身份问题。
　　2020年11月17日星期二
　　亚瑟还抱着回到他的世界中去的想法。

　　我是怎么发现的呢？

　　我允许亚瑟在我不在家时使用我的一些物品，包括电脑。
　　今天晚上我回家后，他和我请教该怎么打到完美的兔子皮。
　　我打开电脑想给他演示一下，然后发现我的存档被他不小心覆盖了。

　　他在从头开始玩《荒野大镖客2》。

　　短暂的沉默后，亚瑟承认，之前他听到我说，我是在玩到他死亡的那一幕时，他穿越而来，出现在了我身边。
　　如果他从头将这个游戏玩一遍，重新走过他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能回到那个世界中去呢？

　　我问他，如果回去之后，等待他的是死亡呢？

　　亚瑟粗糙的双手交握着，来回搓了搓，最终给了我答案：死亡本就是他的结局，他不介意回到自己原本的结局之中。

　　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也无法阻止他。

　　虽然我不认为动动手指、玩玩游戏，他就能回去，但我还是尽力帮助他。

　　每一步亚瑟都一定要自己打过去，光是一次抢火车他都能反反复复死上好多次。
　　我找了很多攻略视频给他看，告诉他游戏与现实中不一样的地方，带着他熟悉手柄按键操作。

　　我可真是个好人，倒霉的好人。

　　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我的生命中留下痕迹，然后又不声不响地消失。
　　或许亚瑟很快也会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会怀念他吗？
　　或许吧。
　　2020年11月24日星期二
　　一周了，这一周亚瑟几乎没怎么出门，一直在打游戏。
　　终于被他打到结束的地方了。

　　他似乎是为了等我，特意等到我下班回来后，和我一起吃了最后一餐，在我的注视下完成他的结局。
　　还挺有仪式感。

　　我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亚瑟看起来略显紧张，操控着游戏里的那个他和迈卡互殴时，不小心挨了好几拳。
　　我忍不住调侃道，我打到这里时，可是全程吊打迈卡，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激将法对亚瑟还是管用的，他表示他当时就像我操控的角色一样英武，不像现在屏幕上的这个“亚瑟”，就是个软脚虾。

　　不过不管他挨了多少拳，随着剧情推进，这场肉搏战还是结束了。
　　在结局的画面中，我看到了那只熟悉的鹿。
　　我就知道，即使是在游戏中让亚瑟重来一遍，他也一定是鹿结局。

　　抛开那些为了达奇，为了范德林德帮犯下的恶事，亚瑟骨子里就是个好人没错。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过场动画一帧一帧结束，直至约翰出现在画面中，亚瑟还是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握着手柄，并没有消失。

　　亚瑟呆呆地望着屏幕，不知他此刻心情如何，但我竟然松了口气。
　　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并不想让他回去？
　　不可以，我应该祝福他，帮助他早日回去才对。

　　总之，这一次的尝试到此为止了，亚瑟看起来颇受打击。
　　2020年11月27日星期五
　　消沉了两天后，亚瑟又开始往外跑了，今天他甚至带回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阿财告诉亚瑟，他知道怎么帮他解决身份问题。
　　甚至阿财自己就是那么解决的，他信誓旦旦地和亚瑟保证这个途径没问题，看他现在的样子，活得好好的，还去过故宫了呢。

　　接二连三的震惊令我瞠目结舌。
　　我近乎结巴地问亚瑟：你就这么把自己的事情和阿财说了？

　　亚瑟辩解道，他只说了为身份证明而苦恼的事，没有多说其他的。
　　他认为有问题就应该去问，去寻找解决办法，不然还能怎么办。
　　而且这不还真被他找到解决办法了嘛。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随便在漫展上认识的一个老外，竟然就能帮忙解决困扰了我们许久的问题？
　　我表示非常非常怀疑。

　　亚瑟却认为可以试试，并且表示他已经托阿财联系可以帮忙的人了。

　　我震惊于亚瑟的办事效率，并默默准备好了存款。
　　希望这次别被人坑得太惨，我一生好事做尽，可不应该遭报应。
　　2020年11月28日星期六
　　周六晚上，阿财带我们在一家酒吧中见了能帮忙的人。
　　酒吧是正经酒吧，招摇地开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一侧，不是我想象中那种深藏在地下的可怖场所。

　　我几乎没来过这种地方，舞池里挤满了人，音乐开到了最大声。
　　在这种吵闹又混乱的场合中，我感觉极不自在，并且对我们上当受骗的怀疑度又增加了一分。
　　亚瑟看起来倒是很快适应了，甚至还能跟着节奏动上两下，我对他的心大感到无语。

　　阿财带着我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卡座前，告诉那人，就是我们要“办事”的。
　　亚瑟把我们提前准备好的一些材料递了过去，中年男人看都没看，点点头让我们付定金。
　　这个阿财也提前告诉过我们了，我从包中拿出一摞包好的现金，递了过去。

　　事到如今，阿财和眼前的男人是不是骗钱的已经无所谓了，我更害怕忽然被迷晕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在缅北。
　　我紧张到几乎在颤抖，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之下。亚瑟将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或许是想让我平静下来，也或许是想分给我一些安全感。

　　男人直接从座位下面摸出来一个验钞机，点完钱确认没问题后，他就挥挥手告诉我们可以离开了，“东西”到时候会寄过去。

　　于是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离开了酒吧，全程甚至连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现在脑子乱乱的，甚至没心情写日记。
　　我可是老实人，第一次办这种事，真的没问题吗？总有种莫名的担心……
　　2020年11月30日星期一
　　大概是看到我这两天焦虑得过于明显，也可能是出于花了我很多钱觉得不好意思，亚瑟又出门找事情做了。

　　我一开始甚至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他今天买了菜回来，并且将剩下的钱全部给了我，我才反应过来。

　　追问了半天，我才得知他今天去发传单了。
　　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辛酸，亚瑟不应该在这里做这些事的，或许这就是游戏中的他对于“文明社会”到来感到无措的原因吧。

　　或许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中，确实是更适合他的结局。

　　我给亚瑟展示了我的存款，看到那一串长长的数字后，亚瑟惊呆了。
　　他可能没想到，他随机穿越到的人家，应该还有点富裕。

　　不过这些钱其实不是我挣来的，这些我并没有和亚瑟说，并不是我想刻意隐瞒什么，而是我不想提起那段往事。

　　我告诉亚瑟，钱财已经不再是困住我们的东西了，真正困住我们的，是别的东西。
　　亚瑟追问是什么，我回答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他能帮我寻找答案，也帮他自己寻找答案。

　　亚瑟虽然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但还是答应下来了。
　　2020年12月3日星期四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阿财不是骗人的，那个帮忙办事的男人效率也很高。

　　今天，我们收到了男人寄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份出生证明。
　　是的，在正式收到这份文件之前，我和亚瑟甚至不知道托人办的是什么事。
　　我不敢问，亚瑟则是不知道怎么问。

　　收到证明后，亚瑟立刻给阿财打了电话。
　　阿财不知道人在哪里，他似乎天天在外面玩，电话对面闹哄哄的。
　　他告诉我们，拿着这个去给亚瑟上户口就行了，上完户口之后，亚瑟就是华夏人了。

　　我和亚瑟面面相觑——原来这就是解决办法吗？
　　我担心亚瑟会介意，但他似乎接受度良好，他表示现在甚至弄不清他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存在，户籍什么的也完全无所谓了。
　　但我觉得，他之所以觉得无所谓，是因为他连户籍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亚瑟的户口只能落在我家，那么我们就需要回我老家办理登记。
　　虽然我身在帝都，但其实并不是帝都人，我的老家在西北部。

　　我干脆请了明天的假，加上周末的两天，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我和亚瑟连夜收拾了行李，来了场说走就走的……
　　虽然很想说是旅行，但这趟行程恐怕一点也不美好。